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把這事告訴方老頭……哦,也就是你二爺。”王婆輕輕拍了拍我後背,“彆的不怕,就怕遭賊……”
我一陣苦笑,房子都燒沒了,還有什麼好偷的。
王婆聞言卻直搖頭,眼珠泛起血絲:“你爹媽怕是沒來得及告訴你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皺眉,緊緊盯著她那渾濁的雙眼。
王婆左右張望,細若蚊聲的說道:“方家祖上有一件傳家寶,老值錢了,很多人都惦記著呢。”
我嗤笑:“房子都燒成灰了,就算有值錢的玩意,還能剩下什麼?”
“傻小子!”她突然抓住我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裡,“傳家寶怎麼可能放在火燒得到的地方。”
“搞快點,要遲到了。”孫大順在外催促起來,我提著糯米往外走。
王婆在身後提醒到:“記得一定要跟方老頭說啊……”
孫大順載著我趕到學校門口時,剛好打預備鈴。
高校長衝我招招手:“李老師的傷很嚴重,已經轉去市醫院治療了,你落下的課我會安排新來的張老師繼續給你補上。”
我道了聲謝,衝進教室。
新來的張老師是個年輕美女,白襯衫黑色健美褲,頭發紮成簡單的馬尾。
剛進門,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可當我的鬼瞳掃過她頭頂時,卻發現她的命氣呈現出跟李老師出事前一樣的顏色。
更為可怖的是,她的命氣輪廓也像個蜷縮的嬰兒形狀。
我心跳如錘鼓,胸口仿佛堵了團棉花似的悶得慌。
“同學們好,我是張老師,以後教大家語文。”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針一樣紮進我的耳膜。
我低下頭,假裝整理書本,餘光卻在注視她的命氣。
下課鈴響,同學們蜂擁而出。
張老師倚在窗前,舉杯飲水,動作優雅從容。
淡淡的笑容在臉上緩緩漾起,給人一種溫婉而寧靜的甜美。
我猶豫著要不要將李老師的事兒告訴她,再從側麵提醒她避免可能出現的風險
“小崽子,我勸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胡月姬的聲音比冰還冷,“姓孫那娃兒的事還沒完,你要再多管閒事,必死無疑。”
我吐了吐舌頭,把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下午張老師給我補課。
她身上有股很好聞的清香味兒,聲音也輕柔好聽。
教《千字文》時,不像李老師那樣要我死記硬背,而是一邊給我講解每句話的意思,一邊讓我在腦子裡想象畫麵。
有時候還會穿插一些相關的經典故事,引人入勝。
聽她講課,我一點也不犯困,甚至還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一點。
可每當我瞥見她那黑中帶褐的命氣時,心情就變得無比糟糕起來。
傍晚孫大順準時來接我回青石山。
二爺坐在門口磨那把柳葉刀,刀刃在油燈下泛著青冷的光。
“回來了……”他咳了兩聲,嘴角隱隱滲出血沫,“手怎麼樣了?”
我亮出手腕。糯米包過的地方,黑印淡了些,但皮下仍有蛛網般的黑絲在蔓延。
而糯米連同包裹手腕的布,都已經變成了淺褐色。
二爺哼了一聲,放下刀:“晚上睡覺前,繼續用糯米包著吧……什麼時候包過的米不變顏色,就可以不用再包了。”
頓了頓,接著道:“腿的傷應該比昨天要好多了吧?”
我點點頭,問他是不是鎖龍樁的事解決了?
“解決?”二爺往旱煙鍋裡加上煙葉,點燃,吐出一口煙霧:“你以為是重新打根樁子下去就行了麼……”
原來,鎖龍樁共有七處,我隻鬆了其中一處,暫時還能鎮著凶物。
但這好比七竅鎖蛟少了隻眼晴,總歸是個隱患。
時間久了之後,其他的封印都會慢慢鬆動。
“當年布下這七星鎖龍陣的是位大鎮師,人家殫精竭慮,曆時幾年才完成。”
二爺的嗓音摻著砂礫,煙鍋裡騰起的青煙在他臉上爬出溝壑,“我有那本事,還用得著躲在這苟且偷生麼……今早你買糯米的時候,王婆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我一怔,這事兒我還沒來及得說出口,他就已經知道。
想必應該是孫大順告訴他的了。
“她說……方家有件傳家寶。”我如實回答。
二爺手中的煙杆“叮”的一聲掉落在地,瞳孔縮成兩個黑點:“她還說了什麼?”
夜風突然變得很冷,遠處傳來幾聲淒厲的狗吠,又戛然而止。
“她說很多人都惦記著那東西。”我咽了口唾沫,“前幾天晚上,她看到被燒毀的方家老宅有燈光。”
二爺神色凝重,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撿起地上的煙杆,重新點燃:“她知道個屁,方家要真有什麼傳家寶,日子也不至過得緊巴巴的。”
這倒也是。
從我能記事的時候起,母親就一直靠編艾草繩補貼家用。
房子是幾十年的破舊老宅,家裡連套像樣的桌椅都沒有。
可王婆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不像是在騙我呢。
“興許是她看花眼了吧。”二爺的煙杆往桌子上敲了敲:“以後少跟她搭話,更不要聽她胡說八道……還有你,今天是不是又差點惹禍上身?”
我點點頭,把通過鬼瞳看到張老師命氣有問題的事兒,向二爺坦白了。
因為就算我不說,胡月姬也早就告訴他了。
否則,他根本不可能這樣問。
“李老師出事了,我不想張老師跟他一樣……”我目光灼灼地看向二爺。
“唉……”二爺歎了口氣,“鬼瞳招禍,不僅累及自身,連你身邊親近之人,都難以幸免啊。”
“那,那怎麼辦?”我急得要哭出來。
二爺沒有馬上回答,佝僂著背,在屋裡來回踱著步。
沉默許久後,他終於開口:“千字文學得怎樣了?”
我撓了撓頭,回道:“半個月之內,差不多可以認全。”
“五天。”二爺的煙杆敲在桌上,“隻能給你五天時間。”
“認全千字文,張老師是不是就沒事了?”我天真的問。
二爺的嘴角扯出難看的弧度:“認字隻是鑰匙,鬼瞳才是門,你若能隨心所欲控製門的開關,就可以讓身邊親近的人遠離災禍……”
我似懂非懂的望向他:“那……那這開關要怎麼控製?”
“你哪那麼多問題?”二爺瞪起眼,甩袖打滅油燈,“趕緊滾去睡覺……明早開始,繼續每天劈兩擔柴才能吃飯……”
我不敢再問下去。
爬到床上,卻輾轉難眠。
黑暗中,聽到二爺低聲念叨:“九陰堂……血嫁衣……鎖龍樁……看來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