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櫃縫隙裡的光線被王原手中的銀鈴鐺切割成細碎的血紅色光斑,陽看見丈夫上下頜的牙齒上各嵌著三枚鈴鐺,隨著 “叮鈴“ 聲震顫時,每顆牙齒表麵都映出蘇晚左眼流淚的倒影 —— 那些倒影裡的淚珠呈暗紅色,像凝固的血滴在牙釉質上緩緩滑動。小寶溫熱的呼吸噴在她後頸,孩子掌心的淚痣正發燙,透過棉質睡衣在她皮膚上烙出凹陷的百合花紋,花紋邊緣泛著青白,如同被凍傷的痕跡。當王原指節觸到皮箱黃銅扣環,十二件紅紗巾突然如蝙蝠群般飛起,在他背後織成血紅色的翅膀,每根紗線都滴著混有河沙的濁水,水滴落地時在地板上砸出深淺不一的凹痕。
“媽媽,鑰匙在噴泉底下。“ 小寶的聲音鑽進她耳朵時帶著水音,陽看見孩子左眼白翳中浮現出 3d 投影般的池底畫麵 —— 蘇晚的屍骨手腕上,鐵鏈纏繞著一枚銅鑰匙,鑰匙齒間卡著的王原婚戒內側,正滲出暗紅色的粘稠液體。窗外的維修工人正在收工,吊車吊臂上的紅嫁衣屍骨突然轉動頸椎,空洞的眼窩裡滾出兩顆銀鈴鐺,鈴鐺落地時砸出的水窪中,清晰映出小區地下車庫入口的鋼筋結構,入口上方的承重梁上布滿爪痕。
王原突然發出女人尖利的笑聲,紅紗巾翅膀扇動時揚起的不是風,而是帶著腐屍氣味的河水,陽聞到那氣味中混雜著福爾馬林與爛水草的甜腥。她拽著小寶衝出衣櫃,聽見身後皮箱發出玻璃炸裂般的聲響 —— 箱內湧出的不是紅紗巾,而是無數條由活人頭發編成的鎖鏈,每條鎖鏈末端係著的銀鈴鐺裡,都囚禁著一個微型的住戶魂魄,他們在鈴鐺裡捶打內壁的聲音彙成刺耳的合唱。衝進廚房時,她看見水龍頭噴出的不是水流,而是密集的銀鈴鐺雨,每個鈴鐺表麵都用指甲刻著住戶門牌號碼,號碼縫隙裡滲著暗紅血水。
“第十八層在車庫最裡麵“ 小寶的眼睛突然恢複清明,卻從瞳孔深處源源不斷滲出河水,孩子指著陽台方向,那裡的雙層玻璃上正用新鮮血水畫著向下的箭頭,箭頭尾部拖著的血線蜿蜒成鎖鏈形狀。陽撞開陽台門,看見 l 花園的地磚正在蛛網般龜裂,裂縫裡滲出的不是地下水,而是密密麻麻的銀鈴鐺,每個鈴鐺都在陽光下折射出地下室入口的影像 —— 那入口被墨綠色水草覆蓋,門牌上用白漆寫的 “18“ 字樣正在滴血,血珠落地時化作紅蟲鑽進磚縫。
樓道裡傳來此起彼伏的 “叮鈴“ 聲,每聲鈴鐺響都伴隨著牆體內部的沉悶回響,陽抱著小寶衝進電梯時,看見轎廂四壁滲出的河水裡漂著蘇晚的頭發,每根發絲上都係著微型鈴鐺,鈴鐺在水流中碰撞發出的高頻聲響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電梯數字跳到負一層時,燈光突然熄滅,黑暗中響起小寶浸泡在水中般的聲音:“阿姨說爸爸把鑰匙吞了。“ 摸出手機照亮的瞬間,她看見電梯地板上布滿犬類動物的咬痕,而電梯門縫裡塞著的紅紗巾上,用血絲繡著王原生辰八字,八字周圍爬滿正在結網的紅蜘蛛。
車庫入口的水草像有生命般蠕動,陽踩上去時聽見清晰的骨骼碎裂聲響,仿佛腳下踩著的不是植物而是屍骸。通道儘頭的鐵門滲出混有福爾馬林的河水,門上的鎖孔裡卡著半截帶血的紅頭發,而門把手上纏繞的鐵鏈,正是蘇晚屍骨手腕上那條 —— 鏈節縫隙裡嵌著人的指甲碎片,每片指甲都刻著 “冤“ 字。用水果刀挑開鐵鏈時,刀刃接觸金屬的刹那迸出綠色火花,門內湧出的濃烈福爾馬林味中,夾雜著生肉腐爛的腥氣,裡麵停放的不是車輛,而是十二口黑色木箱,每口箱子上都用白漆畫著流淚的百合,百合花瓣上凝結著蠟質的淚痕。
“媽媽,看鑰匙。“ 小寶指著最裡麵的木箱,陽看見箱蓋上的百合花紋正在滲出鮮血,而血跡彙成的圖案,與小寶眼中映出的銅鑰匙形狀分毫不差,鑰匙齒間的血珠正按心跳頻率顫動。撬開木箱時,聽見裡麵傳來類似胎兒心跳的 “咚咚“ 聲,箱內鋪著的紅紗巾上,王原的婚戒正卡在蘇晚指骨的關節間,而戒指內側原本刻著的 “永結同心“,已被血鏽蝕成 “永不超生“,鏽跡紋路組成的圖案正是十八層螺旋樓梯的形狀。
突然響起的鈴鐺聲讓整個車庫劇烈震動,陽回頭看見王原站在門口,紅紗巾翅膀完全包裹著他的身體,每片 “羽毛“ 都在滴著混有鱗片的血水。他手中的銀鈴鐺磕在牙齒上,發出的不再是 “叮鈴“ 聲,而是蘇晚浸泡在水中的聲音:“把戒指還給我“ 抓起婚戒的瞬間,陽看見戒指孔裡鑽出一條紅蟲,蟲身透明如琥珀,內部血管清晰可見,蟲背上用黑色體液刻著 “18“ 的字樣,而小寶的眼睛裡突然湧出大量河水,在地麵聚成直徑一米的微型噴泉,噴泉中央浮出的銅鑰匙上,正盤踞著同樣的紅蟲。
鑰匙插入鐵門的瞬間,整個車庫開始注滿溫熱的血水。十二口木箱同時彈開,裡麵爬出的不是屍骨,而是穿著紅嫁衣的人偶,每個人偶的左眼下方都有顆淚痣,手裡攥著的銀鈴鐺正在滲出腦漿。王原張開嘴,無數銀鈴鐺從他喉嚨裡湧出,每個鈴鐺上都用指甲刻著一個住戶的名字,當鈴鐺掉進血水裡,對應的人偶就會裂開嘴笑,露出與李老太太相同的詭異笑容,牙齦上還掛著未脫落的乳牙。
“第十八層是她的墳墓“ 小寶的身體再次化作無數銀鈴鐺漂浮在血水中,每個鈴鐺上都係著浸透血水的紅頭發,而頭發末端連著王原劇烈跳動的心臟。陽看見丈夫胸口的皮膚下,紅頭發正在編織成鎖鏈,鎖鏈的另一端拴著蘇晚的頭骨,頭骨上的銀鈴鐺正通過發絲吸食王原的血液,每吸一口,王原臉上的皮膚就凹陷一塊。當第一滴血流進血水,所有的人偶都舉起鈴鐺,開始哼唱小寶的兒歌,那歌聲帶著濃重的水音和骨骼摩擦聲,像是從裝滿屍體的冰櫃裡傳來。
血水漲到胸口時,陽看見鐵門後的牆壁上刻滿了名字,其中王原的名字正在被新生的紅頭發覆蓋,而蘇晚的名字周圍,環繞著十二朵用血畫的百合,每朵百合的花蕊裡都有一隻銀鈴鐺在旋轉。將鑰匙插進牆壁鎖孔的刹那,聽見整個 l 花園發出鋼筋斷裂的轟鳴聲,小區的地麵開始塌陷,露出底下十八層的螺旋樓梯,每一層都浸泡在滾燙的血水裡,樓梯扶手上掛滿了正在融化的銀鈴鐺,鈴鐺熔液滴進血水裡發出 “滋滋“ 的聲響。
“媽媽,我們回家。“ 小寶的聲音從鈴鐺群中傳來,陽看見孩子的眼睛出現在每一個鈴鐺上,而王原的身體正在融化成暗紅色的血水,他的五官分解成無數銀鈴鐺,每個鈴鐺都在發出不同頻率的 “救我“ 聲,這些聲音疊加在一起形成超聲波,震得她耳膜劇痛。踏上第一層樓梯時,身後的鐵門突然關閉,門上的百合花紋瞬間變成蘇晚腐爛的臉,那臉裂開嘴笑,露出的牙齒全是正在生鏽的銀鈴鐺,鈴鐺縫隙裡還卡著人的指骨。
樓梯每往下一層,水溫就升高十度。陽看見第二層泡著的是李老太太沾滿血垢的旗袍,第三層漂浮著王原皮箱的殘骸,第四層散落著十二隻耳骨上穿洞的人耳,而到了第十八層,整個空間是個圓形血池,池底中央躺著蘇晚的屍骨,她的眼窩裡嵌著兩枚銀鈴鐺,正是小寶眼中掉出的那對,鈴鐺表麵刻著陽和小寶的生辰八字。當把婚戒放在屍骨手中,血池突然沸騰,蘇晚的屍骨坐了起來,左眼下方的淚痣變成了鑰匙孔,而小寶的眼睛出現在她額頭,發出的光芒照亮了血池底部 —— 那裡整齊排列著全小區住戶的銀鈴鐺,其中陽的鈴鐺正在發出高頻顫音。
“叮鈴 ——“
整個 l 花園的聲控燈同時爆亮,陽抱著小寶站在自家客廳,看見王原的皮箱好好地放在衣櫃裡,箱蓋上還落著一層薄灰,仿佛一切隻是場噩夢。但小寶手中的紅紗巾還在滴著粘稠的血水,而紗巾上的缺眼處,不知何時補上了一枚銀鈴鐺,鈴鐺裡映出的,正是第十八層血池的畫麵 —— 蘇晚的屍骨正戴著婚戒,對著他們緩緩眨眼,而王原的臉,已經完全分解成漂浮在血水中的銀鈴鐺,每個鈴鐺上都刻著同一個字:“冤“。
樓道裡傳來鄰居撕心裂肺的尖叫,陽衝到窗邊,看見中心花園的噴泉噴出的不是水柱,而是密集的銀鈴鐺雨,每個鈴鐺上都刻著住戶的名字,其中王原的名字正在血水中剝落,露出底下新刻的名字 —— 陽,而她的名字周圍,正有紅頭發從鈴鐺縫隙裡生長出來,編成細密的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