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被遮擋,池硯原本還提著的一口氣就鬆了下去,徹底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昏黃的煤油燈在眼前晃悠,一簇火苗照的池硯忍不住流下了兩滴生理淚水。
伸手擦了擦眼角,模糊的視線一點點變得清晰。
慢騰騰的坐起身來,感覺自己的小腿肚子一陣陣發疼發涼,挺酸爽的。
視線所及,是一張長三米半,寬兩米的土炕,炕頭是個隔著小牆頭的土灶。
整個房間不到二十五平米,窗戶上貼著兩張花紅柳綠的窗花貼紙。
窗戶下麵是個洗臉架,架子上放著個鴛鴦搪瓷洗臉盆。
“醒了?”烏開霽坐在炕頭,手中玩著兩個鐵蛋子,麵無表情的盯著池硯。
下三白突出的瞳眸看著人時凶相畢露。
也就是池硯見過的人多了,才沒被他嚇到。
“嗯,謝謝,我以為自己會死的。”池硯張了張嘴,這才發現自己說話的聲音嘶啞又乾澀,嗓子眼裡像是有火在燒。
“知道就好。”烏開霽視線轉了一下,垂眸盯著自己的碗看了一會。
有些裂口的瓷碗中,稀稀拉拉的稱著一碗米湯,米湯光可照人,米粒隻手可數。
順著烏開霽的視線,池硯也看見了那碗有點可憐的米湯,出於長時間粒米未進的渴望,口中唾液在分泌,她偏過了頭,不再多看一眼米湯。
從她醒來的情況看,對方家裡並不富裕,這碗米湯可能就是對方為數不多的口糧了。
她是自私,但彆人救了她,恩將仇報的事沒必要乾。
誰知她不看對方碗了,對方卻把碗衝著她的方向推了過來。
“吃吧。”烏開霽聲線凍的刺人,刀子眉斜映,一雙帶著薄繭的手端著碗湊到池硯麵前。
米湯熏出的熱氣氤氳了池硯的眼眶,她突然就感覺喉頭有點梗塞。
在彆人給她錢的時候沒這種感覺,給她資源的時候也沒這種感覺。
可現在卻覺得被觸動了。
對麵的半大少年上身穿著個打著補丁的馬褂,下身是一條掉腳脖子的長褲,瘦的就像是一根竹簽子,現在卻願意為她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分自己的救命糧。
這就像彆人有十塊錢願意分享你八塊,和彆人沒有十塊錢卻願意分享你半條命的區彆。
眼簾下垂,這碗米粥她本身是挺想喝的,畢竟她求生欲還是挺強的,可現在突然就覺得也沒那麼想喝了。
瑪德,死了算了,等著重開一局正好。
“還用我喂你?”烏開霽煩躁的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將米粥直接懟到了池硯嘴邊,捏起勺子舀了一勺子米湯就往池硯嘴裡懟。
滾燙的米湯入口,池硯已經不再糾結吃不吃的問題了,而是在糾結燙不燙的問題了。
——嘶,舌頭都快燙起泡了,這是開水剛出鍋吧?
一口米湯差點被池硯吐出去,不過她還是捂著嘴咽下去了,糧食實在太難得了,浪費一口就和浪費生命差不多。
“燙。”她撕了兩口氣,舌頭打結的吐出一個字。
“就你事多。”烏開霽用被下三白分割的瞳眸輕瞥著池硯,不耐煩的低頭吹了吹勺子中的米湯,遞到了池硯嘴邊,結了冰碴子似的吐字:
“吃。”
池硯張嘴將唇邊的米湯咽了下去,幾口下肚,感覺腹部回暖了不少,整個人也舒服了不少。
搖了搖頭,米湯下降,將映出個瓷紋邊緣的碗推回了烏開霽麵前,“飽了。”
烏開霽這下不用下三白看她了,接過碗沒理池硯,三兩口就把半碗稀粥吃完了。
天色已經不早了,池硯正準備躺在炕上睡了,就看吃完半碗米湯的半大少年握著兩顆鐵蛋子就出了門。
看對方出去了,池硯忍著腿疼,爬下了炕,下炕的時候,她還不由自主比劃了一下,發現自己也沒比炕頭高多少。
沒多看,她拐著腿,邊疼的嘶氣,邊往門外麵張望。
看了倆眼,池硯就感覺自己的人生觀差點被對方給刷新了,對方站在兩個高兩米的橫木上紮著馬步,手中還把玩著兩顆鐵蛋子在空中拋飛,速度快的連殘影都看不清。
天色黑是一方麵原因,速度快更是一方麵原因。
厲害的沒邊了…
特效演員都不敢這麼演。
腿疼的厲害,池硯也沒敢多看,就拖著兩條腿爬回了炕上。
躺在炕上想睡覺,卻又怎麼都睡不下去,隻感覺小腿越來越疼,疼的鑽心刺骨的難受。
原來在山洞裡的時候也沒這麼難受,現在可能是因為得救了,神經反而沒那麼緊繃了,後知後覺的覺得更難受了。
等她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一陣冷風帶了過來,那個半大少年回來了。
對方可能是因為她在,沒脫衣服,隻脫了鞋就躺在了她旁邊。
兩人年紀都不大,現在的池硯才八歲不到,對方看模樣也不超過十四歲,睡一張炕上感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等年紀再大一些了,這樣就很不合適了。
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池硯也跟著對方的節奏進入了夢鄉。
翌日清晨,池硯是被一陣猛然的下墜感給驚醒的,睜眼一看,才發現什麼事都沒有,隻是小腿肚子發疼把她給刺激醒了。
翻騰起身,見對方昨晚躺著的地方隻留下了一片小小的褶皺,一摸溫度,一片冰涼,池硯就知道對方起了已經有好一會兒了。
習慣性的想爬下炕望望情況,想到自己發疼的小腿,最後打消了這個有點費人的想法,透過窗戶向外望去。
就看到對方果然還和昨晚一樣,站在那兩根兩米高的橫木上練鐵蛋子。
這個池硯也想練,但池硯感覺自己看一眼對方站著的高度就覺得恐高。
雖然兩米高的橫木底下都是土堆和沙子,但摔一下也是不輕的。
就自己這傷殘樣兒,還是想想怎麼養好傷不給對方添麻煩吧。
先給自己來了一地靈泉乳液,感覺人清透了不少,她慢騰騰的擺正自己的小腿,檢查傷口情況。
小腿上的傷她昨天沒包紮的時候看過,深可見骨,不過現在腿傷已經包紮好了,翻了一下繃帶的邊角,有濃鬱的草藥香氣飄來,撲入了池硯的鼻息間。
真檀香、陳礦灰、雲苓各…
是止血鎮痛的藥方。
藥材聞著都不便宜,還好自己上輩子學了半輩子的醫,不然還聞不出來。
家裡都這麼窮了,還用的起這麼昂貴的藥材,有點奇怪,而且對方身上的功夫很俊,俊的她之前見都沒見過,最多隻是聽說過。
是武學大家傳人嗎?
就算不是,池硯感覺自己也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看什麼。”見池硯趴在窗戶口看他,烏開霽抿唇,手中把玩著的鐵蛋子直接就衝著池硯的方向砸了過來。
眼看這玩意靠近,池硯下意識想躲,最後卻沒動,眼睜睜看著那顆衝她砸過來的鐵蛋子砸穿了窗戶上糊著的花裡胡哨的窗花紙,擦著她的頭發絲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