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該吃飯吃了。”
“對對對,再不吃冷透了就不好吃了。”
“開席開席!”
趙玄奇伸出左手把桌子上的遮塵布揭開,再把下麵墨綠色的竹編大蓋揭去。
幾道菜就好像被塵封塵封在冰蓋下的花朵,如遇見冰雪消融般瞬間重見天日,香味迫不及待鑽進人的鼻腔內,充斥整個大腦。
菜色菜形完美,看一眼就令人覺得多姿多彩,味蕾生津。
吳老隻覺得眼前一亮,頗有一種搬進頂級酒樓的觸感,身處的小破屋都明媚許多。
他驚訝道:“這是請的哪家大廚過來做菜?”
在他的眼裡,也隻有那種滄州城那種名聲赫赫的大廚才有這種手法技術。
畢竟,麵前的菜係他可是見都沒見過。
縱使還沒有來得及嘗一口,從香味還有外形來看,也能察覺到絕對不賴!
他不由得有些心疼,一桌子的菜琳琅滿目,又是雞,又是鴨,又是羊肉,絕對很貴。
屋裡的三個弟子隻不過是雜役身份,買這些菜絕對是花費大血本,指不定要省吃儉用好幾個月。
且絕頂大廚上門做菜,收費十分昂貴。
倘若,買菜那麼貴的情況下,再請一個絕頂大廚過來代手煮菜,他不敢相信這一頓生辰會花費多少銀兩。
老人家怎麼可能不心疼呢?
他這是擔心幾個弟子花錢太多!
他可不是想要占弟子便宜的人。
張河看出來老人家的心疼,笑眯眯道:“吳老,整桌菜都是趙老大出錢購買,沒有請什麼大廚,全部都是趙老大一手烹飪。”
“啊?”
吳老驚訝的看向趙玄奇。
眼神中是掩蓋不住的詫異。
這一手菜,竟然都是小趙所做?
如此好的手藝嗎?
他壓根沒有想到會是如此情形,一時間表情都有些失態。
緩過神後,吳老沒有多問廚藝的事。
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該問的事情絕對不要多問。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不想掃興,更不想鬨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除此之外,哪怕吳老也覺得菜貴了,認為趙玄奇太過於破費了,認為以後不能那麼奢華,覺得不值,他也沒有把話說出口。
生辰嘛,開心的吃就是了,不必糾結其他的事,才會你開心我開心大家都開心。
糾結這個糾結那個,隻會搞得大家都不開心,搞得大家都下不了場。
——後輩為你做的事,老人家也要學會捧場,開心的享受,覺得貴的話,覺得有什麼意見的話,大不了事後再說。
吳老當即一笑:“好好好,好廚藝,我今天也算是大開眼界了,可以嘗嘗大廚做的好菜,沒想到我會有這種福氣。”
“你們也彆愣著,快點都入座啊。”
三人相繼入座之後,幾人翹首以盼的等待吳老的品鑒,趙玄奇道:“爹,您是今日的老壽星,彆乾說,你先嘗嘗這幾道菜味兒如何,給這道席開開光。”
張河、李大山二人也在旁邊起哄。
給席開光。
這是當地慶生的一種習俗。
老人家壽席,身份最高身份最大,生辰這天福氣臨身,壽星高照,得老人家先動筷,把每一道菜都先品嘗一遍,這就叫做“開光”。
壽星開過光的菜,會沾染老壽星的福氣運氣,其他人吃了之後會福大運大,更加長壽,是一種意寓很好的儀式。
吳老沒有矯情,他當即拿起筷子,率先品嘗擺放在麵前的第一道菜。
“這是鴨肉?”
他好奇的夾起一塊鴨肉,可以辨彆出上麵裹著一層煮得黑紅色的血漿,直接放進嘴巴裡,細細品嘗。
首先是鴨血的細膩綿潤味,有一種沙沙的觸感,就好像在吃一層裹在糖葫蘆外層的蜂蜜蜜漿,
不同的是蜜漿的味道是甜味,這層血漿則是原始的熱、辣、鴨血、蔥、薑、蒜糅合在一起的野性風味,
尤其是血漿入口即化,好似融入在整個味蕾裡麵,就像夏日的雷霆炸開一樣,所有味道在嘴裡炸開。
其次就是血漿下的鴨肉觸感,很嫩,又稍微有那麼一點點嚼勁,因為血漿裹在外麵的加持下,內部的鴨肉反而更多一份“鮮”“辣”“厚”的觸感,徹底點燃舌尖,讓人難以自拔。
一塊鴨肉下去,吳老意猶未儘,舒服的閉上眼睛,連張口說話都舍不得,生怕把口腔裡麵的味道去掉。
趙玄奇坐在旁邊,心底有些忐忑。
他也不知道吳老會不會喜歡這道菜。
血鴨,在他前世的老家,一直都是老人老一輩子的最愛,甚至這道菜走出老家之後,在整個國家之內都被不少地區、不少人喜愛。
每次趙玄奇回到老家,隻要煮鴨肉,必定會被家中老人要求把鴨肉做成鴨血,其他什麼爆炒,油燜,辣鹵,全部都會被老人嫌棄,一口都不肯吃不說,還會罵不懂珍惜食材。
可在前世再怎麼受歡迎,那也是前世的事情,現在畢竟是在異世界,在大周這片新天地,他無法保證這個時代的人會不會喜愛血鴨。
尤其是,當趙玄奇看著老人家閉目不說話的時候,他生怕是因為味道不好。
“味道怎麼樣?”趙玄奇小心翼翼問道。
吳老當即從回味中驚醒,睜開眼睛,一拍桌子道:“好!好吃!”
這反應把在場的三人都嚇了一跳,誰都沒有想到吳老會那麼誇讚。
隻聽吳老不斷的誇讚著:“沒想到鴨肉還能這樣子做,簡直就是神來之筆,也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特色,太好吃了。”
趙玄奇鬆了一口氣。
‘也是,這個時代,一般人家煮菜煮熟就行了,根本不會追求味道。’
‘吳老吃的鴨肉大部分怕是水煮鴨,烤鴨,大部分的菜係也就是水煮水燜,好吃不到哪裡去。’
‘這道菜自然會被滿意。’
好吃就行,他總算是把揣著的心給放下來了。
既然這道菜滿意了,那麼接下來的幾道菜多半也會滿意。
果不其然,吳老繼續品嘗其他的幾道菜,白切雞,羊排頓蘿卜,酸菜魚,霸王彆姬,每一道菜都讚不絕口。
尤其是霸王彆姬,受到吳老最高程度的讚揚,稱讚這是他一輩子裡吃過味道最好的菜。
甲魚肉又嫩又鮮,入口瞬間直接在嘴裡炸開,化作一團肉汁直接鑽進喉嚨,一溜煙就滑進了肚子裡,等你反應過來,試著在嘴裡咀嚼、試著嘗嘗味兒,才會發現肉已經裝在胃裡,而那股味道已經進入腦海。
雞肉略微有嚼勁,你需要在嘴裡咀嚼幾下才能吞下去,每一下咀嚼都有一種雞汁炸裂的觸感,越咀嚼越有勁,反而會讓你舍不得吞下去,
當你想要吞的時候,喉嚨就好像被焊住了,讓你下意識的舍不得咽下,直到把肉塊嚼成肉泥,才會完美的跟喝湯一樣咽下去。
最絕的並不是肉,而是湯。
金黃色的湯如同黃金汁液,有一股尊貴富貴的視感。
恰恰是這層黃金色的湯才是精髓,濃稠的裹在肉上麵,確保“湯中有肉,肉中有湯”,甲魚肉裹滿濃稠的雞湯,雞肉又裹滿甲魚汁的風味,二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碰撞出一種全新的火花。
吃一口霸王彆姬,宛若有一隻雞一隻甲魚在你的嘴巴裡打架,激烈昂揚,哪怕整塊肉被吃完了,那種刺激的感覺依舊停留在舌尖,久久無法散去,回味無窮,意猶未儘。
吳老誇張的給出高度評價,一方麵是味道好,一方麵又為義子而驕傲,讚揚道:
“天下第一,莫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