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迫他抱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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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另一邊,阮蓁和楚洵往密林身處去,路過一懸崖絕壁前,望見山頂有岩羊在攀岩。

楚洵自箭筒抽出箭矢,單眸一眯,拉弓蓄勢一擊,便是隔著百丈的距離,便是那岩養正在飛奔,卻也是一擊斃命。

“表哥好箭法。”

“楚少卿好箭法。”

一男一女,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阮蓁聞聲望去,入目是一個鷹視狼顧的男子,約莫三十多歲,麵部冷硬得仿若刀削一般,不怒自威。

單就這份氣度便知是個位高權重的,在與楚洵這等王公貴族寒暄時,又並不曾表現出過分的謙遜,看來不僅官大,還是實權在握。

氣度和權勢都沒得說,便是樣貌,也算是儀表堂堂,若再是個人品過硬的,倒不失為一良配。

若是實在拿不下楚洵,倒不失為一個好的備選,總而言之,她要嫁的夫婿,旁的先且不論,定然得是個有權有勢的。

隻是,這個年歲,隻怕早已娶妻。

思及此,阮蓁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看上他了?”

不過是隻多看了兩眼,就被這人看出了端倪,真不愧是大理寺少卿,說句明察秋毫也不為過,然阮蓁卻是決計不可能承認的,隻低下頭,弱聲道:“表哥說誰?”

但楚洵顯然沒有信,“周正榮這人不是良配,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竟然是周正榮?大梁的禁軍的統領,主要管轄殿前司、侍衛馬軍司和侍衛步軍司等三個衙門,統管大內和京畿片區的防衛,是大梁政權中樞機構,而這禁軍統領通常是皇上的心腹,是當之無愧的權臣。

雖說年歲大了些,但阮蓁還是不免意動,她抬眸問得認真:“我倒是聽姨母說起過,這位周大人鰥居三年,如今正在物色新妻。我有些不明白,周大人這等身份,他的妻位不該是塊肥肉?怎會還需要物色?可是有何隱疾?”

也不知是女子眼中的急切,亦或是女子言語中的誠摯,楚洵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然他語氣卻依舊十分地平靜,“不論他是否有隱疾,他都不是你該向往的,這個人,你就不要想了。”

說要給她相看夫婿的是他,結果她好容易起了些心思,說不行的也是他,這人也好生霸道。

阮蓁撇撇嘴,悶聲悶氣道:“我知道了。”

這以後,兩人皆是沉默著,騎向那岩羊落下的方向。

良久後,楚洵突然發聲:“我原本以為你喜歡年輕俊美的男子,沒想到你竟是喜歡老的。”

這話就很有意思了,阮蓁執緊韁繩,側了側身,難得膽大一回,直勾勾地盯著楚洵的眼,“表哥從何看出我喜歡年輕俊美的男子?”

楚洵一噎,下意識彆開臉,然阮蓁卻乘勝追擊,問得天真,“表哥,你怎不回答我啊?”

楚洵冷冷瞪了她一眼,阮正依舊毫無分寸地看著他的眼,等著他的回答。

無可奈何之下,楚洵乾脆揚鞭笞馬,舉起弓箭,追著一隻白狐往密林深處去。

難道看到楚洵局促,阮蓁得意地一笑,也夾緊馬腹拍馬跟上,“表哥,你等等我,彆丟下我。”

然則當阮蓁也進入那片密林,卻發現楚洵並不在馬背上,他那匹名喚追風的坐騎,此刻正瘋了一樣往樹樁上撞去,頭破血流也不停歇,而一身絳紫鶴氅的楚洵,此刻正起神閒氣靜地看著她身後的方向,而後也不知看到了什麼,他倏然步履如風地朝著自己跑來,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身坐在了自己身後,調轉馬頭,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坐穩了。”

阮蓁直接愣住了,任由他上馬,任由他摟著她的腰,任由他不要命地鞭策著坐騎,仍由兩人向離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好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直到馬兒戛然而止,直到她看清前方林子後那延綿的火勢,才明白他們是中了埋伏。

可這已是楚洵拚命逃竄的方向。

難道說?

阮蓁回眸一看,果然她們身後已然是熊熊的火海,黑煙衝天,似來自煉獄的火,要將他們吞噬殆儘。

前後皆有火情,而右邊是懸崖,那左邊?

阮蓁陡然轉眸,就瞧見左邊雖也著火,但卻相對而言,並沒有連成一片。

他們還有生還的機會。

阮蓁能想到的,楚洵自然也能想到。

頃刻間,她便撞上了男子硬實的胸膛,是楚洵將她往身前按了按,她剛要開口,楚洵又解了自己的絳紫鶴氅兜頭罩住自己的腦袋,“若是不想死,等下衝出去時,定要抱緊我。”

說罷,也不再跟阮蓁廢話,趕馬揚鞭。

不幾時,她們深入火勢當中,這片林子雖火情尚輕,但依舊是摧枯拉朽,不時有燃燒的樹枝從天而降。

好幾次砸在了阮蓁的腿腳上,而馬兒也因為受驚過度,開始四處亂竄,這般橫衝直闖,免不了撞上樹樁,有一次阮蓁甚至被撞離馬背,她整個人騰空而起。

當時她想,她這次死定了。

他會扔下她的吧,人性本自私,生死關頭便是父母夫妻也能舍棄,更何況是一個不遠不近的表妹?

可當她絕望地等待死亡時,一隻鐵臂攥住了她的手腕,卻是楚洵夾緊馬背,單手執韁,一個下腰,愣是將她從火舌中撈了回來。

至此,阮蓁才徹底放下心來,楚洵不會丟下她,這個人雖然相處下來冷冰冰的,說出的話也很氣人,但其實是個真正的君子,否則這等情況下,早該將她這個累贅給扔了。

從此以後,每當阮蓁想要放棄楚洵時,隻要她一想到他今日的不離不棄,終究是放不下對他的謀取。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阮蓁快被顛散架,久到炙熱褪去又迎來冰冷的風,久到那隻鐵臂緩緩離開,掀開她頭上的遮擋,久到為冰雪所覆蓋的林木重新出現在她的眼前,她才相信她是真的獲救了。

劫後餘生的狂喜,叫阮蓁失了分寸,她瑟縮地蜷入他的懷,將滿是淚意的臉貼緊他堅硬的胸膛,弱聲道:“洵表哥,是誰啊,竟然想要燒死我們,我好害怕。”

楚洵身形一僵,抬手便要將女子扯開,然卻瞥見女子通紅的雙眸,終是放下手,冷冷道:“行了,彆哭了。”

“趕緊回去換身衣裳,通身是灰,也不嫌臟?”

說罷,翻身下馬,也借此擺脫了女子的糾纏。

阮蓁也跟著下馬,待稍站定,垂眸一掃,果然滿身是黑灰,雪狐領子已不辯顏色,羽緞的衣身還被燒出了幾個窟窿,可還有半分體麵可言?

她被楚洵護著,頭上還罩著楚洵的大氅,尚且如此狼狽,那麼楚洵呢?

阮蓁轉眸看向楚洵,隻見他靛青地暗銀寶相紋袍子已是破爛不堪,甚至顯露出裡頭的中衣來,便是她慣常冷白如玉的臉,此刻也蒙了一層細灰,消減了幾分書生氣,卻多了幾分馳騁沙場的硬朗與挺括。

又見他發間沾了幾根鬆針,阮蓁下意識便要抬手去拾,然細指擦過他冷硬的下頜時,突然福至心靈地壓低了兩分,堪堪擦過男子那薄涼的唇瓣。

幾乎是同時,一道淩厲的眸光射向她。

然阮蓁卻無事人一般,從容地將那幾根鬆針從拔出,這才主意到楚洵的注視似的,無辜地眨了眨眸,“表哥這般看我做甚?可是我臉花了?”

說罷,還撫掌向羞紅了的兩片腮。

楚洵彆開臉,不甚自在道:“閒話少說,先下山去,放火之人隻怕還未走遠。”

經楚洵這麼一提,阮蓁這才消停,隻似驚弓之鳥一般,趁機往楚洵的身邊靠了靠,“表哥,原來我隻知道表哥風光,卻不知道表哥竟然這麼危險,上回在開寶寺也是,竟然有人給表哥的獅子坐騎下藥,這回的馬也是得了瘋病,你說他們是不是一夥人啊。”

楚洵複雜的目光又重新落在女子嬌豔的麵上,“看不出來,你倒是也有幾分聰慧,並不向看起來那般蠢笨。”

這話聽去像是誇人,深思之下卻是在罵人。

阮蓁不滿地扁了扁嘴,“我娘可是金陵才女,我爹也是舉子出身,我怎麼會蠢笨?”

楚洵掃了眼阮蓁那此刻灰撲撲,但不久前還光鮮奪目的披風道:“你今日做這番打扮,便不怕為權貴所覬覦?你可聽過當年的淑妃?”

淑妃,當然聽過。

淑妃原是金陵第一美人兒,早已嫁做人婦,卻因隨夫君入宮赴宴,被當今聖上相中,自此君奪臣妻,皇上以淑妃丈夫及娘家上百口人的性命相挾,迫使淑妃在宮中承歡三年,直到淑妃消香玉隕。

而皇上對淑妃的愛念,卻並未停止。

聽聞,後來最受寵的蘇貴妃,便是因為幾分肖似淑妃,才成為寵冠後宮的妃子。

聽楚洵一提,阮蓁這才感到一陣的後怕,畢竟冬狩皇帝也在。

但幸好,楚洵都帶著她在走小路,似是刻意避開人群,他是故意的,故意讓她少在人前露麵嗎?

想的如此周到,還真是個好兄長啊。

兩人又這般不遠不近地走了一陣。

突然,耳邊傳來許多腳步聲,阮蓁舉目眺去,不知何時山腳現出許多身穿銀白甲胄的禁軍,登時心中一喜,“表哥,是禁軍,他們……”來救我們了。

然話未說完,便被男子捂著嘴,腰上也環上一隻有力的臂膀。

楚洵將她帶入了一側的林子,半晌走遠了一些,才鬆開對阮蓁的鉗製,“若不想死,便給我閉嘴。”

說罷,也不曾解釋,轉身便往林子深處去。

阮蓁不明所以,但還是提起裙擺跟上,隻多少有些疑惑在,沒忍住便往回瞥了一眼。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便看出了端倪來。

隻見那些禁軍到了那片起火的林子,卻並未繼續前進,而是圍著那林子排了一列的長隊。

那架勢看上去,絕不像是在救人,而像是在堵人。

而他們要堵的人,難道是楚洵嗎?

猛然地,阮蓁轉眸向楚洵,卻並從楚洵眼中看到一絲意外,似是早就料到了今日的一切與禁軍脫不了乾係。

若她的猜測屬實,這人未免太過莫測高深,這般想著,阮蓁看楚洵的眼神越發露骨起來,隻恨方才被楚洵攬在懷裡時,沒趁機做些什麼,如今再想借機靠近,依著楚洵的警覺,隻怕是難了。

但哪裡想到,這回竟是連老天爺都在幫她。

不一時,阮蓁腕子上一疼,楚洵拉拽著她跑了起來,阮蓁震驚之餘回眸一望,卻是她的坐騎追了過來,而那馬兒身後那烏泱泱的一大片,可不正是聞風而來的禁軍。

阮蓁掃了一眼前方,前方百丈處是圍場入口,隱約可見攢動的人頭。又覷了一眼後方,禁軍雖然氣勢洶洶,一時半會卻也趕不上來。

略一思索,阮蓁便有了計較,銀牙一咬,故意為一根枯木所絆倒,身子傾斜的刹那,直直往路邊那塊花崗岩撞去。

甫一落地,鑽心刺骨的痛便傳來,阮蓁忍不住大叫出聲。

楚洵驚詫回眸,便瞧見女子坐在地上,掀開褲管來看,腳踝處又青又腫,因皺眉質問:“怎地這般不小心?”

阮蓁委屈落淚,欲言又止,男子又道:“可還能走?”

顧不得傷心,阮蓁扶著一旁的樹乾,試圖站起身來,然她試了兩次,最終也是以失敗告終。

正這時,後麵的追兵漸漸迫近,叫阮蓁急的直掉淚珠子,“表哥,你走,不用管我。”

說是這麼說,可阮蓁卻是無比篤定,楚洵一定不會丟下她。

果不其然,雖然男子麵沉如水,但到底沒有一走了之,而是不由分說彎腰去抱阮蓁。

阮蓁含淚推拒,“表哥,你快走,我不要連累你。”

楚洵懶得聽她廢話,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阮蓁心中甚是滿意,嘴上卻勸道:“表哥,你這般抱著我,若是被外人看見,可怎生是好?”

“閉嘴,再多話,真當我不敢扔下你?”楚洵的耐心顯然已經告罄。

聽著男子訓斥的話,阮蓁卻並不沮喪,反倒是無聲勾唇。

隻這苦肉計著實也叫她體力不濟,被楚洵這般抱著,搖搖晃晃的,更加是困乏得不行。

但待會出了林子,還有一場重頭戲要唱,可不能這個時候睡了過去。

她掐了掐掌心,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於是,等兩人終於逃出升天,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時,眾人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身姿若鬆的男子左臂墊在女子背上,右臂承受著女子的腿彎,而他懷中嬌豔的女子則是眸光含情,一臉依戀地看著他。

這等風雅不羈的場景,登時就引來無數道目光,待那些人看清那男子乃是楚家玉郎時,更是碎了不知多少貴女的心。

這其中尤以宛平縣主最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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