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夜晚冰冷而又深邃,天地仿佛被一體的黑暗籠罩,寒風打在身上,三道身影巋然不動,如同橫亙在天際的山嶽。
法玄和尚麵色平靜,緩緩道:
“事情要追溯到上一次靈山動亂,無天將世尊打落靈山,強勢鎮壓一切坐上靈山之主的位置,又大攬西域香火願力,磨滅世尊法身,但他卻漏算了一點。”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香火不斷,世尊不滅。”
早在數百年前,靈山就已經把傳承來的香火成聖法推演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高度,白蓮佛便是當年試驗的產物。
而且,也僅僅隻是學到了皮毛。
“貧僧假意奉迎,實則暗地與法空師弟聯係,不過因此也招致了無天的懷疑,想要將我遣送來大明京城試探,雖然他附上了一道意誌在金缽之上,但卻沒有察覺到,在三次進宮之中,世尊已經和太康帝暗中達成了默契。”
當然,其中也有許多考量。
太康帝不是什麼白癡,和兩邊都溝通過後,最終選擇暗度陳倉和上一代靈山之主合作,張麟猜測大概率是打著分裂佛門的心思。
一旦佛門分裂,那彼此之間才是最大的敵人。
即便無天再如何惱怒,也要低聲下氣和大明虛與委蛇。
否則大明一旦和上一任靈山之主聯合起來,無天在西域佛門的統治將會岌岌可危,若是上一任靈山之主複蘇,靈山免不了人心動蕩,甚至於分裂出一部分人。
而上一任靈山之主也離不開大明的扶持,否則很容易就被無天吞並。
這樣一看,大明簡直就是兩頭通吃。
法玄和法空兩和尚對此也心知肚明,雖然頗有微詞,但現在形勢比人強,也隻能暫時屈服於大明的淫威之下。
“但想要複活世尊,首先就要奪取一州之地的香火願力供上,若是金缽中的無天意誌橫加阻撓,我們也無可奈何,故此才有了當下的謀劃。”
“等閒無天勢必不會出手,所以我必須以法空師弟為誘餌,將無天寄居在金缽當中的意誌引出,而後再施以雷霆手段蕩滅。”
難點不在於引出無天意誌,而是如何對付無天意誌。
能對付他的,普天之下唯有大明皇室以及梁國公張景泰的意誌分身。
所以——
當太康帝派遣張麟西行,法玄和尚還自以為會是張景泰出手。
卻沒想到張麟祭出了兩根烏光,便破開了金缽,蕩滅了無天的意誌分身。
之前法玄和尚就對這兩枚耙釘有所忌憚。
如今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這兩件法寶的威力。
“此番多謝了張公子,西域當中還是有不少的僧眾心向世尊,我們也早就籌集到了大量的錢財,在長甘州建造廟宇不在話下。
至於傳教於眾人,我們自當光明正大,絕對不會違反大明律令,錦衣衛可以隨時監察。”
“若是張公子你,日後有所差遣,無論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我師兄弟二人都可舍命陪君子!”
法玄和尚對著張麟鄭重承諾。
當下他們還要依靠大明,遵紀守法是必然的。
聞言,張麟也沒有什麼反應。
能得到佛門大神通之一的‘神足通’,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當然,他真正想要的是天罡三十六神通之一的‘縱地金光’,隻是不知道腦海中的那座宮殿當中有沒有收錄。
不過現階段,神足通作為替代品差不多夠用了。
腦海中,宮殿之上,方才被法空和尚甩過來的經文化作金色的蝌蚪文,飛速盤旋。
嗡——
一個個字符,回蕩起宛如鐘鳴一般的聲響,振聾發聵。
仿佛要刻錄進張麟的元神當中,一道道玄奧法門浮上心頭。
既然已經知道了其中謀劃,法玄和法空師兄弟便提議回去客棧再做打算。
免得在這大漠之上,喝西北風。
三道虹光,朝著州城的方向遁去。
法空和尚一馬當先,但張麟速度也不落後於人,緊緊跟隨其後。
法空和尚一愣,感覺這家夥速度好像快了一些,但旋即又覺得不可能,神足通的經文他才剛剛給出去沒多久,入門都沒有這麼快。
應該是錯覺...
法空和尚心中如此自我安慰著,速度卻又加快了幾分,將法玄和尚遠遠甩在了身後。
回頭一看,卻發現張麟就像是一條尾巴一樣,始終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離。
比之來時還要近上許多,而上對方也是一臉輕鬆。
似乎尚有餘力。
‘貧僧就不信了...’
法空和尚暗中較勁起來,全力催動神通,法力迅速被吞噬,虹光急速之下仿佛成了一條彎曲的細線。
待得州城在視線之內越來越清晰,法空和尚忍不住得意向後一瞧。
“?!”
張麟那張英武的麵龐幾乎近在咫尺。
頓時就給他嚇了一大跳。
“神足通不錯...”
張麟淡淡留下一句話,便與這麵目清秀的和尚錯身而過。
剛才參悟經文的時候,他居然意外發現了腦海中的那座宮殿能夠幫助他進入類似頓悟的狀態,原本晦澀難懂的經文有人在耳邊逐字逐句地拆解。
即便隻是片刻時間,張麟依舊觸摸到了入門的門檻。
並且這種理解,還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攀升著。
再結合他已經大成的‘天虛地渺大虛空步’,身法速度在短時間內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
法空和尚呆愣在原地,看著張麟化作一道遁光沒入城中的萬家燈火。
少傾,
法空和尚忽地一陣寒意上湧,頭皮一緊的同時猛地回頭。
就看見一名鶴發雞皮,仿佛走兩步路就要倒下的老頭足踏虛空,手上持著一根其貌不揚的拐杖,渾濁的眸子不見半點精光。
讓人看一遍就忘,扔到大街上也無人注意的那種。
但法空和尚卻莫名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僵在原地,目送著老者慢悠悠地遠去,法玄和尚姍姍來遲。
“師兄,這老頭...是什麼人物?感覺挺危險的...”
“梁國公府上的。”
法玄和尚看了眼王定方消失的背影,麵色陡然一肅:“明天你必須去州牧府上賠罪。”
法空和尚這邊還在感慨梁國公府實力雄厚,英才輩出,突然聽到這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頓時傻眼了。
他可是聽說,州牧被他嚇得不能人道了。
這要是上門去,豈不是自投羅網嗎?
“能不能商量一下?”
法空和尚有些為難。
“沒得商量,州牧是封疆大吏,若是心有芥蒂給我們使絆子,世尊複蘇的時間就會往後拖延。”
“還有,當初貧僧讓你便宜行事,你就是這麼便宜行事的?”
“你不是說鬨出點動靜來嗎?現在又甩鍋給貧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