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件事情一出,整個池家都低迷了起來。
原本興衝衝搗鼓著遼省全鋼機械表的池學軍一下子就熱情大減,萎靡了起來。
短時間內三個孩子失去了兩個,就算他不喜歡閨女,不待見女娃娃,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突然到他根本反應不過來。
回到池家,池硯一把拉開家門,濃重的煙味嗆的人鼻息發癢,伸手在鼻間扇了扇,她才感覺緩過了一口氣。
抬眼望去,窗簾把房間遮的嚴嚴實實的,整個家中被二手煙弄的煙蓬霧灶的,搞得和升仙台似的。
看的池硯直皺眉。
池學軍坐在家裡的沙發上,手裡拿根燃了半截的煙,茶幾上的煙灰缸裡,一層層鋪滿了煙蒂,煙蒂多的甚至溢出了煙灰缸,零零散散的落了一地。
地麵上不僅僅有零散的煙蒂,還有橫七豎八擺著的酒罐瓶子。
回家門,池硯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她一把拉開了擋住陽光的布簾子。
順帶著將門窗打開晾晾空氣。
“回來了啊。”池學軍吸了口煙,有點頹喪的靠在沙發上,雙臂一抬,遮住了打落在眉眼處的光線,將自己重新攏入陰影中。
“嗯,回來了。”池硯點點頭,坐在了池學軍對麵,曲起骨節叩了叩煙灰缸。
“噔噔——噔——”
“唉,你哥那小子,從小就鬨騰,現在好了吧,直接把自己鬨騰的折進去了。”池學軍歎氣,又吸了口煙,蔥白得霧氣嫋嫋升起,煙氣嗆人。
池硯垂著眸子沒搭話,有點出神地想著些摸不清四六的東西。
“你看好那對象好樣的。”驀地,池學軍冷笑一聲,一把把吸了一半的煙的煙蒂掐斷,語氣多少帶了點怨氣。
他現在三個孩子折了兩個,找了個女人還給他戴綠帽,肚子裡的種都不是自己的。
越想越覺得心煩意亂,躁鬱難平。
“嗯,大哥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長時間的靜默之後,池硯回道。
可池硯說完這句話後,房間卻陷入了沉默,時間過了足足十分鐘,才聽到池學軍再次開口。
“我說的不是沈靖初好樣的,我說的是你好樣的。”池學軍突然丟掉手中的煙蒂,一雙經曆世事卻依舊銳利的眸子落定在了池硯身上。
他一字一頓道:“你想要家裡的東西,所以姓蘇那女人給我戴綠帽子,你知道了。
老二被老大送進去搭人情的事,你清楚。
老大出事的事,你也有所察覺。
你什麼都清楚,就是不說。
家裡隻剩下你一個孩子了,
你在等我把家裡的東西給你。”
“是。”池硯將茶幾上的煙灰缸推了推,抬頭與池學軍銳利的眸子對視。
便宜爹知道的還挺多,他說的目的是對的,不過過程,一半一半吧。
蘇姣姣是通過雙子丹懷的池學軍的孩子,並沒有戴綠帽這一回事,隻是因為她提議讓池解放帶池學軍檢查出池學軍自己絕育一事後,池學軍自己誤解了。
池敏被池學軍送給黑市頭頭胡宏富的事她也推波助瀾了,她間接提醒了池解放,讓池解放覺得池敏也會發現蘇姣姣身上可能牽扯著巨大的利益,從而讓池解放不想讓池敏回家與他分利益,讓池敏成為了被送人的祭品。
至於池解放出事,她確實察覺了,十年前就知道結局的事,不用察覺都知道結果,更何況還有沈靖初這個什麼都不會瞞著她的人在她眼前晃悠。
池硯的目的確實隻有一個,就是獲得池老爺子留給親爹池學軍的東西。
為利所動,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而且池家這一大家子沒一個無辜的,她算計的也理直氣壯。
池敏當年可是聯合池大伯池學友要毀了她一輩子的,如果池硯真的被這倆人聯合賣了,她隻會過的生不如死。
當年自己把池敏送進去的時候給了池敏腹部一刀,池敏那個狼崽般的目光她可沒忘記,若是等著池敏回池家,那就是在給自己留一個心腹大患。
池解放嘛,經過這麼多年相處,池硯可以肯定,當年池敏給自己下蒙汗藥的事池解放心知肚明,但他在假裝沒看到,他在想什麼池硯也清楚。
不就是在想饑荒年缺糧食,能省一個人的口糧就省一個嘛。
當年的池解放冷眼觀她結局,那如今的池硯就可以目送他親手葬送自身。
至於蘇姣姣,算她倒黴嘍,她們之間沒什麼恩怨,甚至都間接救過彼此,可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蘇姣姣在她這裡,連一個陌生人的分量都不夠,她不會為蘇姣姣的人生負責的。
既然蘇姣姣把彆人當成了勢在必得的籌碼,那就要有被彆人當成籌碼戲弄的一天。
聽到池硯說‘是’,池學軍深吸一口氣,腿邊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後卻隻能無奈歎氣道:
“你想要的東西我可以留給你,但你大哥的命得留下。”
看來一切到頭,池學軍都沒有放下唯一的兒子,池敏死了,他連句話都沒說什麼,隻是找趙倩倩要了一筆賠償。
可兒子要死了,卻願意割肉。
有點想笑,不過她還是保持著麵無表情,靜靜的與池學軍對視。
“你不是要和那個抓了解放的沈靖初結婚嗎?”池學軍聲音嘶啞了些,說話卻格外認真道:“其他不重要,隻要能留你大哥一條命,你想要的,都給你。”
“行,我答應了。”池硯點點頭,池解放的事確實能解決,
畢竟他其實真挺冤枉的,一分錢沒到手,還把自己給搭了進去,而且池解放最後還幫警局追查到了二十萬的贓物,想要量刑操作並不難。
談話結束,池硯掉頭就走,完全不看一臉如釋重負的池學軍。
陽光灑在池硯的麵頰上,她仰頭望著傾瀉如瞳眸中的霞色,神聖不可侵犯。
但卻無人可知,這張謫仙麵之下,是一顆蛀滿了鮮血的煉獄。
十年前已知的結局,十年後既定的命運。
她就這麼目送著他們,一個個走上了命運為他們做出的選擇。
有的時候,池硯也在想,她會不會是他們走向命運的一環…
不過,無所謂了,能夠站在最後的人隻有她就可以了。
沈靖初靠在車邊,目光追隨著曦光下一身黑色長裙地女人。
高挑纖細,身姿曼妙。
清婉從容,鳶泠岄致。
一副洛神相,卻讓人莫名的心生寒意,危險難測。
可越是危險,他就越想靠近,心跳加速的轟鳴聲在耳邊炸響,沈靖初無奈的走到池硯麵前,遲疑詢問:
“叔叔是不是生我氣了,池解放的事我很抱歉,抓他是我的問題,但如果重來一次,我依舊會抓他,這是我的職責。”
輕“嗯”了一聲,池硯歎口氣道:“沒關係,我知道這不是你的問題。
履行職責是你必須要做的事,這證明我並未看錯人,你是一個值得托付餘生的人。
但,他畢竟是陪了我十多年的大哥,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抬眸望著對麵的青年,整個人抱歉又惋惜道:“我們的事情,容我在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