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滑入1998年3月下旬。料峭春寒尚未完全褪去,清華園的枝頭已悄然萌發新綠。距離上次那場深水暗流下的攻防戰,已過去近兩周。
在這過去的兩周裡,周明像個高速旋轉的陀螺,奔走在公司和學校之間。
時間回到一周前:
啟明投資控股的“母艦”骨架,在沈靜和王嵐這兩位“大副”的操持下,正以驚人的效率搭建著。王嵐主導的財務獨立賬戶體係已然落成,資金隔離的防火牆堅不可摧。而沈靜則高效地篩選、安排著一場場至關重要的麵試。
啟明科技的會議室裡,氣氛肅然。周明坐在主位,沈靜坐在側旁記錄。對麵是三位西裝革履、氣質各異的應聘者——王嵐親自把關篩選出的法務精英候選人。窗外三月的陽光斜照進來,帶來一絲早春的暖意。
“周總,沈助理。”第一位開口的是一位年約三十五、氣質沉穩內斂的男子,聲音不高卻充滿力量感,“我叫方瑾,本科人大法學,碩士北大國際法,在‘君合’跨境並購和知識產權訴訟團隊工作了八年,主導過三起標的額超十億美金的跨境並購法務統籌,以及多起涉及國際巨頭的複雜知產訴訟。”他遞上簡曆,上麵密密麻麻的案例和頭銜無聲訴說著其履曆的厚重。王嵐在旁邊微微頷首,表示此人專業能力毋庸置疑。
第二位是位乾練的女性,三十出頭,語速清晰:“周總好,我是何苗。清華法學院本碩。畢業後加入‘四通利方’法務部,是初創團隊成員之一,全程參與了公司早期架構搭建、內容版權合規體係建立以及多輪融資的法律事務,對互聯網新興業態的法律風險和合規框架有深入理解和實操經驗。”她的眼神銳利,透著互聯網法務特有的敏捷和前瞻性,經驗雖不如方瑾厚重,但在新興領域極具價值。
第三位則是一位看起來稍顯年輕,但眼神異常冷靜的男士,約莫二十七八歲。“周總,沈助理,我是顧沉。本科中國政法,碩士哈佛jd。畢業後在紐約‘盛信’(ic circle之一)資本市場部工作兩年,主要處理中概股上市和後續合規事務。去年底回國,目前在證監會法律部借調,深度參與近期幾項重要互聯網及科技行業監管政策的研討。”他的介紹簡潔有力,透著一股華爾街精英的冷峻和對國內最新監管動態的精準把握。
周明不動聲色地聽著,提出幾個刁鑽的、關於vie架構在現行政策下的灰色地帶風險、數據本地化存儲的合規邊界以及啟明未來可能涉及的複雜投融資合同,特彆是對賭條款陷阱的問題。三人的回答各有側重,方瑾基於深厚經驗給出穩健方案,何苗結合互聯網特性提出靈活應對策略,顧沉則精準援引最新監管動態和海外判例,展現出超強的信息整合和風險預判能力。最終,周明當場拍板,三人全部錄用!方瑾擔任法務主管,何苗與顧沉為高級專員,共同組成啟明投資控股的法務“鐵三角”。
“沈靜,”麵試結束後,周明揉了揉眉心,三月的陽光映著他略顯疲憊但銳意不減的臉,“通知劉敏,抓緊篩選簡曆,下周集中麵試母公司的其他部門候選人:財務團隊三位、人力資源兩位、審計風控兩位。時間緊,效率要高。”
“明白,周總。場地和流程我會安排好。”沈靜利落地記下。
要說這公司的事務占據了周明大部分白天時間,而夜晚則屬於陳墨的屏幕和無聲的數字戰場。shadoalker的陰影似乎暫時退卻,但陳墨的蜜罐從未放鬆警惕,反向追蹤“深藍視野”的線索也在艱難推進。蘇雨晴的小波變換算法與陳墨的di引擎融合順利,效果顯著,為啟明科技的voi核心係統又增添了一道堅固的屏障。周明在股市的操作也未曾停歇,賬戶裡的數字在冷靜的波段操作下穩步增長,為啟明的擴張提供著源源不斷的彈藥。三月的資本市場,暗流湧動。
而最讓周明“心力交瘁”又啼笑皆非的,無疑是他清華園裡的社團攻略戰。
時間拉回當下,周三傍晚,舞蹈社的練功房。
空氣中流淌著舒緩的鋼琴曲,巨大的落地鏡前,一群身姿曼妙的女生如同輕盈的蝴蝶,隨著社長的口令伸展、旋轉。而在靠近把杆的角落,畫風突變。
周明和吳哲,兩個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大男人,穿著緊繃繃的黑色練功服(吳哲的褲腳還滑稽地吊在腳踝上),正齜牙咧嘴地與“下旁腰”這個動作殊死搏鬥。
“老吳……穩住!重心!重心在左腳!”周明憋得滿臉通紅,感覺自己的腰像塊生鏽的鐵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努力想把身體向左側彎曲,手指尖顫巍巍地伸向地麵,結果重心一歪,整個人像棵被風吹歪的樹,踉蹌著差點一頭栽倒,幸好及時扶住了把杆,發出一聲悶響。
“哎喲我去!”旁邊的吳哲更慘。他試圖模仿前麵一個女生的優美姿態,結果上身剛側下去,支撐腿就一軟,“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坐了個屁股墩兒,震得地板都仿佛顫了顫。
“噗嗤…”“哈哈……”周圍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笑聲。幾個女生偷偷瞟著他們這邊,忍俊不禁。連一向嚴肅的舞蹈社社長都無奈地扶了扶額。
吳哲臊得滿臉通紅,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周明也尷尬地咳嗽兩聲,趕緊把他拉起來。“失誤,純屬失誤!”吳哲強裝鎮定,小聲對周明嘀咕,“都怪這褲子!太緊了!影響我發揮!”
周明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感覺自己的胸肌也被這該死的練功服勒得快要窒息了。“堅持,兄弟!為了……藝術!”他昧著良心給吳哲打氣,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教室中央——徐雅正在練習一段優美的旋轉,白色的練功裙擺像花瓣一樣散開,身姿輕盈,笑容溫婉,如同畫中人。
吳哲的目光更是黏在徐雅身上,剛才摔倒的糗態瞬間拋到九霄雲外,隻剩下癡迷的傻笑。就在這時,練功房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一個穿著乾淨白襯衫、卡其褲,戴著無框眼鏡,氣質斯文儒雅的男生站在門口。他目光掃視一圈,精準地落在徐雅身上,臉上露出溫和得體的微笑:“徐雅,打擾一下?”
音樂暫停。徐雅停下動作,擦了擦額角的細汗,看到來人,臉上也浮現出禮貌的笑容:“張師兄?你怎麼來了?”
這位“張師兄”名叫張弛,經管學院研一學生,學生會外聯部部長,家境優渥,談吐不俗,是學校裡不少女生眼中的“男神”。他對徐雅的追求,雖不張揚,但也是公開的秘密。
“沒什麼大事,”張弛走進來,手裡提著一個印著某著名芭蕾舞團lo的精美紙袋,“上次聽你說想找他們巡演的紀念畫冊,我剛好托朋友買到了,給你送過來。”他聲音溫和,舉止大方,將紙袋遞了過去。
“啊!太謝謝張師兄了!”徐雅眼睛一亮,驚喜地接過袋子,顯然這份禮物送到了心坎上,“這畫冊很難買的,讓你費心了。”
“舉手之勞。”張弛笑容溫煦,目光專注地看著徐雅,“你喜歡就好。對了,周末國家大劇院有場俄羅斯芭蕾舞團的《天鵝湖》,我正好有兩張票……”
吳哲在旁邊看得眼都直了!危機感瞬間爆棚!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看向張弛的眼神充滿了警惕和……一點點自卑。張弛那種從容不迫的精英氣質,和他剛才狼狽摔倒的形象形成了慘烈對比。
“完了完了完了!”吳哲急得抓耳撓腮,湊到周明耳邊,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周明!軍師!怎麼辦!張弛這招太狠了!投其所好,還這麼自然!我要涼了!”
周明看著吳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再看看那邊相談甚歡的徐雅和張弛,大腦飛速運轉。硬剛肯定不行,人家彬彬有禮,你上去胡攪蠻纏隻會更丟分。得智取!
“彆慌!吳哥!”周明壓低聲音,眼珠一轉,一個餿主意瞬間成型,“他送畫冊,咱們就展示‘誠意’!你去!現在就去給徐雅學姐送水!記住,要表現出你訓練刻苦、汗流浹背、但依然心係學姐的‘赤誠’!我幫你打掩護!”
“送水?就這?”吳哲有點懵。
“對!關鍵在‘表現’!”周明用力推了他一把,“快去!自然點!就說看她練得辛苦!快!”
吳哲被周明一推,腦子還沒完全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下意識地抓起自己那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同手同腳地朝著徐雅和張弛的方向走了過去。他走得僵硬無比,像台年久失修的機器人,臉上的表情更是緊張得扭曲,努力想擠出笑容,結果比哭還難看。
“徐…徐雅學妹,”吳哲的聲音乾巴巴的,帶著明顯的顫抖,把礦泉水瓶往徐雅麵前一遞,“你…你練了半天,累…累了吧?喝…喝點水?”他滿頭大汗(有一半是緊張的),練功服前襟濕了一片,頭發淩亂地貼在額頭上,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徐雅和張弛都愣了一下。張弛看著吳哲這副尊容,鏡片後的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嘴角微微勾起一個禮貌但疏離的弧度。
徐雅看著遞到眼前的半瓶水,再看看吳哲緊張得快要同手同腳的樣子,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有點尷尬地笑了笑:“呃…謝謝吳哲學長,我…我自己帶了水杯。”
“啊?哦…哦!好的好的!”吳哲鬨了個大紅臉,拿著水瓶的手僵在半空,收回來也不是,繼續舉著也不是,尷尬得腳趾摳地。
周明一看,心中哀歎“豬隊友帶不動”,趕緊硬著頭皮衝了上去。他臉上堆起無比誇張的“驚訝”和“讚許”表情,一把摟住吳哲的肩膀,暗中使勁穩住他顫抖的身體,大聲說道:
“哎呀!吳哥!我就說你心細吧!剛才壓腿壓得那麼辛苦,汗流浹背的,自己水都沒顧上喝兩口,就惦記著給學姐送水!這份‘同門’情誼(周明特意加重),真是感天動地啊!張師兄,您說是吧?”他最後一句,把“皮球”踢給了張弛,眼神“純真”地看向對方。
張弛被這突如其來的“同門情深”戲碼搞得有點懵,看著周明那浮誇的表情和吳哲那副快哭出來的樣子,饒是他涵養再好,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鏡,維持著風度:“嗬嗬,吳哲同學…確實…很關心同學。”這話說得,怎麼聽怎麼彆扭。
徐雅看著眼前這出荒誕劇,再看看張弛那略顯僵硬的笑容,又看看周明擠眉弄眼的“表演”和吳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窘迫,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趕緊捂住嘴,但眉眼彎彎,顯然是被逗樂了。
“好了好了,謝謝你們。”徐雅忍著笑,對吳哲和周明點點頭,“你們也快去休息吧,好好練。”她又轉向張弛,“張師兄,票的事謝謝,但我周末要加練,可能去不了,不好意思啊。”語氣禮貌,但拒絕得很乾脆。
張弛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舊保持風度:“沒關係,下次有機會。”他又和徐雅寒暄兩句,便告辭離開了。
危機暫時解除!吳哲看著張弛離開的背影,又看看徐雅似乎並未生氣,甚至還有點笑意的樣子,長長舒了口氣,感覺後背都濕透了。他看向周明,眼神充滿了感激和後怕:“兄弟!救命之恩!剛才我差點原地爆炸!”
周明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沒好氣地捶了吳哲一拳:“下次執行戰術,表情管理!表情管理懂不懂!你那樣子像要去炸碉堡,不是送溫暖!”
兩人勾肩搭背地走回角落,雖然剛才的“表演”拙劣無比,丟人現眼,但共同的“抗敵”經曆和徐雅那一聲輕笑,卻讓這對“壓腿之交”的革命友誼瞬間升華。吳哲甚至開始興致勃勃地和周明討論起下次遇到張弛該怎麼“鬥智鬥勇”,渾然忘了身體的酸痛。
練功房裡的音樂再次響起,鏡子裡映照出兩個大男生笨拙卻努力的身影,以及他們眼中重新燃起的、為“藝術”和“愛情”而奮鬥的(荒誕)鬥誌。舞蹈社的煙火“諜戰”,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周明,這位肩負著“挖人大業”的老板,正深陷其中,痛並快樂著。明天,還有一堆精英等著他去麵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