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排隊”如火如荼的進行之時,寇洛悄然來到了陳宴的身側,開口道:“陳宴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在下有些問題,想向你請教一二!”
說著,嚴肅地拱了拱手後,指向一處無人的方向。
那眼神極其複雜。
“好。”陳宴淡然一笑,擺手示意朱異不必跟隨,與寇洛並肩走去。
“寇洛這家夥要單聊,不會是想質問陳兄,方才之事吧?”
豆盧翎望著兩人的背影,用手肘頂了頂旁邊的王雄,神情凝重的竊竊私語。
就這陣仗,豆盧翎怎麼看,都像是打算要興師問罪
畢竟,陳宴方才明明早就瞧出了不對勁,依舊將他置於險地,差點有性命之憂。
“我看不太像”
王雄若有所思,搖了搖頭,沉吟道:“仔細想想他對陳兄的稱呼!”
豆盧翎也好,王雄也罷,他們的父親都是陳老柱國的麾下,各家之間關係親近,自幼相識。
皆深知寇洛雖是個缺乏城府的實心眼,但並不衝動莽撞
尤其他剛才對那位的稱呼,是大人,語氣中還並無陰陽怪氣!
“就這裡吧”
走出數十步後,陳宴停了下來,抿唇笑問道:“不知寇兄想聊些什麼?”
“這聲寇兄太過見外了”
寇洛聞言,雙手持禮,沉聲道:“家父乃陳老柱國舊部,陳宴大哥又長在下不少,可喚弟一聲阿洛!”
“好,阿洛!”陳宴嘴角微微上揚,目光愈發深邃,凝視著這位沒有斥責怒罵,沒有大發雷霆,而是選擇借用父輩,拉近關係的寇洛。
“大哥,小弟是想問,倘若萬一那女子真是無辜之人”
寇洛略作措辭,問道:“直接放箭射死的話,會不會有濫殺無辜之嫌?”
顯而易見,寇洛糾結的點,依舊在於其他情況下,受困呼救的是好人的可能性
畢竟,不分青紅皂白地去殺,他隻覺自己的良心,會遭受到譴責!
那可是活生生一條性命啊!
書院夫子也時常教導他們要行善
“無不無辜重要嗎?”
陳宴聽到這話,笑出了聲,並未直接回答,而是目光灼灼地對上寇洛的目光,反問道:“你是什麼身份?”
頓了頓,又繼續道:“要因為一時的婦人之仁,區區善心,將自己置於不可預知的危險中?”
彆說什麼漠視生命,一個簡單的問題,為何要拿自己的安危,去賭彆人的好壞?
哪怕今日被吊在那的,真是什麼平民,陳宴也不可能去以身犯險,甚至會去扼殺隱患!
寇洛猛地一怔愣,陷入了沉思,眼前不由地回憶起了此前的畫麵,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苦澀一笑,喃喃道:“是啊,遇到這種狀況,有婦人之仁,才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小弟受教了!”
說罷,誠摯地躬身抱拳。
就在剛才短短的一瞬,寇洛腦補了他出事後的另一種可能性
那不僅是對自己,身為嫡子,未來的繼承人,更是對父親、對家族的重大打擊。
很多時候,誰也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的情況
一刀切儘管狠辣,卻才是最穩妥的!
念及此處,寇洛的目光變得清澈不少。
“懂了就好”
陳宴雙手背於身後,打量著恍然大悟的寇洛,意味深長道:“吃一塹長一智,在這個世道,好人是活不長久的!”
其實不止是,這個南北三國鼎立的亂世如此,哪怕是任何一個太平盛世,也皆是如此。
否則也不會有,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了
惡人最喜歡的就是玩弄善心,就比如之前的那個女人!
行走江湖最穩妥的方式,就是要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彆人。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寇洛還能穩住心神,虛心求教,倒還算是個可造之材,孺子可教。
“大哥,你此前同意,是故意讓小弟去撞南牆的?”寇洛回憶起朱異與陸藏鋒對那些人的碾壓,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來,問道。
陳宴淡然一笑,輕拍寇洛的肩膀,平靜到:“有些東西,大道理講再多也沒用,還是得自己去親身經曆”
“有朱異與陸藏鋒在,不會有性命之憂!”
人這種生物,犟得很,也倔得很
能讓人醒悟的,從來都不是忠告,是走錯的路,吃過的虧,和數不清的錯付!
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會。
“多謝大哥!”
寇洛心悅誠服,退後三步,作揖深深一拜,朗聲道。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麵前之人的良苦用心!
寇家妥了陳宴目光一凜,心中做出判斷,上前托起了寇洛,笑道:“以咱們兩家的關係,又何須如此客氣呢?”
頓了頓,又特意補充道:“老爺子在是什麼樣,以後還是什麼樣”
要不說年輕人好忽悠呢?
拿下了寇家嫡子,那位開府將軍就已經是手拿把掐了
“小弟愚笨,日後還望大哥能多多指點”寇洛滿臉誠摯,說道。
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缺陷。
有這樣一位大哥從旁指點,會少走不少的彎路。
“好說。”
陳宴笑得極為燦爛,“咱們之間,可得多多幫扶,多多走動”
說罷,拽著寇洛的手,有說有笑的返回。
“聊了這麼久,終於回來了”
“寇洛這表情,看來是相談甚歡啊!”
一直關注著那邊狀況的幾人,心中暗道。
尤其是捕捉到了,寇洛那雙眼裡,快溢出的崇拜之意
無一不好奇他們究竟聊了些什麼
“赫連!”
陳宴抬頭,瞥了眼漸漸衰落的日頭,喊道。
“在。”赫連識應聲上前。
“照我的手書行事!”陳宴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一卷早已備下的手書,遞給了赫連識,吩咐道。
時機差不多了,該有第一步的行動了
“遵命!”赫連識伸手接過,沒有任何猶豫地回道。
對自家大人這神神秘秘的操作,無論是赫連識、賀拔樂,還是隨行的騎兵舊部,都早已習以為常了。
他們隻需聽命行事即可。
王雄目睹這一幕,眸中燃起了火熱,直勾勾地盯著那卷手書,心中大笑道:“我就說能在秦州,以雷霆手段迅速戡亂之人,怎會心大到毫無準備?”
“等了這麼久,他終於要有動作了”
儼然一副興奮的模樣。
隻要了解秦州戡亂過程之人,都清楚那絕不是運氣。
他王雄可不是自負自大的薛稷!
一個時辰後。
“排隊”結束,慕白芷被棄屍荒野。
赫連識聚攏剩下的所有私兵,目光淩厲,朗聲道:“奉陳宴大人之命,征調諸位公子私兵,還請配合!”
措辭說著請配合,語氣中卻是不容拒絕。
還真是出人意料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王雄與豆盧翎相視一眼,率先表態:“一切聽陳兄安排!”
他二人都想看看,陳宴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有了領頭羊,剩餘世家子弟接連配合。
最終,私兵儘數被帶走,隻給各自一人留下八個私兵,與十名府兵。
赫連識領著那一眾軍士,迅速消失在眼前。
而陳宴則繼續帶著剩餘之人,慢慢悠悠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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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
前方道路難以辨識
陳宴勒住颯露紫的韁繩,抬手指了指前方的破廟,開口道:“今夜應是趕不到官驛了,天色已晚,咱們就暫且在這破廟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