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被訓誡(1 / 1)

推荐阅读:

辭盈從書院回來的時候,帕子中包著謝然借給她的一百兩白銀。下了馬車回到院子時卻發現所有人都跪著,一群人中卻沒有茹貞的身影。

辭盈捏著帕子的手鬆了一瞬,跑上去問為首的婢女:“發生了什麼?”

婢女瑟瑟發抖:“回小姐,茹貞姐拿了拿了您的東西,偷拿出去賣,被上報了官府,官府捕人聽說茹貞姐是謝府的家奴,將人送回了謝家。”

“在何處?”辭盈忙問,心中已經開始自責起來,她應該陪著茹貞一起去的,也不至於讓茹貞被誤會。

“刑堂之中。”婢女聲音依舊在顫抖。

著急擔憂茹貞情況的辭盈忽略了一切異常,提著衣擺向刑堂的方向奔去,周圍見了她的奴仆皆行禮,辭盈無心理會,關心則亂,讓她忘記了為什麼茹貞如果隻是偷賣她辭盈的東西為什麼會嚴重到茹貞被官府緝拿。

被刑堂守門的侍衛攔下來時,辭盈第一次想仗勢欺人,哪怕她自己本身就是一個紙糊的。她的心狂跳著,怕茹貞出什麼事情,同侍衛解釋:“裡麵是哪位嬤嬤還是管家在處理茹貞的事情,麻煩兩位大哥進去通報一下,那梳妝盒內的東西是我讓茹貞去賣的,她沒有偷拿。”

兩個侍衛不為所動,橫起的刀劍將辭盈攔在外邊。

辭盈昨日本就沒有睡好,此時突然狂奔一陣陡然停下,說話間已經要暈厥過去,耳邊還隱隱響著茹貞的哭聲。辭盈扶著侍衛的身體,要倒下之時被人從身後扶住。

墨愉掐了下辭盈的人中,手中有什麼東西放到辭盈嘴邊,冷聲道:“咽下。”辭盈咽下一顆發苦的藥丸,神智慢慢恢複,但還是有些提不上力氣,恍惚之間,辭盈聽見裡麵有婢女說道:“公子說讓小姐進來吧。”

公子,哪個公子?

這個想法在辭盈腦中轉了一下,但她太擔心茹貞,一路跑過長廊到了大堂時,看見了懸空的高座。她的眼睛向下掃,看見了哭紅了眼跪著的茹貞,餘光中還有一方頎長如玉的身影。

辭盈怔了一下,跪了下去,低聲對高座上正在淡淡飲茶的公子行禮:“奴婢見過長公子。”停了不過片刻,辭盈輕輕掐住自己的手開始解釋:“那些首飾是我讓茹貞去賣的,還請長公子不要責罰茹貞。”

高座之上空無一人,謝懷瑾坐在下座,辭盈說話時,他淡淡看過去,在辭盈又俯身跪下去後,清冷如玉的聲音在大堂之中響起:“這些都是你讓她去賣的嗎?”

不遠處茹貞的身體陡然顫了起來,辭盈疑惑地看向墨愉跪坐下來在她身前打開的梳妝盒,最後眼眸定在那支珍珠簪上,那一瞬間她仿佛聞到了濕透的蠟燭的味道,但麵上嘴上都沒有一分遲疑:“是。”

謝懷瑾轉了話題:“辭盈?”

辭盈心一怔,還是回答:“是。”

“若是缺錢尋管家要就好,謝家還不至於窮苦到需要一個小姐變賣首飾。”說著,謝懷瑾徐徐走到辭盈身前,俯身將辭盈扶了起來。

辭盈不敢抬頭,手指都在顫抖。

適才那顆藥丸的藥效似乎快要過去,淡淡的雪鬆香氣傳到辭盈鼻尖時,她覺得自己渾身都失去了知覺。

她不用抬頭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狼狽模樣,即便她從未想過同謝懷瑾有一分交集的可能,但也不想自己難得見他的機會是如此狼狽。

至於茹貞,辭盈已經失去力氣去想茹貞的事情了。

墨愉將梳妝盒遞給謝懷瑾,謝懷瑾再遞給辭盈,梳妝盒敞開著,沉甸甸地放在辭盈手上,雪白帶著香風的衣袖輕柔地從辭盈手上掃過。

辭盈不敢抬頭,眼眸下垂著,同謝懷瑾看向同一片珠光寶氣之地。

半晌後,謝懷瑾淡漠疏離的聲音在辭盈上方響起:“素薇將簪子贈你時可能沒有同你說過,那簪子是禦賜之物,不可典當,注意。”

話畢,謝懷瑾帶著墨愉離開了。

辭盈關上盒子,歎了一口氣上前扶起茹貞。

一路上辭盈沒有說話,茹貞眼眸顫動著,對不起三個字一直哽在喉中。

回到小院,辭盈關上門,將梳妝盒放回原來的位置。茹貞站在門口,垂著頭。辭盈看著渾身上下同樣狼狽的茹貞,歎了口氣,上前一把捏了捏茹貞的臉,難得發了些脾氣:“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辭盈將懷中的帕子展開,一張全新的一百兩的銀票展露出來,辭盈沒舍得再對嚇破了膽的茹貞說重話,解釋著:“我說了我再想想辦法,尋謝然借的,她讓我們不用急著還,我現在一個月有十兩,加上一些彆的,我們原本半年就能還清了。”

茹貞被捏臉的很是詫異,小心翼翼說道:“你不生氣嗎?”

辭盈誠實道:“生氣呀,氣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辭盈沒有再提簪子的事情,她不願意再戳破茹貞的自尊。燭火之下,她摸了摸茹貞的頭:“茹貞,我答應過你,我會好好保護好你的。”

茹貞眼眸輕顫著,一把將辭盈抱住。

秋日的時候,皇城出了一件大事,鎮守西北二十載的衛大將軍回來了。

讓長安人津津樂道的是,衛大將軍已年近四十,卻還是未娶,甚至府中連小妾都沒有。人人都猜測,衛大將軍定是有一位心上人,隻是不知是早逝還是已嫁作他人婦。

在書院的第二月,辭盈拿下了榜首的成績,第二名是蘇家的一位子弟。原本是榜首的謝文的成績一落千丈,紅榜上已經沒有他的名字。

謝然將其作為八卦講給辭盈聽,話語間是謝文為了氣父親故意的。辭盈不關心謝文如何,隻掀開謝然輕薄的衣袖問疼不疼,謝然笑著說疼但是習慣了,辭盈沒有再說什麼。

在書院的第三月,辭盈還是第一,夫子看辭盈的眼神越來越讚賞,眼中的歎氣卻越來越深。謝文又恢複了往日水準,但這次是第四名。謝然對於這個成績哈哈大笑,說辭盈好好樣的。

一連數月,辭盈都拿下了榜首的成績,她的名聲傳出了澧山書院,傳到了外麵的世家耳中。十二月時,當今聖上的同胞妹妹雲華公主的請帖遞到了謝府,邀約辭盈參加來年三月的賞花宴。

請柬是由老太太身邊的人直接遞交給辭盈的,基本上就是必須要去的意思。

同傳話的春華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嚴肅的嬤嬤,說為了防止辭盈給謝家丟臉,從今天開始到宴會之前,嬤嬤負責糾正辭盈的禮儀規範。

於是,辭盈白日去書院,晚上回來學習禮儀。嬤嬤總是斜晲著一雙眼,麵無表情開口喚道:“小姐。”

然後敲在辭盈身上的就是厚厚的竹板,可是辭盈知道自己沒做錯,她的動作都是由小姐教出來的,根本不可能出錯。

但竹板還是一次次落下來,嬤嬤專挑旁人看不見的地方打,很疼但是也沒有再身上留下淤青以外的痕跡。

嬤嬤的態度就是老太太的態度,辭盈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但夫人是身體最近又不好了起來,也依舊將她認作小姐。

辭盈無論如何都不敢解釋一個嬤嬤為何敢責打小姐,夫人再病發一次,可能就要去見小姐了。

一直到有一日辭盈忍不住疼跪坐下去,嬤嬤居高臨下道:“身為奴仆,骨頭不要太硬,風頭不要太盛,越過了主子去,這是老奴交給小姐的最後一課。”

說完,嬤嬤就走了。

辭盈跪坐在地上,心中難得生出些惶然,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石板上畫上小姐的小像。覺得這裡不像,辭盈手輕輕勾了一筆,覺得那裡不像,辭盈又輕輕勾了一筆,幾番下來,桌上隻有一道水淋淋的倒影,辭盈的眼睛隻能看見自己的臉。

書房內,辭盈跪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盯著那一塊水淋淋的地方。

眼淚“滴答”“滴答”落了下去。

小姐曾經的詩文被裱在牆上,後來也有了她的,書架最上層多了夫子贈的一些古書,還有一些謝然送過來的字帖。

院子裡有許多彆的房間,可嬤嬤就是要挑這一間書房。要在層層累起的詩文前,一下,一下,一下地用最粗|暴|直|白的方式,將辭盈打得跪下來。

辭盈無法同人說。

當鋪那件事後,茹貞的爹戒不了賭性,還是被打斷了腿。茹貞哭得暈過去,質問她她不是說謝家知道了會出手乾涉的嗎,辭盈回答不了,茹貞紅著眼跑出去到現在沒有回來過。

她當然可以再去找茹貞,但辭盈真的有點累了,她想先緩一緩派人送去一些銀子後就暫且擱置了茹貞的事情。後麵書院和夫人病重的事情纏在一起,拜澧山書院的製度所賜,辭盈每個月都有一個目標,她暫時能向著目標不斷地奔進。

她太累了,每日溫習完詩書,做完功課之後還需要去看望夫人,擔憂夫人的身體又儘量將自己框進小姐的模子,夫人眼見著時日無多,她想讓夫人順順心心地離開這個世界。

辭盈不知道夫人的身體怎麼又開始變差了,明明當時已經有了好轉的傾向,可能是因為天氣冷了夫人病得比小姐去世時的春日還要嚴重。辭盈希望時光倒流,她許願了很多次,可神明沒有一次傾聽過她的心願。

辭盈萬般疲憊之際,這個冬天就這麼過去了。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