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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色急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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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楊抱著韓冪,如同抱著一個滾燙的、隨時會炸開的熔爐。她的身體在他懷中劇烈地顫抖,每一次抽搐都伴隨著壓抑不住的痛苦。皮膚下的青灰色光暈如同瀕死的魚,劇烈地掙紮閃爍,每一次明滅都讓她的體溫飆升到一個駭人的高度,汗水剛滲出就被蒸騰成白汽。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那點微弱卻純粹的金芒瘋狂地跳動,時而渙散迷茫,時而又凝聚成一種冰冷的、非人的審視,死死鎖在林楊臉上。

“冷…好冷…”韓冪的牙齒格格打顫,嘴唇青紫,可身體卻燙得嚇人。

“熱…燒起來了…骨頭…要化了…”下一刻,她又蜷縮著,發出模糊的囈語。

冰與火的酷刑,在她脆弱的軀殼內輪番肆虐。那枚青灰色的“爛蘋果”,正在以最暴烈的方式,重塑著她的生命本源。

林楊的手臂如同最堅韌的合金鎖鏈,死死箍著她,試圖用自己軀體的力量強行穩定她。但更洶湧的對抗,來自他左手食指。那枚古樸的戒指如同活了過來,戒身盤踞的奇異生物紋路滾燙如火炭,深邃的烏光在戒麵流轉,一股冰冷、凶戾、斬滅一切的霸道意誌,如同被入侵了領地的太古凶獸,正透過指尖,瘋狂衝擊著他的意識海!它在咆哮,在憤怒!目標直指韓冪體內那微弱卻頑固的、屬於“天道”的力量!

兩股同樣源自未知、同樣蠻橫的力量,以林楊的身體為戰場,以韓冪為媒介,展開了無聲卻慘烈的廝殺!林楊的大腦如同被兩柄巨錘反複轟擊,眼前陣陣發黑,太陽穴突突狂跳,每一次心跳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冷汗浸透了他的後背,又被懷中人散發的恐怖高溫蒸乾。

“呃…!”林楊喉間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牙齦咬出了血絲,鹹腥味在口腔彌漫。他強行穩住腳步,每一步踏下,腳下的水泥路麵都發出不堪重負的,留下蛛網般的裂痕。濃霧被他的高速移動帶起的勁風排開,形成一條短暫的通道,又在他身後迅速合攏,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

他循著那絲微弱卻指向清晰的“生命聚集”氣息狂奔。那是城市深處,唯一還散發著混亂“人氣”的方向——市中心醫院!那裡,或許還有秩序,或許還有希望,或許…還有能壓製這詭異異變的方法!這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穿行在死寂的廢墟中,強化後的五感將這座末日之城的哀嚎無限放大。遠處霧海深處,非人的嘶吼此起彼伏,伴隨著建築被巨力撞擊倒塌的轟鳴。近處陰暗的角落,窸窸窣窣的爬行聲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聲從未斷絕。空氣中血腥與腐爛的甜膩氣息濃得化不開。

一具被啃得隻剩下骨架和少量粘連皮肉的屍體,突兀地橫亙在路中央。骨骼斷裂處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和巨大的咬痕,空洞的眼窩無聲地訴說著臨死前的恐懼。林楊麵無表情地跨過,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懷中的顫抖和指尖的灼燙,占據了他全部的心神。殺戮與死亡,在這新世界裡,不過是路邊最尋常的風景。

終於,市中心醫院那熟悉的、巨大的紅十字標誌輪廓,穿透濃霧,出現在視野儘頭。

然而,眼前的景象,讓林楊的心猛地一沉。

這裡絕非想象中的避難所!

高達三米、由扭曲鋼筋和混凝土碎塊臨時堆砌而成的粗糙圍牆,將整個醫院主體建築群粗暴地圈了起來。圍牆上,纏繞著粗大的、帶著金屬尖刺的藤蔓,如同猙獰的巨蛇。牆上布滿了暗紅色的噴濺狀汙跡和焦黑的彈孔。圍牆唯一的入口——原本寬闊的醫院大門,被焊死的厚重鋼板和沙袋工事徹底堵死,隻留下一個僅容兩人並行的狹窄通道。

通道口,就是地獄的閘門!

數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穿著混雜了製式迷彩和民用防刺服的裝備,臉上戴著簡陋的防毒麵具或蒙著布巾,眼神如同驚弓之鳥,卻又透著一股亡命徒般的凶狠。他們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門,從製式突擊步槍到自製的、砍刀、鋼筋長矛,甚至還有消防斧。黑洞洞的槍口和冰冷的鋒刃,齊刷刷地指向圍牆外黑壓壓的人群!

那是絕望的洪流!

成百上千的幸存者,如同被驅趕的羊群,擁擠在狹窄的通道口前。他們大多衣衫襤褸,麵黃肌瘦,臉上刻滿了恐懼、麻木和一絲病態的瘋狂。哭喊聲、哀求聲、咒罵聲、痛苦的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聲浪,衝擊著臨時工事。

“放我們進去!我老婆快不行了!求求你們!”

“我有錢!我有很多錢!讓我進去!錢都給你們!”

“孩子!我的孩子受傷了!救命啊!”

“滾開!彆擠!媽的找死啊!”

士兵們緊繃著臉,用槍托和棍棒凶狠地毆打著試圖強行靠近通道的人群。每一次重擊都伴隨著骨裂聲和淒厲的慘叫。鮮血和泥汙在混亂中飛濺。一個抱著嬰兒、披頭散發的女人被粗暴地推倒在地,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瞬間被淹沒在更大的喧囂中。

“都他媽給老子聽著!”一個站在沙袋工事上、身材魁梧、臉上有一道猙獰刀疤的軍官(從肩章看,似乎是個上尉)拿著擴音喇叭,聲音嘶啞而暴戾,壓過了人群的嘈雜,“醫院是周氏集團的臨時庇護點!想活命?可以!規矩就三條!”

他伸出三根手指,如同在宣判生死:

“第一,所有物資,食物、藥品、武器,哪怕是一塊麵包!上交八成!”

“第二,有特殊技能的,醫生、護士、工程師、懂機械的、力氣大的,優先登記!廢物點心,滾蛋!”

“第三…”軍官的聲音陡然變得更加森冷,帶著毫不掩飾的殘忍,“身上有傷的,尤其是被怪物抓傷咬傷的…自覺點!滾遠點!敢混進去,老子把你們剁碎了喂外麵的畜生!”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掃視著下方絕望的人群,最後落在那些身上帶血、傷口發黑流膿、或者眼神呆滯渙散的人身上,充滿了赤裸裸的殺意。

林楊抱著韓冪,站在人群的最外圍。刺鼻的血腥味、汗臭味、傷口腐爛的惡臭混合著濃霧的濕冷,撲麵而來。懷中的顫抖更加劇烈,韓冪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灼熱,皮膚下青灰光暈的閃爍頻率快得驚人,那點冰冷的金芒在她眼中瘋狂地衝撞著血絲,幾乎要迸發出來!

他必須立刻進去!韓冪撐不了多久了!

林楊深吸一口氣,壓下腦海中戒指傳來的、幾乎要撕裂他意誌的凶戾衝擊和身體的不適感。他抱著韓冪,如同分開水流的礁石,朝著那狹窄、混亂、充斥著暴力的通道口擠去。他的動作並不算特彆粗暴,但體內那股萬鈞之力自然流轉,讓擁擠的人群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推開,不由自主地讓開一條縫隙。

“擠什麼擠!找死啊!”

“媽的,沒長眼啊!”

咒罵聲在身邊響起,幾個被擠開的壯漢惱怒地試圖推搡林楊。但當他們的手接觸到林楊身體的瞬間,臉色驟變!那感覺,不像是推在血肉之軀上,而像是撞上了一堵正在移動的、冰冷的鋼鐵之牆!巨大的反震力讓他們手腕劇痛,踉蹌後退,看向林楊背影的眼神充滿了驚駭。

林楊無視了身後的騷動,徑直來到通道口最前方。

“站住!”一聲厲喝伴隨著冰冷的槍口,瞬間頂在了林楊的額前!一個眼神凶狠、臉上帶著疲憊和麻木的年輕士兵,用手中的死死抵住他。“後退!排隊!接受檢查!把身上所有東西都拿出來!”他的目光掃過林楊懷中昏迷不醒、渾身滾燙、皮膚下隱隱有詭異光暈流轉的韓冪,眼神瞬間變得更加警惕和厭惡,“她怎麼回事?被咬了還是抓了?警告你,感染者禁止入內!”

林楊的目光越過士兵的肩膀,落在通道內側。那裡有幾個穿著沾滿血汙白大褂的人影在忙碌,處理著不斷從通道口抬進來的傷員,空氣中消毒水和濃烈血腥味混雜。時間!韓冪需要醫生!現在!

“她沒受傷!”林楊的聲音低沉嘶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竟短暫地壓下了周圍的喧囂,“她是高燒!需要醫生!立刻!”他強行壓製著戒指傳來的狂暴意誌和把眼前槍口擰碎的衝動。

“高燒?”士兵嗤笑一聲,槍口用力往前頂了頂,冰冷的金屬感緊貼皮膚,“放屁!老子見過的高燒多了!她這樣子像高燒?皮膚底下那是什麼鬼東西?當老子瞎嗎?滾!帶著你的怪物女人滾遠點!不然老子崩了你!”他的手指扣緊了扳機,眼神中充滿了對未知異變的恐懼和殘忍。

就在這時,另一個身材高大、眼神更加貪婪的士兵湊了過來,目光像毒蛇一樣掃過林楊看似完好卻沾著泥汙的衣服,最後落在他左手手腕上——那裡空空如也,但食指根部的皮膚,似乎因為戒指的灼燙而微微泛紅。

“慢著,疤臉。”這士兵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中閃爍著赤裸裸的掠奪欲,“想進去?也不是不行…規矩懂不懂?”他伸出粗糙的手,直接抓向林楊的衣領,“把你身上值錢的玩意兒,還有…這妞兒看起來雖然快不行了,但細皮嫩肉的…嘿嘿…”汙穢的話語和意圖不言而喻。

轟——!

一股無法遏製的、冰冷到極致的暴虐殺意,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在林楊胸腔內轟然爆發!懷中的痛苦,戒指的灼燙嘶吼,一路所見的血腥絕望,以及眼前這令人作嘔的貪婪和威脅,瞬間點燃了他靈魂深處被天坑力量衝刷出的、最原始的毀滅欲望!

他的雙眼,在濃霧的陰影下,瞬間蒙上了一層實質般的、令人心悸的血色!那不是憤怒,那是純粹的、要將眼前一切汙穢碾成齏粉的冰冷殺機!

“你…找死!”三個字,如同九幽寒冰刮過,帶著凍結靈魂的恐怖威壓!

那伸向韓冪的臟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貪婪士兵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化為極致的恐懼!他感覺自己的血液仿佛在瞬間被凍結!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懼攫住了他,如同被遠古的掠食者盯上,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他身邊的同伴,那個用槍指著林楊的士兵,同樣如墜冰窟,扣著扳機的手指僵硬得如同石頭,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整個喧囂混亂的通道口,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一股無形的、冰冷刺骨的恐怖氣場以林楊為中心猛然擴散開來!離得最近的幾十個幸存者,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胸口,臉色慘白,呼吸困難,下意識地驚恐後退,瞬間清空了一片區域!連遠處工事上那個拿著喇叭的疤臉軍官,都猛地轉過頭,眼神驚疑不定地看向這邊!

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潮,凍結了空氣。

就在這死寂的、一觸即發的——

“住手!”

一個清冷、疲憊卻異常冷靜的女聲,穿透了冰冷的殺意場,從通道內側傳來。

一個身影快步穿過士兵的防線,走到了通道口的光影交界處。

是個女人。穿著沾滿暗紅血漬和汙跡的白大褂,扣子扣得一絲不苟。長發簡單地挽在腦後,露出光潔卻帶著深深疲憊的額頭。臉上戴著口罩,遮住了大半麵容,隻露出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清澈,明亮,如同寒潭深水。但此刻,這雙眼睛裡沒有恐懼,沒有慌亂,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和疲憊。眼瞳深處,仿佛蘊藏著能洞穿一切迷霧的理智光芒,冷靜地掃過劍拔弩張的士兵,掃過林楊那布滿血絲的、殺意沸騰的雙眼,最後,精準地落在他懷中痛苦顫抖、皮膚下青灰光暈劇烈閃爍的韓冪身上。

她的目光在韓冪身上停留了數秒,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什麼極其細微的、常人無法察覺的能量特征。

“蘇…蘇醫生!”那個被林楊殺意震懾、僵在原地的貪婪士兵,如同看到了救星,聲音帶著哭腔和劫後餘生的顫抖。

被稱為蘇醫生的女人沒有看他,她的視線重新回到林楊臉上,聲音依舊清冷平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口吻:“把她放下。我是醫生。”

林楊血色的瞳孔死死鎖定著眼前的女人(蘇晚晴)。懷中韓冪的痛苦顫抖如同最鋒利的銼刀,反複刮擦著他緊繃到極限的神經。左手指尖,那枚戒指的灼燙感並未因殺意的爆發而減弱,反而像是被血腥氣刺激的凶獸,更加狂暴地衝擊著他的意誌!戒身烏光流轉,盤踞的奇異生物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傳遞著一種饑渴的、渴望飲血的興奮!

兩股力量在他體內瘋狂撕扯。一股是毀滅眼前所有阻礙、碾碎一切的暴虐;另一股是懷中愛人生命流逝帶來的、冰冷刺骨的恐懼和焦灼。

蘇晚晴那雙清澈而疲憊的眼睛,如同冰水,短暫地澆熄了他眼中最沸騰的殺意火焰。那眼神裡沒有士兵的貪婪和恐懼,隻有一種純粹的、近乎冷酷的觀察和判斷。

“放下她。”蘇晚晴重複了一遍,語氣沒有任何變化,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你想她死在你懷裡嗎?”

這句話,如同冰冷的針,狠狠刺入林楊混亂的意識海!

死?

不!

這個字眼帶來的恐懼,瞬間壓倒了戒指的凶戾嘶吼!眼中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隻留下深不見底的冰冷和一絲被強行壓製的瘋狂。他手臂上虯結的肌肉線條緩緩鬆弛,抱著韓冪的動作,第一次帶上了小心翼翼的輕柔。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在周圍無數道驚懼目光的注視下,屈膝,小心翼翼地將韓冪平放在冰冷潮濕、布滿汙跡的地麵上。動作輕柔得如同放下易碎的琉璃。

韓冪的身體剛一離開他的懷抱,便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發出一聲更加痛苦的嗚咽。皮膚下的青灰色光暈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明滅的頻率變得混亂不堪。那點金芒在她眼中瘋狂地衝撞著血絲構成的牢籠,似乎想要掙脫出來。

蘇晚晴立刻上前一步,單膝跪在韓冪身邊。她沒有在意地上的汙穢,動作迅捷而專業。她先是快速檢查了韓冪的瞳孔——那布滿血絲、金芒閃爍的眼球讓她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接著,她冰涼的手指搭上韓冪滾燙的脖頸動脈,又拿出一個老舊的聽診器,隔著薄薄的衣物貼在她劇烈起伏的胸口。

聽診器的金屬聽頭接觸到韓冪皮膚的刹那,蘇晚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她的眼神瞬間變得更加專注銳利,仿佛捕捉到了某種常人無法感知的、細微的能量震顫。

“體溫…異常。遠超常規高燒閾值。心率…紊亂,力量指數級暴增…伴隨劇烈能量衝突…本源被強行侵染改造…”她低聲自語,語速極快,帶著林楊完全聽不懂的專業術語,口罩下的表情凝重到了極點。她收起聽診器,再次看向韓冪皮膚下那明滅不定的青灰色光暈,眼神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難以言喻的光芒。

“她吃了什麼?”蘇晚晴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如同手術刀,直刺林楊眼底深處。

林楊的心猛地一沉。戒指空間裡的青灰爛果…這個秘密絕不能暴露!他迎上蘇晚晴的目光,聲音嘶啞而冰冷:“不知道。我找到她時,就這樣了。”他隱瞞了水杯和果屑的發現,將一切推給未知。

蘇晚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某些被刻意隱藏的東西。她沒有追問,隻是迅速從白大褂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巧的、閃爍著綠色指示燈的金屬注射器,動作麻利地拔掉針帽。

“你要乾什麼?”林楊的神經瞬間繃緊,下意識地向前半步。

“強效鎮靜劑和能量抑製劑混合劑。稀釋版。”蘇晚晴頭也不抬,聲音依舊冷靜,“她體內的能量衝突太劇烈,再這樣下去,她的神經和臟器會在改造完成前徹底崩潰。”她解釋著,手中的注射器已經精準地刺入了韓冪手臂的靜脈。

淡藍色的藥液被緩緩推入。

幾乎是立竿見影!

韓冪劇烈抽搐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般軟了下來。皮膚下瘋狂閃爍的青灰色光暈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瞬間黯淡、收斂了大半,雖然依舊存在,但躁動明顯平息。急促灼熱的呼吸也變得綿長而微弱。最明顯的是她眼中那點瘋狂跳動的金芒,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薄紗,光芒變得朦朧而渙散,不再具有那種冰冷的穿透感。

痛苦暫時被壓製了!

林楊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他看著韓冪安靜下來的蒼白臉龐,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一種名為“希望”的微弱情緒。但同時,一股更深的寒意也隨之升起——這藥劑,竟能壓製天道果的力量?!這個蘇醫生…她到底知道多少?

“暫時穩住了。但隻是壓製,治標不治本。她體內進行的‘改造’…無法逆轉,隻能引導或者…對抗。”蘇晚晴站起身,一邊收起注射器,一邊快速說道。她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依舊驚魂未定、死死盯著這邊的士兵和幸存者,眉頭緊鎖。

“疤臉。”她轉向那個站在工事上、臉色陰晴不定的疤臉軍官(周強),“這個人,我帶進去了。他…”她的目光在林楊身上停頓了一瞬,“力氣很大,能幫忙搬運重傷員。”

周強眯起眼睛,目光如同毒蛇般在林楊、地上昏迷的韓冪以及蘇晚晴臉上來回掃視。剛才林楊身上爆發出的那股恐怖殺意,讓他這個經曆過真正戰場的老兵都感到心悸。這不是普通人!蘇晚晴這女人,想保下他們?她打的什麼主意?

“蘇醫生,規矩就是規矩。”周強的聲音帶著皮笑肉不笑的陰冷,“這女的明顯不對勁!誰知道是不是怪物變的?還有這小子…”他指了指林楊,“剛才那架勢,你也看到了!這種人放進庇護點,就是顆定時炸彈!”

“她需要隔離觀察和治療。他是唯一能按住她的人。”蘇晚晴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陳述著事實,“現在急診科堆滿了被怪物抓傷咬傷的傷員,缺的就是能按住發狂者的壯勞力。你是想看著裡麵徹底亂套,還是想讓我把精力浪費在跟你扯皮上?”

她的話直指要害。周強臉色變了變。醫院內部的情況確實岌岌可危,失控的傷者造成的混亂和傷亡,遠比外麵的怪物更讓他頭疼。蘇晚晴是現在醫院裡技術最好、也最冷靜的醫生之一,她不能出事。

“哼!”周強重重哼了一聲,眼神陰鷙地在林楊臉上剮過,“小子,算你走運!進去後給老子安分點!看好你的女人!要是敢在裡頭鬨出一點亂子…”他猛地一拍腰間掛著的、沾著黑紅色汙跡的軍用刀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老子親自把你們剁碎了喂狗!”

他一揮手,對著通道口的士兵吼道:“放行!”

擋在林楊麵前的士兵如蒙大赦,慌忙退開。

蘇晚晴不再多言,示意林楊抱起韓冪,轉身快步走進通道。

通道很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消毒水和汗臭混合的刺鼻氣味。兩側臨時堆砌的沙袋和鋼板後,士兵們緊張而疲憊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死死聚焦在林楊和他懷中的韓冪身上,充滿了警惕和毫不掩飾的厭惡。

穿過通道,踏入圍牆內的醫院區域,景象並未好轉,反而更加觸目驚心。

原本寬敞的醫院前庭廣場,此刻變成了巨大的露天停屍場和難民營!數以百計的簡易帳篷如同肮臟的蘑菇,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帳篷間狹窄的通道裡汙水橫流,垃圾堆積如山。聲、哭泣聲、絕望的祈禱聲、傷者痛苦的哀嚎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窒息的末日悲歌。

更令人心驚的是那些傷員!許多人身上帶著巨大的撕裂傷或貫穿傷,傷口周圍的組織呈現出不正常的紫黑色,散發著腐臭。有些人的肢體扭曲變形,如同被巨力強行掰斷。還有一些人,眼神呆滯空洞,蜷縮在角落,身體時不時不受控製地抽搐一下,皮膚下隱隱有細小的、不祥的凸起在蠕動…

空氣中彌漫著死亡的氣息。穿著沾滿血汙的醫護人員如同麻木的工蟻,在絕望的人群中艱難穿梭。幾個穿著和周強手下士兵類似製服、但裝備更加精良、眼神也更加冷酷的武裝人員(周氏私兵)如同監工,挎著突擊步槍在帳篷間巡邏,冰冷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可能帶來威脅的角落。

這裡,是絕望的泥沼,也是暴力的溫床。

蘇晚晴腳步未停,帶著林楊穿過混亂肮臟的廣場,徑直走向那棟被藤蔓部分纏繞、燈火通明的主住院大樓。那裡是唯一還勉強維持著醫療秩序的地方,也是混亂和危險的中心。

大樓入口同樣被沙袋和持槍士兵把守。蘇晚晴亮了一下掛在脖子上的工作牌,士兵沒有阻攔,但看向林楊懷中韓冪的目光,依舊充滿了警惕和排斥。

踏入急診大廳的瞬間,一股混雜著濃烈血腥、消毒水、排泄物和傷口腐爛惡臭的熱浪,如同實質的拳頭,狠狠砸在林楊的臉上!嘈雜的聲浪更是瞬間提升了幾個量級!

眼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大廳裡所有的候診椅都被堆到了角落,騰出的空間裡密密麻麻地躺滿了傷員!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斷肢殘骸隨處可見。鮮血浸透了臨時鋪設的塑料布,在地麵上彙聚成暗紅色的小溪。痛苦的、絕望的哭喊、醫生護士嘶啞的指令聲、金屬器械碰撞的冰冷脆響…彙成一股令人瘋狂的噪音洪流!

幾個明顯發生了異變的傷員被粗大的鐵鏈鎖在角落的承重柱上。一個雙臂膨脹成巨錘狀,皮膚覆蓋著岩石般的角質,正瘋狂地嘶吼著撞擊鐵鏈,火星四濺;另一個下半身變成了扭曲的蛇尾,鱗片脫落,血肉模糊,痛苦地翻滾;還有一個頭上長出了幾根短小的肉角,雙眼赤紅,涎水直流,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穿著同樣沾滿血汙白大褂的醫護人員,臉上戴著簡易的防護麵罩,眼神麻木地在“屍堆”中穿梭。他們的動作大多疲憊而機械,眼中帶著濃重的絕望。有限的藥品和繃帶被小心翼翼地使用。哀嚎聲得不到回應,隻有最緊急的傷者才能得到最粗暴的止血處理。

死亡,在這裡是常態。

“這邊!”蘇晚晴的聲音穿透嘈雜,帶著林楊艱難地穿過大廳,走向角落一個用屏風臨時隔出的、相對“安靜”的區域。這裡是她的臨時處置點,幾張行軍床上同樣躺著重傷員,但至少沒有外麵那麼混亂。

她快速清理出一張行軍床:“把她放下!側臥!防止嘔吐物窒息!”

林楊依言將韓冪輕輕放下。她的體溫在鎮靜劑作用下似乎降了一些,但皮膚下的青灰色光暈依舊存在,隻是變得極其黯淡緩慢。呼吸微弱而平穩,如同風中殘燭。那點金芒在她閉上的眼瞼下徹底隱去。

“看著點外麵,彆讓人闖進來。”蘇晚晴一邊飛快地戴上新的橡膠手套,一邊對林楊急促地說道。她拿起一個簡易的生命體征監測儀,將貼片連接到韓冪身上。儀器屏幕上的波形圖劇烈地跳動著,峰值遠超正常範圍。

就在這時——

“啊——!怪物!怪物衝進來了!!”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尖叫,如同利刃劃破急診大廳的嘈雜,瞬間引爆了更大的混亂!

轟隆!

一聲巨響從大廳入口方向傳來!伴隨著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音和士兵驚恐的吼叫!

“攔住它!開火!開火!”

“打不死!子彈沒用!”

“啊——!!”

人群的哭喊瞬間變成了歇斯底裡的尖叫!原本就混亂的大廳徹底炸鍋!傷員和家屬驚恐地試圖爬起來逃竄,互相踐踏!醫護人員尖叫著躲避!

林楊猛地轉頭,目光穿透晃動的屏風縫隙,看向大廳入口!

一個龐大的、扭曲的陰影撞碎了入口處的玻璃門和沙袋工事,蠻橫地衝了進來!

那東西…勉強還能看出人形!身高接近兩米五,體表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癩蛤蟆皮般凹凸不平的灰綠色角質層,上麵布滿了粘稠的膿液和不斷鼓脹、破裂的膿包!它的雙臂異化成兩柄巨大的、帶著鋸齒的骨質鐮刀,上麵還掛著破碎的衣物和血肉殘渣!最恐怖的是它的頭顱,像是被強行塞進了某種甲蟲的外殼,隻露出一張布滿細密利齒、不斷滴落腥臭涎水的口器!兩隻複眼閃爍著瘋狂的、毫無理智的紅光!

一個被它鐮刀刮到的士兵,半個身子瞬間被撕裂,內臟和鮮血噴灑而出!

一個試圖逃跑的傷員被它巨大的腳掌踩中,骨骼碎裂的脆響令人頭皮發麻!

腥風血雨!真正的怪物降臨!

恐懼如同瘟疫般席卷了整個急診大廳!絕望的尖叫幾乎要掀翻屋頂!

“吼——!”怪物發出一聲震耳欲聾、充滿毀滅欲望的咆哮,骨質鐮刀橫掃,將幾張行軍床連同上麵的傷員一起斬成兩段!鮮血和殘肢斷臂四處飛濺!

混亂中,林楊看到那個疤臉軍官周強,正臉色慘白地指揮著幾個士兵用步槍瘋狂掃射!子彈打在怪物厚實的角質層上,迸發出點點火星,留下淺淺的白痕,卻根本無法穿透!反而激起了怪物更狂暴的凶性!

“媽的!火箭筒呢?!快拿火箭筒!”周強聲嘶力竭地吼道,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

怪物那對閃爍著紅光的複眼猛地轉動,瞬間鎖定了周強和他身邊幾個火力最猛的士兵!它放棄了屠殺身邊的弱小,巨大的骨質鐮刀高高揚起,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朝著周強等人狠狠劈下!速度快如閃電!

周強瞳孔驟縮,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他甚至能聞到鐮刀上濃烈的血腥和怪物口中的惡臭!

千鈞一發!

就在鐮刀即將把周強劈成兩半的瞬間——

嗤!

一道烏黑的、細如發絲、卻帶著斬斷一切鋒芒的微光,如同蟄伏的毒蛇,毫無征兆地從林楊左手食指上那枚古樸戒指中迸射而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聲微不可聞、如同熱刀切過牛油的輕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怪物那勢若萬鈞劈下的、巨大而猙獰的骨質鐮刀,連同它覆蓋著灰綠色角質層的手臂,從肩膀處,齊根而斷!

斷口光滑如鏡!

沉重的骨鐮和手臂轟然砸落在地,發出沉悶的巨響,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暗綠色血液如同噴泉般從怪物肩膀的斷口處狂飆而出!

“嗷——!!!”怪物那充滿毀滅欲望的咆哮,瞬間變成了淒厲到極點的、無法形容的痛苦慘嚎!龐大的身軀因為劇痛和失衡猛地向後踉蹌,撞塌了一排輸液架!

整個急診大廳,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臉上的驚恐和絕望凝固,難以置信地看著這突如其來、完全無法理解的一幕!

發生了什麼?!

那怪物…那刀槍不入的怪物…它的手臂…怎麼突然斷了?!

周強保持著躲避的姿勢僵在原地,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滑落,眼神茫然又帶著劫後餘生的巨大驚駭。他剛才隻看到一道快到極致的烏光閃過,然後那致命的鐮刀就…掉了?

隻有林楊。

他依舊站在原地,保持著轉身的姿勢。左手食指上,那枚古樸的戒指,滾燙得如同燒紅的烙鐵!戒身上,首尾相銜的奇異生物紋路,此刻正散發著一種深邃幽暗、令人心悸的烏光!一股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凶戾、都要貪婪、都要興奮的意誌,如同掙脫了部分枷鎖的太古凶獸,正順著他的指尖,瘋狂地湧入他的意識海!

它在嘶吼!它在渴望!它在為剛才那瞬間的“斬擊”而興奮戰栗!它渴望著更多的鮮血!更多的毀滅!它要吞噬!它要斬儘眼前的一切活物!

這股意誌狂暴而冰冷,帶著一種源自亙古的、對生命的純粹惡意!它瘋狂地衝擊著林楊的理智堤壩,試圖將他徹底拉入殺戮的深淵!

林楊的雙眼,瞬間被一股更深沉、更粘稠的血色徹底覆蓋!那血色之下,是戒指凶戾意誌的投影!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左手。

五指張開,對準了前方斷臂後痛苦翻滾、嘶嚎的怪物,以及…大廳裡所有陷入呆滯的、鮮活的生命!

指尖,烏光吞吐不定,如同毒蛇的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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