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歇,天邊泛起魚肚白。葉杳攙扶著陸淩川踏入陸府後門時,齊夢深始終將暗衛布在最外圍。他望著少女被雨水浸透的戰甲下隱約可見的傷痕,握著折扇的手指無意識收緊——自昨夜起,他便再未合眼,既要防備葉相的追兵,又要時刻留意葉杳的狀況。
"齊公子,去歇息吧。"葉杳將陸淩川交給醫官後,轉身對齊夢深說道,"你已奔波整夜。"
齊夢深搖頭,從袖中取出溫熱的薑茶:"先喝些驅寒。"看著她接過茶盞時蒼白的指尖,他忍不住又道,"方才醫官說陸公子的箭傷雖重,但並無性命之憂。你不必"話未說完,便見葉杳握著茶盞的手微微發抖。
"我不是擔心他。"葉杳彆過頭,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倔強,"隻是不想他就這樣死了,至少要等他親口解釋清楚所有事。"
齊夢深聞言輕笑,眼中卻藏著一絲苦澀:"葉姑娘果然要強。"他展開手中泛黃的輿圖,上麵用朱筆標記著北疆各處隘口,"方才在來的路上,我發現葉相私軍調動的路線與蠻族進軍方向出奇吻合。"他將輿圖湊近燭火,"這裡,漠北鐵礦西側的山穀,極有可能是他們的會師之處。"
葉杳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湊近輿圖時,發間未乾的水珠滴落在齊夢深手背。他僵在原地,感受著那抹涼意,心跳卻莫名加快。直到葉杳指著輿圖某處驚呼:"如果在此處設伏截斷糧草,蠻族必亂!"他才如夢初醒,連忙用折扇點向另一個標記:"這裡的密林可以藏匿伏兵,但需有人引蛇出洞。"
兩人討論間,陸府管家突然匆匆而入:"不好了!葉相以'謀逆'之名封鎖城門,正帶人往陸府趕來!"
齊夢深當機立斷,將輿圖塞進葉杳懷中:"從密道走!我留下拖延時間。"見葉杳要反駁,他笑著晃了晃腰間暗衛統領的玉牌,"彆忘了,我在暗處,反而更安全。"
葉杳最終點頭,臨走前卻又轉身,將貼身佩戴的匕首塞給他:"小心。"這簡單的兩個字,讓齊夢深握著匕首的手遲遲未放下。待葉杳的身影消失在密道儘頭,他輕撫過匕首上刻著的"杳"字,喃喃道:"該小心的,是你才對。"
與此同時,葉相府書房內,葉相望著手中的密報冷笑。密報上不僅有葉杳等人的行蹤,更標注著齊夢深暗中調動暗衛的記錄。"文臣世家的三公子,竟也摻和進來了。"他將密報投入火盆,"不過,越是這樣,這場戲才越有意思。"
深夜,陸府密道深處。葉杳蹲在堆滿卷宗的案前,仔細翻閱著關於葉相通敵的證據。陸淩川不知何時醒來,倚在牆角看著她專注的側臉。燭光搖曳間,少女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與記憶裡那個追著他要聽故事的小女孩漸漸重疊。
"彆看了。"他出聲打斷她,"你這樣會熬壞眼睛。"見葉杳不理會,又道,"齊夢深那家夥,方才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
葉杳翻卷宗的手頓了頓:"齊公子隻是儘朋友之義。"
"朋友?"陸淩川冷笑,強撐著起身走到她身邊,"你何時見過朋友會為另一個人徹夜不眠?會在危險來臨時毫不猶豫地擋在前麵?"他忽然伸手,將她垂落的發絲彆到耳後,"就像我當年"
話音未落,密道外突然傳來打鬥聲。葉杳立刻握緊鏽刀,陸淩川則迅速將她護在身後。當看到衝進來的人是齊夢深時,葉杳鬆了口氣,卻未注意到陸淩川收回手時,眼底閃過的不悅。
"快走!葉相的人發現密道入口了!"齊夢深的衣襟染著血跡,卻仍保持著優雅的笑容,"不過,我倒是順道帶了個'驚喜'。"他側身,露出身後被五花大綁的葉相心腹,"此人知道葉相藏虎符的密室位置。"
葉杳望著齊夢深疲憊卻依然溫柔的眉眼,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情愫。她將繡著竹葉的帕子遞給他:"擦擦血吧。"卻未看到陸淩川握緊的拳頭,以及齊夢深接過帕子時,耳尖泛起的紅暈。
黎明前的黑暗中,三人帶著俘虜悄然離開陸府。天邊的啟明星微微發亮,照在三個漸行漸遠的身影上,將糾纏的情絲與未竟的陰謀,都籠罩在朦朧的晨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