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術演算完畢。】
【三日後,西南方向,將有小規模蝗群過境,可能波及部落農田邊緣。
蝗災。
秦昊眼睫微動,這兩個字,對於剛剛播種的紅薯田而言,無異於一場宣判。
他無聲地吐出一口氣。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是禍,亦可以是福。
次日,晨曦灑落石屋。
祝融焱正在擦拭她的長刀,刀鋒映著她專注的眼。
秦昊走近,聲音放得比平時更沉穩些:“首領。”
祝融焱“嗯”了聲,頭也未抬。
“秦昊昨夜觀星,心有所感。”秦昊斟酌著詞句,“三日之後,恐有飛蟲之災,或將侵擾我等田地。”
祝融焱擦刀的手一頓,終於抬眼看他。
她眉頭微蹙:“飛蟲?什麼飛蟲?”
“具體為何,尚難斷言。”秦昊微微搖頭,神情凝重,“但其勢洶洶,若不早做防備,怕是……”他沒說下去,意思卻已明白。
祝融焱盯著他看了半晌,那張過分好看的臉上,此刻滿是鄭重。
她不是不信秦昊有些神神叨叨的本事,畢竟紅薯就是這麼來的。
“需要多少人?”她問,很直接。
此事很快傳開。
老祭司巫拄著骨杖,顫巍巍地走到議事石前,彼時祝融焱正與幾位女戰士商議狩獵之事。
“首領!”巫的聲音蒼老,卻帶著一股威嚴,仿若她的話便是天啟。“老身聽聞,那秦昊又在妖言惑眾?”
祝融焱皺眉:“巫,秦昊隻是預感,並非定論。”
“預感?”巫冷笑一聲,枯樹皮似的臉上皺紋擠作一團,“真正的神啟告訴老身,未來三日,天朗氣清,山神庇佑,正是我烈火勇士滿載而歸之時!豈能因一外來小子幾句胡言,便自亂陣腳,耽誤大事?”
她頓了頓,骨杖篤地一頓:“我看,他是怕我等戳穿他那所謂神糧的虛妄,故意製造事端!”
巫轉向圍觀的族人,聲音拔高:“我將擇吉時,為部落祈福,佑我族人狩獵順利,風調雨順!”
一些上了年紀的女人紛紛點頭附和。
祝融焱麵露難色。
部落人手確實緊張,狩獵關乎過冬儲備。
秦昊立在一旁,安靜聽著,並未插話。
待巫說完,他才上前一步,對祝融焱道:“首領,紅薯之重,關乎部落未來。秦昊不敢戲言。若三日後平安無事,秦昊甘願受任何責罰,便是逐出部落,也無怨言。”
祝融焱看著他。
這個男人,總能在關鍵時刻,表現出與其外貌截然不同的強硬。
她沉吟片刻,終於道:“巫的祈福照常。狩獵隊也需準備。”她看向秦昊,“我撥給你二十人,多是些半大孩子和手上功夫差些的。其餘,你自己想法子。”
二十人,聊勝於無。
秦昊躬身:“謝首領。”
秦昊領著那二十來個老弱婦孺,開始了他的布置。
伐木,挖溝,收集艾草、乾獸糞。
部落東麵田壟邊。
紅薯田上風向,一道淺淺的隔離溝被挖了出來。
幾處土堆旁,堆滿了引火之物。
阿力默默地跟著秦昊,他指向哪裡,她便帶著人乾向哪裡,從不多問一句。
另外一邊,巫的祈福儀式搞得有聲有色,煙氣繚繞,鼓聲咚咚。
祭壇前人頭攢動。
部落裡的大部分青壯女戰士,則磨利兵器,準備明日的狩獵。
第三日,清晨。
天空碧藍如洗,一絲雲也無。
陽光明晃晃的,照得人暖洋洋。
巫站在高處,看著秦昊那邊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影,嘴角露出一抹譏誚。
狩獵隊整裝待發,女戰士們精神抖擻。
部落廣場集合。
祝融焱也披上了她那件虎皮坎肩,準備親自帶隊。
就在此時。
西南天際,一點不起眼的墨點出現。
初始無人注意。
那墨點迅速擴大,像一滴濃墨滴進了清水,暈染開來。
嗡嗡之聲,由遠及近,初時細微,繼而變得清晰,最後竟有些震耳欲聾。
“那……那是什麼?”一個眼尖的女戰士指著天空,聲音發顫。
祝融焱臉色驟變。
秦昊站在田埂上,一直望著西南方向,此刻,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來了。
“飛蟲!是飛蟲!”
不知誰喊了一聲,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巫臉上的得意笑容僵住,化為愕然,繼而轉為一絲慌亂。
“點火!”秦昊大吼。
他早已安排好的人手,立刻將火把投向那些艾草堆。
濃煙滾滾,夾雜著刺鼻的氣味,衝天而起,在紅薯田上風向形成了一道道煙幕。
“所有人,拿起你們的工具!獸皮袋,樹枝,一切能用的東西!”秦昊再次下令,語速極快,“守住田壟,驅趕蝗蟲!阿力,你帶幾個人,守住最外圍!”
阿力悶哼一聲,抄起一根粗大的樹枝,如猛虎下山,率先衝向田邊。
蝗群已至,遮天蔽日。
它們撞在煙幕上,一部分被嗆得暈頭轉向,胡亂飛舞,另一部分則悍不畏死地衝了進來,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那是它們啃噬一切的序曲。
女人們,那些被祝融焱劃撥給秦昊的老弱,此刻爆發出了驚人的勇氣。
她們尖叫著,揮舞著手中的簡陋工具,拚命撲打。
秦昊站在田埂上,冷靜地指揮著。
他讓眾人不要慌亂,集中力量守護紅薯苗最密集的地方。
那條提前挖好的隔離溝,此刻也顯現了作用,不少蝗蟲跌入溝中,短時間內難以爬出。
煙熏火燎,人聲鼎沸。
整個烈火部落東麵,都陷入了一場與蟲爭食的惡戰。
祝融焱反應極快,對著準備出發的狩獵隊厲聲喝道:“都愣著乾什麼!去幫忙!守住那些紅薯苗!”
狩獵隊的女戰士們這才如夢初醒,紛紛丟下弓箭長矛,抄起手邊一切可用的東西,衝向田地。
有了這批生力軍的加入,搖搖欲墜的防線頓時穩固了不少。
這場蝗災,來勢洶洶,卻因秦昊的未雨綢繆,損失被控製在了最小。
當最後一小撮蝗蟲倉皇逃離,天光重新從雲翳的縫隙中灑落時。
部落的女人們看著田間散落的蝗蟲屍體,以及大部分依舊挺立的紅薯苗,許多人直接癱坐在了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劫後餘生。
老祭司巫,此刻麵如死灰,她拄著骨杖的手在微微顫抖,看著那片雖然狼藉卻保住了根基的田地。
她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都彙聚到了那個依舊站在田埂上的清瘦身影上。
秦昊的身上沾了些草屑和泥土,額角也見了汗,那張國色天香的臉上略顯疲憊,但他身姿依舊挺拔,神色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祝融焱大步走來,她胸口劇烈起伏著,看著秦昊,眼神複雜無比。
有震驚,有慶幸,更有幾分灼熱。
她張了張嘴,許久,才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你……你當真是上天派來的神子不成?”
秦昊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曆經一場災禍後的陽光下,竟有幾分悲憫和神聖的味道,讓人不敢直視。
“首領過譽了。”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秦昊不過是僥幸,略通天時罷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驚魂未定的族人,聲音變得柔和:“真正庇佑我烈火部落的,是這片養育我們的土地,是諸位不畏艱險的勤勞,也是……上天不忍我等受苦的眷顧。”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不居功自傲,又無形中將自己與“天意”巧妙地聯係了起來。
部落眾人看向秦昊的眼神,已然從最初的懷疑、好奇,轉為了深深的敬畏,甚至……隱隱的崇拜。
【洞察術反饋:祝融焱忠誠度:80(信任度大幅提升,開始產生依賴心理)。】
【洞察術反饋:部落部分成員忠誠度提升。威望:烈火部落(大幅提升)。稱號解鎖(初級):神子。】
秦昊垂下眼瞼,掩去眸底深處的一抹精光。
神子?
他可不是什麼神子。
他隻是一個,想好好活下去,順便把這個不怎麼講道理的世界,稍微修整一下的現代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