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如何了?”
偏殿,景宣帝掃了眼從旮旯角搬回來,正睡在床榻上的阿綏等人,詢問太醫。
太醫把完脈,鬆了口氣道:“陛下娘娘公主寬心,幾位小主子隻是睡著了。”
雲挽擔憂未消,不解問:“隻是睡著了?那為何叫不醒?”
“呃。”太醫愣了下,捋了捋胡須麵上劃過尷尬道:“興許是醉了。”
“”
眾人目光瞬間落在了偌大床榻上並排睡,臉色酡紅的三隻崽,眼神灼熱地仿佛能盯出洞來,壓力驟襲。
然而三崽毫無所覺,各自翻了個身調整成最舒適的睡姿,令人又氣又好笑。
永壽公主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自家撅著個大腚睡覺的兒子,開口道:“皇兄,既如此,不如等明日他們睡醒後再問話?”
對自家不省心的崽子了如指掌,今日‘失蹤’又‘醉酒’之事肯定和裴謙脫不了乾係。
一天下來永壽公主雖然也氣急,但也不想自家崽被他正在氣頭上的舅舅收拾太狠,等到明日再大的氣經過一晚上也消得差不多了。
淑妃訕笑應和:“公主說得對,反正此刻也叫不醒他們,不如先讓他們睡精神明日再處置也不遲。”
想起上午自己口口聲聲說有人要害三皇子,結果卻大相徑庭,淑妃尷尬地想找個洞進去。
可轉念一想,她也不過憂心過甚、念子心切罷了。
景宣帝抬手遣散眾人,為了找三隻崽亂成一團的內廷總算回歸平靜。
次日,紫宸殿主殿,光滑堅硬的地板上並排跪著睡醒吃飽的三崽。
景宣帝神身居主位,雲挽等孩子母親坐在側旁,大有三堂會審的架勢。
“說說,昨日怎麼回事?”
阿綏幾人心知昨日闖禍了,聞言麵麵相覷,低下了頭。
景宣帝看向三皇子:“承暉,你年長你來說。”
“父皇,此事是兒臣的錯。”
三皇子埋著頭,羞愧道:“昨日兒臣不該意氣用事丟下宮人獨自跑了,讓父皇與母妃擔心。”
今日醒來後,他才知昨日滿宮上下都在找他們幾個。
淑妃聞言,頓時急了。
這孩子,哪有自個兒主動攬責的?
景宣帝麵色平淡,“也就是說故意躲起來是你的主意了?”
三皇子頓了下,正想點頭,一旁的裴謙大喊:“才不是!”
“舅舅,那地方是我找到的,是我帶他們去的,酒釀丸子也是我從膳房偷偷帶出來的!”
“還有我。”
阿綏舉起手,挺著小身板口齒清晰說:“我是自願去的,而且我們不是故意躲起來的,是三殿下遇到了傷心事,我們才帶他去秘密基地的。”
景宣帝冷笑。
還秘密基地,這群小崽子。
雲挽:“陛下,既然事出有因,不妨先聽聽三殿下因何而傷心?”
平時自家崽都是和裴謙待一塊,昨日能拉上三皇子肯定事出有因,甚至還整了一出‘借酒消愁’。
一旁淑妃催促道:“暉兒你快說!”
三皇子一時沉默。
“你這孩子急死人,你倒是快說呀!有任何委屈倒是說出來,有你父皇為你做主你怕什麼?”淑妃語氣急躁不耐。
永壽公主蹙眉:“三殿下,可是有難言之隱?”
三皇子搖頭,而是偷偷看了眼淑妃的方向,抬頭鼓起勇氣道:“父皇,兒臣聽宮人說兒臣不是母妃的親生孩子,是真的嗎?”
此話一出,四下寂然。
雲挽與永壽公主一頓,有些意外。
淑妃則是臉色微變:“你聽誰說的?哪個狗奴才在你麵前胡說八道?”
三皇子非她所出在宮裡並非什麼秘密,可淑妃並不喜歡旁人提這事,自三皇子出生起便下令不許宮人提及此事,更不得告訴三皇子。
因此即便這是眾人皆知的事,也沒人敢得罪淑妃告訴三皇子他的身世。
當然也覺得沒必要,畢竟三皇子的生母出身不顯,說與不說沒什麼區彆。
三皇子目光含淚:“父皇、母妃,這是真的嗎?”
其實從淑妃的反應中他就明白了,可還是想求證。
景宣帝神色未變,他望著三皇子沉聲道:“是,你雖非淑妃親生,卻是她養大的,她就是你的母妃。”
“是誰同你說這些的?”
他眼中劃過冷芒。
三皇子神情黯然:“是一個宮女和一個內侍,兒臣昨日偷聽到他們講話,未看到他們的臉。”
景宣帝冷聲:“因為得知淑妃非你生母,所以你一氣之下就甩開伺候的宮人,獨自藏了起來?”
他語氣加重,三皇子瑟縮了下,怯懦道:“父皇兒臣知錯了。”
景宣帝語氣冷沉:“你可知那兩個宮人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讓你們母子倆生出嫌隙?倘若他們有壞心,趁你獨自一人時痛下殺手,你今日還能好好站在這兒說話嗎?”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不免嚴厲起來。
三皇子囁喏:“父皇”
失望一閃而過,景宣帝冷冽道:“你如今是八歲,並非尚未啟智開蒙的三歲孩童,該知曉三思而後行的道理,旁人隨便說兩句你便往心裡去了,被人牽著鼻子走都不知道。”
他可以接受這個兒子平庸,但絕不能蠢得被他人利用還不自知。
“去向你母妃道歉。”
三皇子羞得滿臉紅,不敢忤逆父親,他朝淑妃道歉:“母妃,對不起,兒臣知錯了,不該讓你擔心。”
淑妃上前拉他到一旁得,神情慈愛:“好孩子,不怪你,是那些奴才的錯。”
見她未責怪自己,三皇子鬆了一口氣。
可本就不親昵的母子,生了嫌隙真的還能像從前一般麼?
景宣帝:“至於你的生母是誰——”
淑妃心頭一緊,“陛下!”
她並不想讓三皇子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誰。
未理會她,景宣帝繼續道:“她身體孱弱,在生下你後便過世了,已追封為崔嬪,你既已知曉,有空便去文德殿為她上一柱香。”
“兒臣明白了。”自己生母姓崔,三皇子默默記下。
景宣帝:“至於淑妃,馭下不嚴,致使宮人怠惰,未儘職責,難擔‘淑’字,即日起褥奪封號,降半級,罰俸三月,以儆效尤。”
“再有下次,承暉便搬去南陽宮,自有人照顧周到。”
淑妃神情恍然,聽懂了他的意思。
處理完這廂,景宣帝瞥向豎起耳朵八卦的兩人,“至於你們倆”
兩崽一震,彎腰趴伏朗聲道:“舅舅陛下我們知錯了!”
景宣帝哼笑,認錯倒是挺快。
雲挽扶額無奈,永壽公主則已經想好回去該怎麼揍小孩了。
“念在你們是初犯,未釀成大錯,回去抄寫禮記二則五遍。”
此事算是到此為止,最後景宣帝單獨留下了三皇子。
出了殿門,裴謙還未來記得高興,便被永壽公主擰了耳朵。
“娘!娘!您輕點——”他嗷嗷叫。
永壽公主冷哼:“小兔崽子,看老娘回去怎麼收拾你!”
目睹這一切的阿綏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扭頭便對上了自家阿娘危險的笑容。
“乖寶放心,阿娘不會揍你。”
阿綏揣著手,乖巧不已。
與三皇子單獨談完話,景宣帝回到主殿,正好瞧見雲挽手握戒尺,而阿綏則站在一旁,乖乖伸出手。
他眉心跳了跳,下意識阻止:“夫人,他年歲尚小,這是否過於——”
雲挽微笑:“陛下是覺得妾身過於嚴厲了?”
頓感不對,景宣帝話鋒急轉:“那倒不是,朕忽然想起還有要緊事未處理,夫人請便。”
說完他佯裝未見阿綏巴巴眼神,轉身匆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