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爹你放心”
兩行清淚劃過紅葉的臉頰,喉間發出瀕死幼獸般的嗚咽,堅強如她亦是紅了眼眶,“女兒必定保護好陳宴大人!”
“縱使是死,也會死在他的前麵!”
作為女兒,紅葉比誰都清楚,自己父親在乎的是什麼
他更名改姓蟄伏多年,就是為了枉死之人,討回一個公道,也是為了還涇州百姓,一個朗朗乾坤啊!
她必定會完成他的遺願!
“好那就好”
在紅葉懷中的司徒洄,滿意地點點頭,將目光移向了陳宴,輕聲呼喚道:“陳宴大人”
“在,您有何吩咐?”
陳宴快步上前,蹲下了身子,俯首貼近了命不久矣的司徒洄,恭敬道。
無論這一位是不是涇州長史,憑他所做的一切,都值得陳宴給出最高的敬意。
司徒洄握住陳宴的指尖,哪怕已經氣若遊絲,還是提著最後一口氣,仍舊堅持道:“陳宴大人你一定要救涇州百姓!”
“小女也托付給你了”
強撐著說完最後一個字,司徒洄咽下了氣。
右手無力地垂在了地上,眸中留下的依舊是殷殷期盼。
“司徒大人放心,在下絕不會讓您失望的!”陳宴頷首,鄭重承諾道。
頓了頓,稍作平複情緒後,轉頭看向紅葉,又繼續道:“你的殺父仇人,就交給你來處置了!”
紅葉聽到這話,先是怔愣,忽得眼前一亮,激動道:“多謝!”
她怎麼也沒想到,麵前這個男人,竟是如此的乾淨利落。
說罷,餘光瞥向了明少遐。
那其中透出的味道就是,崇禎給李自成捐骨髓,恨之入骨
“哈哈哈哈!”
明少遐已然無所畏懼了,朗聲大笑:“陳宴,就算殺了我又如何?”
“你已經為我發喪,我的一切功績都已蓋棺定論,我的身後名將流傳於世,被後人口口相傳!”
顯而易見,明少遐就是在故意膈應陳宴,也是膈應紅葉。
畢竟,這個小子為防止他死而複生,直接舉辦了葬禮
一個死在任上的刺史,誰能相信他“死後”,還在謀逆,在勾結外敵,試圖毀了整個涇州呢?
縱使現在殺了他明少遐又怎樣?
陳宴與朝廷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他的功績,一直被惡心卻無能為力(參考死在孤鷹嶺的祁廳長,依舊是緝毒英雄,因為他沒有被審判定罪)
此時此刻的明少遐,跟坐上敞篷車的肯尼迪一樣,樂得合不攏嘴。
得到首肯的紅葉,則是將自己父親合上眼後,站起了身,眸中透著寒意,持劍走向了大笑的明少遐。
“是嗎?”陳宴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口中喃喃。
明少遐的設想沒錯,為了大局與朝廷的臉麵,換作這個時代的官員來處理,的確不得不妥協
但很可惜,遇到的是陳宴
他陳某人睚眥必報,可以先讓整個明氏一族意外,再著書立傳,將其打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目睹全程,被囚禁的劉穆之揚聲疾呼道:“陳宴大人,現在不是扯那些沒用的時候!”
“突厥三千鐵騎此刻在朝安定迫近啊!”
他用儘全身所有力氣,急切地提醒著當務之急是什麼
“我知道。”
陳宴循聲望去,不慌不忙地點點頭,平靜道:“我麾下寇洛、梁士彥,已率兩千涇州兵,駐紮在他們前往安定的必經之路上了!”
很顯然,陳宴非是抓不住重點,而是早有準備,所以並不著急慌亂。
宇文澤:“???”
豆盧翎:“???”
祖珽:“???”
“陳兄,你早已知曉明少遐勾結了突厥?”王雄聞言,愣了愣神,無比詫異地望向陳宴,忍不住問道。
陳宴將涇州兵精銳,分成六部之時,也給他們六人各自安排了任務,並且互不相知。
例如,他王雄、豆盧翎的任務,就是隨行王母宮山,與繡衣使者一同突襲老巢
而封孝琰則是,在驚鴻會大軍上括蒼峰後,悄悄折回,暗中潛伏,等待著收割漏網之魚。
隻是誰也沒想到,寇梁二人直接就被拿去防突厥了?!
難道真能未卜先知?
“我不知道他勾結的是突厥”陳宴聳聳肩,漫不經心道。
“那你是如何提前,針對性部署的?”豆盧翎聞言,愈發疑惑,忍不住追問道。
“我覺得明少遐,內力不足必借外力”
陳宴呼出一口濁氣,嘴角微微上揚,平靜解釋道:“所以特地再防了一手,也是多留一支機動策應的總預備隊!”
陳宴既不會卜卦,也沒有統子,更沒有可視化地圖
隻是對明少遐這個家夥的人物底色,與其手裡可打的牌,做了極致的剖析和最壞的打算。
並且還牢記了那位的用兵手段,總預備隊不動
“阿兄簡直神了!”
“他到底是跟誰學的用兵之道呀?”
“簡直神乎其技!”
宇文澤歎為觀止,那看向陳宴的雙眼裡,儘是說不出的崇拜,心中暗道。
什麼叫算無遺策?
這就是了!
他阿兄在他眼中,就是最厲害的存在
王雄默默豎起了大拇指,誇讚道:“陳兄,高啊!”
那一刻,觀察了陳宴一路的王雄,徹底被陳宴所折服
這樣的柱國嫡孫,值得他們父子,與他們整個家族效忠!
跟在如此人物身後,何愁前途不夠青雲?
“魏國公究竟是為何,舍棄這樣的兒子,卻要選陳辭舊、陳故白的?”豆盧翎望著陳宴,腦中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彆說明眼人了,隻要不傻有點腦子,都知道該怎樣選
有這樣的兒子,還是嫡子,何愁宗族不興?
“行了,現在不是扯這些的時候,即刻趕往赫連識軍營!”
陳宴按了按手,餘光瞥向西北方向,沉聲道。
隨即,又指了指被囚禁的劉穆之,對遊顯吩咐道:“將他一起帶上”
“是!”
眾人齊聲應道。
劉穆之卻是欣喜若狂,但並非是因為,重獲自由、性命無憂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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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徹底沉下時,血色殘陽將大周的玄色旌旗染成暗紅色。
突厥鐵騎的彎刀已如烏雲壓境。
寇洛、梁士彥率領的涇州兵,列成的盾陣在鐵蹄聲中震顫,牛皮盾牌上的饕餮紋被月光割裂成破碎的殘像。
前排士卒的槊尖尚未完全舉起,裹著狼皮的騎兵已裹挾著躁鬱的熱風突入陣中。
彎刀劃過脖頸的悶響混著戰馬的嘶鳴,瞬間撕開步卒們精心構築的防線。
“結陣!結陣!”隊主的怒吼被箭矢破空聲淹沒。
突厥人射出的鳴鏑,尖嘯著掠過傍晚的天空,帶著倒刺的狼牙箭輕易穿透皮甲,中箭的士卒慘叫著栽倒,在泥濘中抽搐。
步卒們攥著青銅戈矛奮力格擋,卻抵不住騎兵居高臨下的劈砍,飛濺的血珠在霞光下凝成暗紅的霧靄。
十裡開外,一處土坡之上,赫連識的騎兵駐紮於此。
“大人,突厥先頭騎兵,已與寇梁二位相接交鋒”
“戰力差距有些懸殊!”
赫連識極目遠眺,觀察那邊的戰況,判斷出了涇州兵的劣勢,彙報道。
“嗯。”
陳宴同樣注視著那邊,輕輕應了一聲。
步騎差距在這種情況下,被無限放大,彆說是戰勝了,恐怕也撐不了太久。
“陳宴大人,突厥三千鐵騎來勢洶洶,馳騁如風,還是在其特勤率領下,士氣旺盛”
祖珽上前,略作措辭後,提議道:“咱們是否戰略收縮,依托有利地形,節節抗擊?”
身為涇州司馬,軍事主官,祖珽很清楚平原對戰,於己方極為不利,尤其己方還有兵力劣勢。
儘管他說得很委婉,卻是在突厥強大兵威之下,萌生了避戰的念頭
畢竟,他們隻有三千騎兵,還無後續輜重部隊,大不了讓突厥搶一通,就會退去了,沒必要硬碰硬。
“祖司馬,你說得倒是容易!”王雄聞言,當即反駁道,“我們撤了,安定城內十數萬戶百姓怎麼辦?”
“是啊!”
豆盧翎沒有任何猶豫,附和道:“難道眼睜睜看著,涇州百姓被突厥鐵騎肆意踐踏?”
祖珽瞥了一眼,不願與他們進行沒有意義的爭辯,徑直看向能最終拍板的陳宴,再次勸道:“陳宴大人,敵強我弱,先暫避鋒芒才是上策啊!”
平原是騎兵的主場,沒有兵力壓製的步卒頂上去,說難聽點就是送死。
而他們駐地這邊,僅僅隻有一百騎兵
一百對三千,數量上太過於懸殊了,無異於拿雞蛋碰石頭!
陳宴聽樂了,似笑非笑,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先避他鋒芒?”
“取馬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