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舒錦的哭聲，季宴尋猛地站了起來。
巨大的響動嚇得辦公室的另外兩個人一哆嗦，齊齊抬頭看了過去。
“發生什麼事了？你在哪兒？”
“我在燕京大橋，我剛剛差點死掉了！嗚嗚嗚……”
死掉……
季宴尋連忙拎起外套往外小跑著往外走。
於止見情況不對，趕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季宴尋神色十分凝重，冷著臉接連催促了他好多次。
十五分鐘後，車子在大橋附近停下。
舒錦已經從剛剛的恐懼中緩過來了，周圍有好心人已經將跳江者送去了醫院，舒錦一個人站在原地，有人上前來詢問她的情況。
季宴尋跑過去，見她雙眼紅腫形容狼狽，沒敢貿然碰她。
“受傷了？”
舒錦點了點頭，“不知道胳膊有沒有脫臼，有點疼。”
那個正在詢問舒錦的人開口說道：“你女朋友太勇敢了，剛剛救了一個要跳江輕生的女人，她伸手拽住了對方，差點兒跟那個人一塊兒掉下去了，我剛開車到這兒就看到了，嚇死人了。”
季宴尋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差點兒跟那個人一起掉下去了？
他僵硬地將頭轉向橋邊，燕京大橋下麵是滔滔江水，深不見底的大江水流湍急，縱使水性再好也絕無生還的可能。
季宴尋額頭青筋直跳，舒錦一看的臉色就知道他多半是生氣了。
她看了講話的人一眼，“我胳膊痛，你先送我去醫院行嗎？”
季宴尋避開她受傷的胳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一路上，季宴尋麵色陰沉著沒講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擔心她身體還有哪裡看不到的地方受傷，季宴尋讓醫生給她做了全身檢查。
最後確定胳膊和手腕是假性脫臼，隻有軟組織挫傷，小腹處也是被重撞擊後出現的毛細血管破裂，近期隻需要靜養就好。
季宴尋全程沒讓舒錦走一步路，到了家，把她抱進房間放到了床上，一言不發地轉身往外走。
舒錦一把拉住了他。
卻忘記自己用的是剛剛受傷的胳膊。
“嘶……”她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舒錦！你能不能老實一點！”
舒錦抿了抿唇，季宴尋憤怒的模樣屬實很嚇人，兩個人在一起後，他從來沒有在她麵前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她軟著聲音，“你要去哪兒？”
“我現在不想跟你生氣，你把手鬆開，躺下睡覺。”
舒錦今天谘詢了一下情感冷漠症的情況，若想慢慢恢複，就不能讓他獨自消化情緒。
她沒鬆手，而是換了另外一個沒受傷的胳膊，重新捏住了季宴尋的衣角。
繼續解釋，“那會兒的情況太危急了，你覺得我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從我麵前死掉嗎？”
季宴尋的手指骨捏的哢哢作響，仿佛隨時都會爆發一場毀天滅地的憤怒，真的很恐怖。
“我現在不是沒事嗎？我就受了一點傷，但是救了一個人的命。”
“彆人的死活跟你有什麼關係！”
季宴尋終於惱怒地回身，捏住了舒錦的下巴，
“你是沒事，但你要是真的被拖拽著一起掉下去了呢？舒錦，你他媽的是什麼救世主嗎？你怎麼這麼愛多管閒事！”
季宴尋捏著她下巴的手十分用力，舒錦有種他下一秒就會把自己捏脫臼的感覺。
她肩膀使勁兒一抖，他憤怒的話語中帶著細微的顫抖。
那是在恐懼和害怕。
舒錦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季宴尋，你捏疼我了。”
季宴尋的煩躁到了，可他又不能傷舒錦，他想離開，但舒錦又抓著他不放。
他指尖的力道鬆了鬆，聲音依舊僵硬，“我今晚去書房睡。”
“不要。”舒錦搖了搖頭，“我不抱著你會睡不著。”
兩個人保持著這樣僵持的姿勢，直到舒錦半跪著的姿勢累了，稍微挪動了一下位置，季宴尋終於吐出一口氣。
他強硬地將舒錦塞回了被子裡，自己也躺了進去。
關燈，將人裹進了懷裡。
當晚，季宴尋做了噩夢。
夢裡一片血紅，四周全是坍塌的碎片，他和父母被壓在廢墟之下，兩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他。
“爸，媽……”
兩個年輕的男女沒有說話，隻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季宴尋滿頭大汗，發絲都被汗濕，“你們為什麼不理我？你們跟我講話啊。”
他們朝他露出了一絲淺淡的笑容。
季宴尋想動動身子，朝他們的方向走兩步。
可是，身上壓著的重物根本讓他無法挪動分毫。
“你們在怪我對不對？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死了你們，如果死的人是我，你們就不會死了……”
少年時的季宴尋崩潰地嚎啕大哭。
“你們回來好不好？求求你們不要走，你們也把我一起帶走可以嗎？”
他們輕輕地搖了搖頭，張口在說些什麼，可季宴尋隻能看到他們嗡動的嘴唇，並不能聽到任何聲音。
季宴尋急壞了，他想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可他越努力，那聲音離他好像越遠。
兩個人的身影逐漸倒退，獨留下被壓在廢墟下的他。
“不要，不要走，求求你們彆離開……”
“季宴尋，你醒醒，季宴尋！”
誰在喊他？
噩夢中的季宴尋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冰冷的廢墟中，好像有一雙手正在努力地拖拽著他。
身上重重壓著的，幾乎讓他喘不過氣的水泥石板似乎突然消失了，身體得到解脫。
他猛地睜開雙眼，重重地喘息著，迎上了舒錦擔憂的目光。
“做噩夢了？”舒錦捧著他的臉，臉頰跟他的蹭了蹭，“沒事了沒事了，都是夢，不害怕。”
自從跟她在一起後，有她在懷裡，季宴尋已經不做噩夢了。
昨天的巨大刺激，讓他情緒幾乎崩潰，那種再度害怕失去的感覺瘋狂侵襲，讓他回憶起了不好的事情。
可父母於他來說不算噩夢。
就算見到他們他就會經曆一輪近乎酷刑的疼痛，季宴尋也願意。
因為想要見他們，隻有這個方式。
季宴尋望著頭頂上方，閉上眼。
片刻後，他睜開眼，“舒錦，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