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雲層時，薑沅數著衛梟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
男人睡夢中攥著她一縷頭發，仿佛這是他在黑暗汪洋中唯一的浮木。
身側手機突然亮起，鎖屏照片竟是十八歲自己在天台抽煙的側影。
剛想拿過仔細查看，就發覺一束滾燙視線，薑沅趕緊抽回手。
“它自己亮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像衛梟這樣的人最厭惡窺探。
“不喜歡的就刪。”
他卻直接將手機塞到她手裡，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後進入浴室。
“我不是……喂……”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手卻聽話地解開屏幕點到通訊錄。
他的聯係人不多，置頂居然是自己。
可她明明沒有衛梟的聯係方式。
“扣扣”
敲門聲響起，她走過去打開門。
“薑小姐早上好！”
整齊劃一的問好聲伴隨管家打扮的人群魚貫而入。
三十套禮服在移動衣架上泛著珍珠光澤，像群棲息的白天鵝。
“衛總說民政局攝影棚光線偏冷。”
戴著白手套的造型師捧來絲絨托盤，莫蘭迪色係的禮服裙逶迤如煙霞。
“這些是今早運過來的獨家高定，袖口都改成了您慣用的七分長度。”
薑沅指尖撫過輕雲薄紗裙擺上的暗紋，突然頓住。
這件禮服是她十八歲時候的絕版設計，因為袖扣滯銷，她一氣之下將設計稿扔進垃圾桶。
她沒想到會有人記得她的設計，居然真的做了出來。
“薑小姐，這件衣服是衛總親自參與設計的，您真是好福氣。”
他？
縱橫商場的魔頭，也有柔情的一麵？
薑沅不是小女孩，心中隱隱不安，她不信天上有掉餡餅的好事。
她與衛梟不過是聯姻，玩什麼先婚後愛？
“我喜歡那件。”
故意避開這件，薑沅隨意選了休閒裝扮。
“還有很多長短禮服，薑小姐您真的不要再挑挑嗎？”
傑瑞翹著蘭花指，聲音微微發顫，他還從沒見過衛梟對哪個女人這麼上心。
偏偏這個女人還不領情！
到時候那位祖宗會把所有氣都撒在他身上，他可是約了甜蜜旅行，實在不想把自己的幸福搭上。
薑沅沒有讀懂他不斷眨著的眼睛，徑直走過去，拿了休閒裝套在身上。
“薑小姐，我來給您化妝吧？”
傑瑞想從妝容上找補，卻再次被拒絕。
“不用了。”
她隻用清水潔麵，整個人不施粉黛卻彆有一番風味。
像是西湖旁垂下的綠絲絛，昂揚又倩麗。
“領針歪了。“
衛梟走過來抬手，溫熱的指尖隔著襯衫劃過她鎖骨。
傑瑞求救一般在一旁想要解釋又怕打擾了二人氣氛，憋得臉通紅。
薑沅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換了與她腰帶同色的寶石袖扣，孔雀藍襯得他腕骨愈發清明。
似是猜到了她會選休閒裝一般，薑沅抿了嘴唇，她愈發猜不透眼前的男人了。
化妝師捧著鎏金首飾盒進來時，衛梟已退到窗邊接電話，玻璃窗映出他驟然繃緊的下頜線。
“薑小姐的耳骨弧線真美。“
傑瑞適時驚歎，手中的珍珠耳夾泛著奇異光澤。
“衛總特意囑咐用昭和年代的akoya珠，這種光澤象征您二人潔白無暇的愛情。“
愛情？
他們不過見了兩麵，哪裡會有愛情？
“就這個吧。”
她出言打斷傑瑞脫口而出的讚美之言，沒心情去自習挑選。
鏡中忽然多出道頎長身影。
衛梟將天鵝絨方盒放在妝台，盒蓋彈開時滾出串翡翠手鏈，每顆玉珠都雕著蜷睡的布偶貓。
“合作商塞的贈品。”
話雖如此，可她不是不懂貨的，這分明是衛夫人的遺物。
整個蓉城都知道衛梟那位美得傾國傾城的母親，出身高貴，一見衛郎誤了終身。
隻可惜臨死前也沒能換得為衛老先生回頭。
這串翡翠手鏈更是衛夫人的嫁妝，更是高頻佩戴出席各種晚宴。
收到這串手鏈，代表她成為真正的衛夫人。
“不喜歡？”
衛梟見她久久沒有回應，拿起盒子作勢要扔。
“彆……”
薑沅雖有壓力，也實在不忍心讓如此貴重的手鏈白白糟蹋了。
而且，剛才看見那手鏈的第一眼，她總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我戴就是了。”
打扮妥當，二人就要出發，臨出門，衛梟特意提醒。
“戶口本和身份證都帶了吧？”
薑沅掏出來，眉宇間有幾分無奈。
“衛總在擔心什麼？”
衛梟眯了眸子，胸腔像是被什麼狠狠擊中了一般。
他現在多想大聲告訴她，他就是擔心，就是害怕，害怕她不肯嫁給他。
害怕她還惦記著賀川，害怕自己再次弄丟她。
琥珀色瞳孔染了幾猩紅，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太久，絕對不允許一絲一毫的差錯。
“你怎麼了？我開玩笑的。”
發現他有些不對勁，薑沅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卻不料被他一把抓住。
酥軟若無骨一般的白皙小掌在他手中顯得格外小，好像稍微一用力就會碎掉。
他趕緊鬆了手。
“走吧。”
開口聲音暗啞，生怕被她猜到什麼，衛梟加快了腳步。
民政局門口，亮黑色邁巴赫緩緩停下，壓迫感十足。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停車。”
這是衛梟最後一次放手，他希望薑沅不要後悔。
“嗯。”
獨自站在門口的薑沅望著身邊的人們，是結婚還是離婚總是一眼就能分辨。
來結婚的情侶喜氣洋洋，臉上寫滿了甜蜜。
而離婚的兩人相看兩厭，兩個人的眼睛裡麵都是算計。
明明曾經是那麼相愛的人也會走到這一步。
她突然有些慶幸，早早看清賀川的真麵目，不然到了中年，她還要抓小三打小四。
光是想想她的頭就要炸了。
“阿川，我不是在做夢吧？我們真的結婚了？你可要答應我這輩子都不要辜負我！”
尖細又熟悉的聲音將薑沅拉回現實，順著聲音看去，果然不遠處賀川和楚茵手裡拿著兩本紅本，手挽手，說不上的甜蜜。
“茵茵，你放心，我賀川對天發誓，絕不負你。”
說到動情處，兩人閉上眼睛，頭湊到一起。
薑沅實在不想看到小人得誌，大聲咳嗽了一聲。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