那聲淒厲的鷹唳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林晚的耳膜,更刺入她的腦海,將那個混亂絕望的意念碎片——“毒…毒牙…沼澤…銀色的…狼…要死了…救…救王…!!!”——清晰地烙印下來。
毒牙沼澤!銀色的狼!王!
真的是他!那個被她用靈泉救下,卻又在她被關押後不知所蹤的銀狼獸人,陸硯!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又驟然沉入冰窟。毒牙沼澤,那是部落裡的成年雄性都輕易不敢踏足的死亡禁地!瘴氣彌漫,毒蟲遍地,更傳說有可怕的沼怪潛伏其中,吞噬一切活物!他怎麼會去那裡?還重傷瀕死?
救王?那隻鷹在向他效忠的王求救?陸硯……他究竟是什麼身份?
無數疑問瞬間湧上心頭,但都被更強烈的緊迫感壓下。不管他是誰,他救過她!在她被黑棘汙蔑偷竊時,是他站出來,用一句“我獵的,有意見?”替她解圍。這份情,她林晚記著!
更重要的是,黑棘視她為眼中釘,陸硯是唯一可能對她釋放過善意、且擁有強大力量的獸人。他若死了,黑棘將再無顧忌,她林晚在這黑豹部落的處境,將真正陷入絕境!
救他!必須救他!
念頭一起,如同燎原之火,瞬間點燃了林晚所有的求生欲和決斷力。
她猛地站起身,幾步衝到石牢的角落,飛快地將剛剛催生出的那幾個拳頭大小、表皮紫紅的“苦根薯”全部挖出。入手沉甸甸的,帶著泥土的濕潤和生命的飽滿。她毫不猶豫地將其中一個最大、最飽滿的塞進獸皮衣簡陋的懷裡,貼身藏好。這是她目前僅有的食物和能量來源。
剩下的幾個,她小心翼翼地用腐爛的乾草包裹起來,藏在石壁最深處一道狹窄的縫隙裡。希望不會被發現。
做完這一切,林晚深吸一口氣,將全部心神沉入腦海深處那汪星輝流轉的生命之泉。泉水的體積明顯比最初小了一圈,催生苦根薯消耗了不少能量。
“我需要力量,需要速度,需要…突破這牢籠!”林晚的意識無聲呐喊,帶著強烈的渴望和孤注一擲的決絕。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意誌,腦海中的生命之眼漩渦印記驟然加速旋轉,散發出灼熱的光芒!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澎湃的生命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流,轟然從靈泉中湧出,瞬間衝刷過她的四肢百骸!
“唔!”林晚悶哼一聲,身體微微顫抖。這股力量太過龐大,仿佛要將她的筋骨都撐開重塑!劇烈的痛苦伴隨著脫胎換骨的麻癢感席卷全身,汗水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獸皮衣。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沒有發出一絲痛呼,眼神反而在痛苦中越發銳利如刀。
力量在奔湧!速度在提升!五感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敏銳!
她能清晰地“聽”到洞口外看守獸人沉悶的鼾聲,甚至能分辨出鼾聲節奏裡細微的停頓。她能“看”到柵欄外月光下飛蛾振翅的軌跡。她能“聞”到潮濕石壁深處泥土的腥氣和遠處沼澤飄來的、若有若無的腐爛甜膩的瘴氣!
就是現在!
林晚猛地睜開眼,眼中精光爆射!她如同黑夜中蓄勢待發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滑到粗大的原木柵欄邊。柵欄的縫隙很窄,根本不足以讓一個成年人鑽出。鎖住柵欄的,是一條粗如兒臂、用某種堅韌獸筋鞣製而成的繩索,纏繞在門框的獸骨樁上,打著一個粗笨但極為結實的死結。
看守顯然認為這足以困死一個“廢柴”雌性。
林晚伸出雙手,十指精準地扣住兩根最粗的原木。靈泉賦予的磅礴力量毫無保留地灌注雙臂!纖細的手臂上,肌肉線條瞬間賁起,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
“給我——開!”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喝從齒縫中迸出!
嘎吱——!嘣!
令人牙酸的、木質纖維被強行撕裂的聲音驟然響起!緊接著是一聲沉悶的崩斷聲!那兩根被林晚雙手扣住的、足有成人小腿粗的原木柵欄,竟被她硬生生從中間掰彎、撕裂!堅韌的獸筋繩索在巨大的拉扯力下應聲而斷!
一個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缺口,赫然出現在堅固的牢籠之上!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聲音也被林晚控製在最低限度。洞口外,看守獸人的鼾聲隻是微微一頓,隨即又響了起來,並未察覺。
林晚沒有絲毫猶豫,如同最靈巧的夜貓,身體一縮,便從那缺口處無聲無息地滑了出去。冰冷的夜風瞬間包裹了她,帶著自由的氣息,也帶著沼澤方向傳來的、更加清晰的腐臭與危險。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囚禁了她半日的石牢,眼神冰冷如鐵。黑棘,這筆賬,我們慢慢算!
辨明方向,林晚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朝著部落後方、那被所有獸人視為禁地的毒牙沼澤方向,疾掠而去!
夜色濃稠如墨,慘白的月光吝嗇地灑下,勉強勾勒出扭曲怪異的樹影和嶙峋的亂石。越靠近毒牙沼澤,空氣就越發沉悶粘稠,彌漫著一股甜膩得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那是致命的瘴氣!
腳下的土地變得濕滑泥濘,每一步都如同踩在腐爛的肉塊上。枯死的樹木枝乾扭曲,如同垂死的怪物伸出的爪牙。沼澤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嘟聲、蟲豸爬行的窸窣聲、以及某種滑膩生物攪動泥漿的聲音,在死寂的夜色中被無限放大,不斷刺激著耳膜。
林晚的五感被靈泉提升到極致,小心地規避著那些明顯顏色詭異、冒著氣泡的泥潭。她的速度極快,身形在嶙峋怪石和枯木間靈活穿梭,帶起的風聲幾乎微不可聞。
循著腦海中那隻垂死鷹隼傳遞的最後方位,以及空氣中越來越濃烈的、屬於陸硯的那股獨特而微弱的血腥氣,林晚一路深入。
終於,在一片布滿巨大、慘白骸骨(不知是何種巨獸所留)的開闊泥沼邊緣,她看到了!
月光慘淡地勾勒出那個倒在泥濘中的身影。
是陸硯!
他高大的身軀蜷縮著,銀色的毛發被暗紅的血汙和腥臭的淤泥浸透,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變得黯淡而狼狽。他此刻維持著人形,赤裸的上身布滿了猙獰的傷口,最致命的一道從左肩胛一直斜劃到後腰,皮肉翻卷,深可見骨,傷口邊緣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紫色,正不斷滲出粘稠的黑血,散發著濃烈的腥臭。
他的臉色灰敗如金紙,嘴唇泛著烏青,呼吸微弱得幾乎斷絕。一隻手臂無力地垂在腥臭的泥水裡,另一隻手卻死死地扣在胸口,仿佛護著什麼重要的東西。在他身邊不遠處的泥地上,散落著幾片被撕裂的、帶有劇毒倒刺的巨大蛇鱗,還有一截斷裂的、足有手臂粗的、布滿詭異花紋的暗紫色蛇尾!顯然是經過一場慘烈搏殺。
而更讓林晚瞳孔驟縮的是,陸硯的脖頸處,一道深紫色的詭異紋路正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已經爬到了他的下頜!空氣中彌漫的甜膩瘴氣,正絲絲縷縷地主動向他傷口和口鼻鑽去!
是蛇毒!還有這沼澤的毒瘴!雙重侵蝕!
“陸硯!”林晚低呼一聲,顧不得隱藏身形,猛地衝了過去,跪倒在泥濘中。
指尖觸碰到他滾燙得驚人的皮膚,那灼熱的溫度燙得林晚手指一縮。他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如同風中殘燭。
不能再耽擱了!蛇毒和瘴氣雙重攻心,神仙難救!
林晚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將全部心神沉入腦海深處。那汪生命之泉此刻已經縮小到隻有最初的一半大小,星輝也黯淡了許多。但她沒有絲毫吝嗇!
“給我出來!”意念如同咆哮的洪流,瘋狂衝擊著生命之眼!
嗡!
眉心深處的漩渦印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銀光!靈泉劇烈震蕩,仿佛被強行榨取!一滴、兩滴、三滴……足足五滴比之前更加璀璨、蘊含著更加精純浩瀚生命能量的靈泉水珠,強行在林晚的掌心凝聚!
每一滴凝聚,都伴隨著林晚身體一陣劇烈的顫抖和意識的刺痛。這是過度壓榨!但她眼神決絕,死死咬住牙關!
五滴星輝靈泉,懸浮在她掌心,如同五顆微縮的星辰,散發出磅礴的生機,將周圍令人窒息的毒瘴都逼退了幾分。
林晚小心翼翼地將陸硯沉重的頭顱抬起,枕在自己腿上。他滾燙的呼吸噴在她手臂上,帶著死亡的氣息。她一手捏開他緊咬的、泛著烏青的牙關,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將那五滴珍貴的靈泉,儘數滴入他口中!
清冽的生命精華入口即化,無需吞咽,便化作一股磅礴而溫潤的生命洪流,瞬間湧入陸硯幾近枯竭的四肢百骸!
“呃…咳!”陸硯灰敗的身體猛地一顫,發出一聲無意識的嗆咳,仿佛溺水之人終於接觸到空氣!
奇跡,在慘白的月光下上演!
他脖頸上那道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的深紫色蛇毒紋路,如同遇到了克星,蔓延的速度驟然停止!緊接著,在那磅礴生命能量的衝刷下,深紫色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消退!
後背上那道最猙獰的傷口,翻卷的青紫色皮肉邊緣,開始滲出粘稠的黑血——這是被靈泉逼出的毒素!黑血流淌過後,新鮮的、帶著生命活力的紅色血液開始湧出。翻卷的傷口邊緣,細小的肉芽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生長、彌合!
他那微弱到幾乎斷絕的呼吸,變得粗重而有力起來!灰敗的臉色也迅速褪去死氣,泛起一絲微弱的血色。滾燙的體溫開始下降。
靈泉之力,生死人肉白骨!
林晚緊繃的心弦終於微微一鬆,但巨大的消耗和精神的疲憊如同潮水般瞬間將她淹沒。她身體一晃,眼前陣陣發黑,險些栽倒。強行凝聚五滴靈泉,幾乎抽乾了她剛剛恢複的精力,腦海中的生命之眼光芒黯淡到了極點,泉水隻剩下淺淺的一層底。
她強撐著沒有倒下,立刻拿出懷裡那個貼身藏著的、最大最飽滿的苦根薯。顧不得剝皮,用還算乾淨的指甲刮掉一點表皮,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甘甜軟糯的薯肉帶著磅礴的澱粉能量湧入胃中,迅速轉化成支撐身體的熱量。她大口大口地咀嚼著,如同最饑餓的野獸,目光卻緊緊鎖定在陸硯身上,時刻關注著他的變化。
就在林晚狼吞虎咽,補充著體力,看著陸硯的氣息越來越平穩,傷口開始神奇愈合之時——
“沙…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帶著某種貪婪和殘忍意味的腳步聲,從她身後不遠處的一片巨大骸骨陰影中傳來!同時,一股濃烈的、如同腐肉堆積了十天半月般的惡臭,伴隨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壓抑的、如同破風箱般的低喘,瞬間彌漫開來!
林晚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冰冷刺骨的危機感如同毒蛇般纏繞上她的脊椎!
她猛地回頭!
慘淡的月光下,一個瘦削、佝僂、臉上帶著古怪斑紋的身影,正從骸骨堆的陰影裡緩緩走出來。他咧著嘴,參差不齊的尖牙在月光下閃爍著森白的光,那雙如同毒蛇般黏膩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貪婪地盯著林晚…和她手中啃了一半的苦根薯!
鬣骨!
是那個陰險狡詐、以折磨弱者為樂的鬣狗獸人!
他怎麼會在這裡?!
“嘖嘖嘖…真沒想到啊…”鬣骨的聲音嘶啞難聽,帶著令人作嘔的黏膩感,如同毒蛇在沙地上爬行,“一個被關在石牢等死的廢柴,居然能掰斷木籠,跑到這毒牙沼澤來…還找到了這種…好東西?”他的目光貪婪地在林晚手中的苦根薯上流連,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吞咽聲。
顯然,他追蹤而來,是黑棘派來的眼線!目的就是確認她是否死在石牢,或者…落井下石!
更讓林晚心沉到穀底的是,鬣骨的目光很快從苦根薯移開,落在了她腿上氣息漸穩、傷口正詭異愈合的陸硯身上,那雙陰冷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愕和…更加濃烈的貪婪與殺意!
“銀狼…王?!他還沒死?!你…你對他做了什麼?!”鬣骨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震驚和一種發現了驚天秘密的狂喜!“那種能讓傷口快速愈合的東西…在你身上?!交出來!把東西交出來!饒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