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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毒霧殘夢,暗線再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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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與腥甜交織著湧進意識時,蕭承鈞緩緩睜開雙眼。

喉間像塞了團燒紅的炭,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葉生疼。

他首先觸到的是腕間刺骨的冷——粗重的鐵鏈磨得皮膚發疼,在腕骨處勒出暗紅的血痕。

陰濕的潮氣順著後頸爬進衣領,混著黴味的風掠過鼻尖,他這才注意到牆上那盞油燈:燈芯結著黑黢黢的燈花,火光在青石板牆上投下搖晃的影,將鐵鏈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條蜷縮的毒蛇。

“醒了?”

聲音從上方砸下來。

蕭承鈞抬頭,看見柳氏端坐在石砌的高台上,月白寢衣外罩著玄色大氅,鬢邊那支點翠步搖隨著她抬手指向自己的動作輕顫,翠羽上的金漆在火光裡泛著冷光——正是母親生前最愛的那支。

“你以為能活著走出我的房門?”柳氏指尖叩了叩石案,案上擺著個雕著蛇紋的青銅匣,“張七的毒霧摻了西域曼陀羅,尋常武師吸半口就得躺三個月。

你倒硬氣,撐到守衛撞門才暈過去。“她忽然笑起來,眼尾細紋裡浸著寒意,”不過現在躺在這裡的,是鎮北王府的庶三公子,還是條連牙都被敲碎的野狗?“

蕭承鈞沒說話。

他垂眸盯著自己被鐵鏈鎖住的腳踝,表麵上呼吸急促得像破風箱,指尖卻悄悄掐進掌心——《九劫鍛骨訣》第二劫重塑的筋骨正在緩緩運轉,將殘餘的毒氣一點點逼向指尖。

方才那陣眩暈不是毒發,是他故意鬆懈了元氣運轉。

柳氏要的是他徹底絕望,他偏要留半口氣,看這女人到底藏了什麼後手。

“你母親當年也是這般狂妄。”柳氏從高台上走下來,繡鞋碾過青石板的聲音像敲在人心上。

她站在蕭承鈞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她以為靠那本禁術《九劫鍛骨訣》能翻了天,結果呢?”她蹲下來,指尖挑起蕭承鈞一縷亂發,“我讓人在她的補藥裡摻了化骨粉,等我去看時,床上隻剩一灘血水——連塊骨頭渣都沒給你留。”

蕭承鈞的睫毛顫了顫。

他想起三歲那年的冬夜,母親裹著狐裘抱他在梅樹下折枝,雪落在她鬢邊的點翠步搖上,像綴了滿枝碎玉。

後來他被趕到冷宮,總在雪夜裡夢見那支步搖,卻不想如今它彆在殺母仇人的發間,晃得人眼疼。

“你呢?”柳氏的指甲掐進他的下頜,“還能撐多久?”

蕭承鈞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鐵鏈隨著他的動作嘩啦作響。

他弓著背,喉間溢出斷續的氣音:“我我認輸。”

柳氏的手指頓住。

她盯著他蒼白的臉,見他額角滲著冷汗,眼底的焦距散得厲害,這才慢慢直起身子。

石案上的青銅匣“哢嗒”一聲被打開,黑衣女子端著一碗墨綠色湯藥走上前,藥汁表麵浮著層油光,混著股腥甜的爛桃味。

“這是’斷骨散‘。”柳氏接過藥碗,“專破鍛骨之法的奇毒。”她用銀匙攪了攪藥汁,“喝下去,你剛重塑的筋骨會一寸寸碎裂,比被廢丹田時疼上十倍。

等毒發完——“她忽然貼近他耳畔,”你連爬著求死的力氣都沒有。“

蕭承鈞的喉結動了動。

他能聞到藥汁裡混著的烏頭草味,那是《九劫鍛骨訣》裡提到的“筋骨克星”。

若真飲下這碗藥,縱使他練到第三劫“洗髓”境界,也得脫層皮。

可他的目光掃過柳氏鬢邊的步搖時,突然注意到步搖尾部有道極淺的裂痕——那是母親當年為他擋嫡兄的鞭子時,撞在廊柱上磕的。

“我我喝。”他垂下眼,聲音裡帶著哭腔,“求夫人留我條命。”

柳氏的嘴角勾了起來。

她扶起蕭承鈞的下巴,銀匙舀起藥汁遞到他唇邊:“早這麼乖,何至於吃這些苦?”

藥汁觸到舌尖的刹那,蕭承鈞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能感覺到《九劫鍛骨訣》的元氣在體內遊走,將入口的藥汁逼向舌根。

但他沒動——柳氏的手指正按在他的人中穴上,隻要他稍有反抗,這碗藥就能全灌進喉嚨。

“乖。”柳氏的聲音甜得發膩,“再喝一口。”

蕭承鈞閉了閉眼。

他聽見自己吞咽的聲音,混著鐵鏈的輕響,在密室裡格外清晰。

藥汁順著喉嚨滑下去,在胃裡燒出團火。

可他的意識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柳氏以為他已經是甕中之鱉,卻沒發現方才撞翻妝台時,他袖中那截碎銅鏡的棱角,正抵在腕間鐵鏈的接口處。

“喝完了。”柳氏將空碗遞給黑衣女子,目光掃過蕭承鈞泛青的唇,“三個時辰後毒發,你且慢慢受著。”她轉身要走,又停在門口,“對了——”她指尖撫過鬢邊的步搖,“等你斷氣了,我讓人把你和你母親那灘血水埋在一起。”

門“吱呀”一聲關上。

密室裡重歸寂靜,隻剩油燈“劈啪”爆了朵燈花。

蕭承鈞垂著頭,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他能感覺到毒汁正在體內遊走,卻也清晰地意識到——柳氏方才遞藥時,青銅匣的蓋子沒完全合上,露出半卷染血的絹帛。

那上麵的字跡,像極了三年前他在冷宮裡發現的,母親留給自己的絕筆信。

鐵鏈在腕間輕響。

他的手指悄悄勾住那截碎銅鏡,借著垂頭的姿勢對準鐵鏈接口。

密室的陰影裡,他的眼底泛起冷光——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始。

藥汁觸到舌尖的刹那,蕭承鈞喉結微微滾動——這是吞咽的本能反應,卻在柳氏的視線下精準控製著。

他舌尖如靈蛇般卷起,將大部分墨綠色液體壓在頰側,隻讓極少量順著喉管滑下。

苦腥的汁液浸得牙齦發疼,他卻垂著睫毛,任冷汗順著鬢角滴進領口,把喘息聲扯得破碎:“夫人好苦”

柳氏的銀匙停在半空,塗著丹蔻的指甲輕輕叩了叩他的唇:“苦?

你母親喝化骨粉時,可比這苦上百倍。“她盯著他泛青的唇瓣,見他眼尾泛紅,連指尖都在發顫,這才滿意地將空碗遞給黑衣侍女。

繡鞋碾過青石板的聲音漸遠,鐵門“哐當”落鎖的瞬間,蕭承鈞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聽見兩個守衛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一個粗啞的男聲罵罵咧咧:“夫人也忒小心,個廢人還派咱們守夜。”另一個嘿嘿笑:“沒見方才那小子喝藥時跟死狗似的?

等毒發了,老子還能去後廚順半隻醬鴨。“

密室重新陷入黑暗。

蕭承鈞閉著眼,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在耳膜上擂鼓。

頰側的藥汁混著血沫,他緩緩偏頭,將液體吐進廣袖暗袋——那是他前日裡用碎瓷片割開的夾層。

《九劫鍛骨訣》的元氣在體內遊走,將殘餘的毒性逼向指尖,他能感覺到指尖皮膚泛起細密的紅疹,卻咬著牙將痛楚壓進骨髓裡。

一更梆子響過三遍時,門外傳來換崗的腳步聲。

粗啞男聲罵道:“老子守前半夜,你守後半夜,彆想偷懶!”另一個應了聲,腳步聲漸輕。

密室裡的油燈早被耗得隻剩豆大的光,蕭承鈞借著這點亮,看見兩個守衛的影子投在門上——一個靠著牆打哈欠,另一個正摸出酒葫蘆灌酒。

機會來了。

他的手指扣住腕間鐵鏈,碎銅鏡的棱角抵在接口處。

《九劫鍛骨訣》第二劫重塑的筋骨在黑暗中發燙,他咬著牙發力,肌肉繃成鐵線。“哢”的一聲輕響,鐵鏈應聲而斷!

守衛的驚呼聲剛出口,蕭承鈞已如離弦之箭撲過去——他用斷裂的鐵鏈纏住左邊守衛的脖頸,右臂肘擊狠狠砸在右邊守衛的喉結上。

“你你不是中了毒?”左邊守衛的臉漲成豬肝色,雙手徒勞地抓著鐵鏈。

蕭承鈞的指節抵在他後頸大椎穴上,運起三分元氣:“柳氏給的毒,也配廢了我?”守衛的眼睛翻白,癱軟下去。

右邊守衛捂著喉嚨直咳嗽,剛要摸腰間短刀,蕭承鈞已一腳踹在他手腕上,短刀“當啷”掉在地上。

毒性開始發作了。

蕭承鈞扶著牆站起身,隻覺眼前發黑,額角的冷汗把青石板都洇濕了一片。

他扯下守衛的腰帶,將兩人捆得像粽子,又搜出鑰匙打開腳鐐。

鐵門打開的瞬間,冷風裹著梅香灌進來——原來這密室竟在西跨院的梅樹底下,他母親生前最愛的那株老梅,此刻正落著雪般的花瓣。

他沒多做停留。

柳氏今夜必定派人去冷宮查看“毒發”的他,此時回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他貼著牆根往賬房摸去——柳氏掌管府中內務十年,所有見不得光的賬冊都鎖在賬房最裡間的檀木櫃裡。

賬房的窗紙透著昏黃的光。

蕭承鈞摸到後窗,用守衛的短刀挑開銅閂。

檀木櫃的鎖是九連環,他摸出懷裡的鐵絲,指尖因毒性微微發抖。“哢嗒”一聲,鎖開的刹那,他聽見自己心跳如雷。

最底層的賬冊落著薄灰,翻到第三本時,一行小字刺得他瞳孔收縮:“文淵閣學士趙廷安,銀五萬兩,用於”後麵的字跡被墨汁暈開,隻餘下“鎮北王軍報遲遞”幾個殘字。

他的手指重重按在紙頁上——原來柳氏早與中樞文臣勾結,故意延誤北境軍報,好讓蠻族有機可乘!

“你不該來這裡。”

清冷的女聲從身後響起。

蕭承鈞猛轉身,看見蘇挽月倚在門框上,月白棉袍外罩著件灰布罩衫,正是她做賬房先生時的打扮。

她手裡提著盞羊角燈,暖黃的光映得她眼尾微挑:“柳氏今夜在冷宮外埋了三十個死士,就等你毒發後回去收屍。”

蕭承鈞的呼吸一滯。

他盯著蘇挽月腰間的銅算盤——那是賬房先生的標配,此刻卻在她手裡轉得飛快:“你怎麼知道?”

“我替柳氏管賬三年,”蘇挽月走上前,指尖劃過他袖中暗袋裡的藥汁,“她的密室在梅樹下,她的死士藏在西牆根,她的賬冊裡有文淵閣的密信這些,我都替她記著呢。”她忽然笑了,眼波像春溪破冰:“不過從今夜起,我隻替一個人記賬。”

蕭承鈞看著她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打開來是套青布短打:“這是城南雜耍班的行頭,後門有輛拉煤的大車,天亮前能出北城門。”她將短打塞到他手裡,聲音輕得像梅瓣落雪:“你要的,不是困在王府的破局,是北境的天。”

窗外的老梅被風吹得簌簌落瓣,蕭承鈞捏著短打的手微微發顫。

他望著蘇挽月眼底的星子,忽然明白母親當年為何總說“最狠的刀,總藏在最軟的鞘裡”。

他將短打塞進懷裡,衝她拱了拱手:“蘇先生的賬,我蕭承鈞記著。”

蘇挽月轉身要走,又停在門口:“對了——”她指了指他袖中暗袋,“那碗斷骨散,明日卯時會在柳氏的妝匣裡出現。”她眨了眨眼,“我替你寫了張字條,就說‘借夫人良藥一用,改日必還’。”

蕭承鈞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梅香裡,忽然低笑出聲。

他將賬冊原樣放回檀木櫃,鎖好九連環。

窗外傳來更夫打四更的梆子聲,他裹緊青布短打,踩著滿地落梅走向後門——這一夜,他不僅逃出了柳氏的陷阱,更釣到了條藏在深水的大魚。

而真正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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