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像燒紅的鐵釺,狠狠鑿進林晚的太陽穴。
黏膩、腥臊、還有濃重得化不開的汗臭,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蠻橫地灌入鼻腔。耳邊是嗡嗡的嘈雜,像一千隻蒼蠅在同時振翅,其中夾雜著一個女人尖利刺耳、帶著毫不掩飾惡意的聲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錐,一下下紮著她的耳膜:
“……黑石部落丟不起這個臉!養了你這個廢物十六年,連顆蛋都下不出來!還當自己是高貴的雌性?呸!阿熊、阿鱷、鬣骨,這三個雄性,你今天必須選一個配婚!”
林晚猛地睜開眼。
粗糲的砂石磨著她的臉頰,視線裡是肮臟的、鋪著乾草和獸皮的泥土地麵。一雙巨大的、覆蓋著濃密黑毛的腳掌就踩在她眼前不足半尺的地方,腳趾粗壯,指甲彎曲如鉤,深深摳進泥裡。
這不是她的實驗室!
混亂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衝入腦海——獸世,黑豹部落,雌性稀少,而她林晚,是部落裡出了名的“廢柴”。體弱多病,十六歲成年禮後整整一年,肚子毫無動靜,被部落上下判定為“無法孕育的雌性”,是浪費食物的恥辱。
“裝什麼死!”頭皮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一隻覆蓋著粗糙黑毛、指甲尖利的手狠狠揪住她的頭發,粗暴地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迫使她抬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刻薄而凶悍的雌性臉龐。顴骨高聳,嘴唇薄得像刀片,一雙三角眼裡淬滿了厭棄和狠毒。正是黑豹部落的族長——黑棘。她身後,三個體型異常魁梧、散發著濃烈體臭和血腥氣的雄性獸人,如同三座移動的肉山,正用赤裸裸的、評估貨物般的貪婪目光死死盯著她。
左邊那個,渾身覆蓋著棕褐色的剛硬毛發,臉盤寬闊,獠牙外翻,一雙渾濁的黃眼珠閃爍著暴戾的光,口水正沿著嘴角滴落。是熊獸人阿熊,據說他上一個伴侶,是被他活活打殘後扔進寒季的冰窟窿裡的。
中間那個,皮膚青灰,布滿細密的鱗片,嘴部向前凸出,森白的利齒密布,一條分叉的舌頭不時“嘶嘶”地探出。鱷獸人阿鱷,他的伴侶死於“意外”的溺水,屍體上布滿了可怕的齒痕。
右邊那個,身形相對瘦削些,卻透著一股陰冷的狡詐,臉上帶著古怪的斑紋,咧開的嘴裡是參差不齊的尖牙,眼神像毒蛇一樣黏膩地在她身上爬行。鬣狗獸人鬣骨,以折磨弱者為樂,他的前伴侶…屍體沒有一塊好肉。
“看清楚了嗎,廢物?”黑棘揪著林晚的頭發,將她的臉用力扳向那三個散發著惡意的雄性,聲音裡滿是惡毒的快意,“這就是你最後的歸宿!選一個吧,乖乖去當他們的共妻,為部落發揮你最後一點‘用處’!否則……”她猛地湊近,壓低的嗓音如同毒蛇吐信,“我就把你丟進後山的萬蛇窟,讓毒牙把你啃得乾乾淨淨!”
三個雄性同時向前踏了一步,沉重的腳步讓地麵都微微震動。阿熊伸出肥厚的舌頭,貪婪地舔舐著獠牙;阿鱷的喉嚨裡發出威脅的“咕嚕”聲;鬣骨則發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夜梟般的“咯咯”低笑,陰冷黏膩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掃視著林晚纖細的脖頸和腰肢。
窒息般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林晚的心臟,冰冷刺骨,比實驗室裡任何一次失敗的低溫實驗都要絕望。被強行分配給這三個聲名狼藉、手上沾滿伴侶鮮血的殘暴雄性做共妻?那下場絕對比萬蛇窟還要淒慘百倍!她甚至能想象出自己像破布娃娃一樣被撕碎的畫麵!
不!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強烈不甘和求生欲轟然爆發!憑什麼?!憑什麼她要接受這樣悲慘的命運?她才剛拿到星際農業研究院的聘書,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就在這極致的絕望與憤怒交織的,眉心深處猛地傳來一陣無法言喻的劇痛!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麵被硬生生撕裂、炸開!
“呃啊——!”
林晚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身體劇烈地痙攣起來。一股無法形容的、浩瀚而精純的生命氣息,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驟然噴發,以她的眉心為中心,轟然席卷全身!
劇烈的痛楚瞬間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涼和舒適取代。仿佛乾涸龜裂的大地迎來了甘霖,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歡呼、雀躍、蛻變!體內沉積了十六年的虛弱、病氣、毒素,如同被投入沸水的積雪,迅速消融、瓦解,化作絲絲縷縷帶著惡臭的黑灰色濁氣,從她周身的毛孔中爭先恐後地排出。
這變化快得驚人。黑棘隻覺得手下揪著的頭發裡猛地傳來一股灼熱感,緊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蘊含著初春第一縷生機、雨後第一朵花苞綻放的奇異馨香,猛地從林晚身上彌漫開來!這香氣純淨、清冽,帶著洗滌靈魂的力量,瞬間衝散了周圍的腥臊惡臭。
“什麼鬼東西?!”黑棘驚駭地鬆開手,踉蹌後退一步,三角眼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林晚失去了鉗製,身體晃了晃,卻穩穩地站住了。她下意識地抬手摸向眉心——那裡,皮膚光潔,卻仿佛烙印般傳來一陣灼熱,一個極其微小的、銀白色的漩渦印記在她意識深處一閃而逝。隨之而來的,是一汪仿佛蘊含著星辰碎屑、不斷散發著濃鬱生機的清泉虛影,在她腦海中清晰浮現。
靈泉!生命之眼!
一個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現在她的認知裡。這是她的生機,她的依仗!
與此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她瘦弱的身體裡奔湧。那是一種被徹底改造、煥然一新的強韌!雖然依舊纖細,但肌肉中蘊含的爆發力,筋骨間流轉的韌性,都遠非之前那具破敗身體可比。
“裝神弄鬼!”熊獸人阿熊最先從驚愕中回過神,他顯然也被那異香弄得心浮氣躁,暴戾的性子瞬間壓倒了驚疑。看著眼前仿佛脫胎換骨、肌膚瑩潤透亮、甚至隱隱散發著誘人光澤的小雌性,一股更加強烈的占有欲和摧毀欲衝昏了他的頭腦。
“管你什麼香!小廢物,老子現在就要你!”阿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口水四濺,龐大的身軀如同失控的戰車,猛地朝林晚撲來!蒲扇般的巨掌帶著腥風,狠狠抓向林晚的肩膀,要把她像隻小雞仔一樣擄過去!
“小心!”遠處有零星幾個圍觀的老弱獸人發出驚呼,不忍地閉上眼。
千鈞一發!
林晚眼中寒光一閃。沒有驚慌,沒有尖叫。就在那隻長滿黑毛、指甲如鉤的巨掌即將觸碰到她肩膀的刹那,她動了!
沒有花哨的技巧,純粹是靈泉洗髓後帶來的、遠超這具身體原本極限的速度和力量!她的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柳絮,以毫厘之差向側麵輕盈一閃。
阿熊誌在必得的一抓,瞬間落空!巨大的慣性帶著他小山般的身軀繼續前衝。
就是現在!
林晚眼中厲色更濃,借著旋身的力道,纖細卻蘊含著新生的力量的手臂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扣住了阿熊那比她大腿還粗的手腕!入手是粗糙紮手的毛發和堅硬如鐵的肌肉,但林晚沒有絲毫猶豫。
“給我——起!”
一聲清叱,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靈泉賦予的力量在此刻毫無保留地爆發!她纖細的腰肢猛地一擰,全身力量瞬間傳導至手臂,竟硬生生將那比她龐大沉重數倍的熊獸人,借著對方前衝的勢頭,狠狠掄了起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所有嘈雜聲戛然而止。每一個獸人,無論是凶悍的、冷漠的、還是同情的,都瞬間瞪大了眼睛,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雞。
在他們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幅顛覆認知的、極具視覺衝擊力的畫麵——
那個瘦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廢柴”雌性林晚,此刻竟單手扣住了暴熊阿熊的手腕!
然後,在所有人呆滯的目光中,那個剛剛還凶焰滔天、不可一世的龐大身軀,竟被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猛地拔離地麵!如同一個巨大的、失控的破麻袋,在空中劃出一道笨重而滑稽的弧線!
“轟——!!!”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伴隨著骨骼碎裂的清晰“哢嚓”聲,狠狠砸進每一個獸人的耳朵裡。
塵土、草屑、乾枯的獸皮碎片混合著阿熊淒厲到變調的慘嚎,猛地炸開!煙塵彌漫中,他那小山般的身軀,被林晚以一個乾淨利落的過肩摔,狠狠摜砸在族長黑棘腳邊不足三尺的硬地上!整個地麵都仿佛隨之震顫了一下!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整個部落空地。
隻有阿熊那如同破風箱般的痛苦喘息和骨頭斷裂的呻吟在回蕩。
煙塵緩緩散去,露出林晚挺立的身影。她微微喘息,胸脯起伏,額角滲出一層薄汗,但脊背挺得筆直,眼神卻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沒有絲毫波瀾。她抬起手,輕輕拂去肩膀上沾染的一點灰塵,動作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從容和…輕蔑。
那雙清冽的眸子,穿透尚未散儘的塵埃,精準地釘在臉色煞白、如同見鬼般驚駭欲絕的黑棘臉上。
櫻唇輕啟,吐出的字眼清晰地敲打在每一個呆若木雞的獸人心頭:
“配婚?”
“就憑他?”她的目光掃過地上如同一灘爛泥、痛苦抽搐的熊獸人,又冷冷地掠過同樣被這驚世駭俗一幕震得僵在原地、眼中終於浮現驚懼的阿鱷和鬣骨。
最後,她的視線重新落回黑棘那張因驚駭和憤怒而扭曲的臉上,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卻冰冷刺骨的弧度。
“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