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的銅爐中炭火燒得正旺,卻驅不散殿內凝重的氣氛。
人才不夠,這就是大明王朝現在麵臨的困境。
大明雖已立國十七載,可朝堂之上,能獨當一麵的棟梁之才依舊寥寥無幾。
儘管老朱殫精竭慮,廣設國子監、府州縣學,試圖構建起完備的教育體係,可人才的培養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新立的學堂裡,先生們搖頭晃腦講授著經義,學子們埋頭苦讀,然而真正能將所學化為治國安邦之策的人,卻是鳳毛麟角。
更棘手的是,時間不等人。邊疆的烽火隨時可能重燃,地方的政務亟待能吏治理,可現有的官員隊伍中,要麼是跟隨他打天下的老將,雖忠誠卻日漸老邁;要麼是新入仕途的書生,空有滿腹經綸,卻不知如何處理實際事務。那些寒窗苦讀十數載的學子,踏入官場後,麵對錯綜複雜的政務,往往手足無措,淪為隻會引經據典的書呆子。
當然,老朱也知道,養士如同培育參天大樹,需耐心澆灌、靜待成長。但眼下的大明,卻等不起啊。
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折,那些亟待解決的民生、軍事、經濟難題,如同一張張血盆大口,隨時可能將這個新生的王朝吞噬。
可環顧四周,卻難尋能扛起這千斤重擔的賢才,這份焦慮與無奈,讓這位鐵血帝王也不禁生出幾分遲暮之感。
老朱瞥了李文忠一眼,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國子監倒是每年輸送千餘學子,可用起來不是迂腐空談,就是昏聵無能!朕要這些書呆子何用?”
李文忠兼掌國子監,算是這最高學府的負責人。
現在麵對老朱的責問,他也很是無奈。
“陛下說的不錯,臣前日巡查國子監,見學子們每日隻知誦讀程朱章句,連公文格式都寫不明白。如此養士,實難擔當治國重任。”
一旁朱高熾聽後,頓時就樂了。
這國子監,就是大明王朝的最高學府和教育管理機構。
明朝國子監創於老朱初定金陵之時,即改應天府學為國子學。
國子監設有從四品的祭酒一人,從四品下的司業二人,掌儒學訓導之政,總國子、太學、廣文、四門、律、書、算凡七學,此外還有負責瑣事的監丞和主簿各一人。
因為是大明王朝的最高學府,所以國子監招收的弟子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比如國子學,掌教三品以上及國公子孫、從二品以上曾孫為生,由國子學博士和助教負責,講授經術義理。
也就是儒家四書五經那一套東西。
在洪武年間,國子監生還一度成為選官的主流。
尤其在洪武七年到洪武十七年暫停科舉考試期間,國子監生被大量地委派到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中擔任要職,如洪武十九年,“擇監生千餘人送吏部、除授知州、知縣等職。”
正因為如此,國子監才樹立了崇高地位,成為天下學子夢想中的聖地搖籃。
不過現在這國子監,倒是有些讓老朱不滿意了。
眼瞅著李文忠被老朱責問,朱高熾沒好氣地開口道:“國子監嘛,當學以致用,既然現在有問題,那就對國子監進行徹改革新。”
“熾兒,說來聽聽!”老朱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掃來。
“首先,需重設監生課程。”朱高熾解釋道,“除四書五經外,應增設‘六事’必修:一曰刑名,研習《大明律》;二曰錢穀,教授田賦稅收;三曰河工,講解水利修繕;四曰輿地,熟悉天下山川;五曰武備,了解兵法戰陣;六曰農事,掌握桑麻耕種。”
不等老朱開口,李文忠就撫須讚歎道:“好個六事!這在軍中,最頭疼的就是文官不懂糧草調度,這下可解了燃眉之急。”
太子標聽後卻露出憂慮之色:“道理雖好,但天下典籍分散,國子監師資匱乏,如何開設這些新科?”
“簡單啊,可效仿宋時三舍法,廣納賢才。”朱高熾不慌不忙道,“各州府舉薦通曉實務的能吏、耆老,聘為國子監講席;同時,在監生中選拔成績優異者,協助授課。如此,既能充實師資,又能激勵後進。”
這“宋時三舍法”,就是北宋王安石變法時期推行的教育改革措施,旨在通過分級教學與考核製度選拔人才。
王安石將太學分為三個等級,外舍(初級班)、內舍(中級班)、上舍(高級班),以“養士”與“取士”結合為核心,強化學校的育才功能。
上舍生成績分三等:上等可直接授官,中等可參加殿試,下等可參加省試,打破了科舉取士的單一途徑。
而且還與科舉製度銜接,上舍生考核分三等,上等可直接授官,中等可參加殿試,下等可參加省試,打破了科舉取士的單一途徑,可繞過科舉直接獲任官職,相當於“學校取士”與“科舉取士”並行,削弱了科舉對教育的壟斷。
說白了,朱高熾此策就是借鑒三舍法的“分級培養”與“考核晉升”邏輯,將國子監生按學習階段與能力分級,結合實務課程(如刑名、錢穀)與曆事考核,打破傳統“死讀書”模式,與三舍法“學用結合”的理念一脈相承,旨在為朝廷輸送兼具理論與實踐能力的人才。
朱元璋微微頷首,目光卻依然銳利:“你說的這些,不過是紙上談兵。監生們整日關在書齋裡,學得再好也是空架子。”
“這正是我要提的第二策——重興監生曆事製度!”朱高熾提高聲調,“監生在學三年後,分批送往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衙門曆事。曆事期間,需參與公文處理、案件審理、賦稅核算等實務,由衙門長官按月考評。”
他解釋道:“元朝曾有‘蒙古字學’的監生曆事先例,優秀者可直接授官。我們可在此基礎上,製定詳細考核標準:曆事滿一年,考評上等者,授予六部主事、知縣等實職;中等者,留部繼續曆練;下等者,退回國子監重修。如此,既能讓監生積累經驗,又能為朝廷篩選出真正可用之才。”
李文忠頓時眼睛一亮:“這不就像練兵一樣,紙上談兵終究無用,真刀真槍才能練出本事!”
“話雖如此,”太子標卻皺起眉頭,“但六部衙門事務繁忙,哪有精力教導監生?弄不好,反倒成了免費雜役。”
“所以這就需要第三道保障——設立‘監生曆事司’。”朱高熾說出最後一步,“專設衙門監管曆事,選派翰林官為提調官,定期巡查各衙門。若發現監生被苛待,或曆事流於形式,提調官有權彈劾。此外,監生還需每月提交曆事日記,詳述所見所聞、所學所悟,作為考評依據。”
老朱聽後來回踱步,眼中精光越發濃烈。
“好!這法子不錯!如此一來,既能讓監生學到真本事,又能監督衙門作風,可謂一舉兩得!”
“標兒,你儘快擬個詳細章程,聽聽六部尚書的意見。”
太子標躬身領命。
老朱則是含笑看向朱高熾,眼中滿是欣慰之色。
“當年朕讓國子監生直接做官,是權宜之計。如今看來,還是要走‘學用結合’的正途。”
“基操基操。”小胖墩得意洋洋地擺了擺手,“說實話啊老逼登,不行你就早點退位得了,咱和英哥兒肯定比你治國治得好!”
老朱:“???”
太子標:“???”
臥槽?
倒反天罡?
大逆不道?
兔崽子你真要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