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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花銀子如流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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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們這般激動,自有緣故。

往日韃子小股襲擾,向來是燒殺搶掠後揚鞭遁走。

邊軍若追出去,輕則被騎射壓製得抬不起頭,重則陷入埋伏九死一生。

可如今跟著的這位林總旗,謀勇兼備,初次率軍追敵便創下赫赫戰功。

縱是胡大勇從前隨將軍征戰,也不曾有過這般酣暢淋漓的仗。

要說其中最亢奮的,非二狗莫屬。

身為伍中弓弩手,他日日盼著能一箭斃敵。

今日換上三棱箭簇,不僅一箭射死一名韃子,還協助林川格殺另一人。

論軍功,他當屬老兵裡的頭功得主。

“大老爺們,彆動不動就跪!”

林川冷聲喝止,轉頭望向幾個瑟縮的婦人。

年長婦人正用衣袖慌亂遮掩身旁少女裸露的肩膀,眸中儘是驚魂未定的惶惑。

“把她們的繩子割了,清點繳獲。”

二狗蹲在一具韃子屍體旁,指尖捏著帶血的箭杆。

“總旗,您瞧這個。”

二狗用刀尖挑開韃子胸前皮甲,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

“這皮甲壓根擋不住三棱箭。”

林川俯身拔出箭矢,箭簇上還掛著絞爛的皮甲纖維,棱刃間嵌著細小骨渣。

“箭法不錯。”他指尖敲了敲箭杆,“往後勤加操練,多殺幾個韃子。”

“得令,總旗!”

二狗的興奮幾乎要從眼底溢出來。

婦人們相互攙扶著起身。

年輕少女忽然衝上前,發瘋似的狠踹已經斷氣的韃子屍體,淚水混著塵土糊在臉上。

年長婦人顫抖著屈膝跪地,額頭重重磕在泥地裡:

“多謝軍爺救命之恩……”

林川伸手將她扶起:“先起來吃些東西,稍後派人送你們回去。”

胡大勇牽來繳獲的戰馬,馬鞍上的水囊和乾糧隨著動作晃出輕響。

幾個婦人機械地接過食物,指尖還在不受控製地發抖。

胡大勇湊近林川,壓低嗓音:

“總旗,韃子的馬和羊群如何處置?”

林川望向不遠處拴成一排的六匹戰馬,又瞥向咩咩叫著的羊群:

“馬帶走,羊……歸還給村裡人吧。”

胡大勇聞言一愣。

按軍中慣例,繳獲物資要麼上繳,要麼由將士分取,從未有過還給百姓的先例。

但他很快頷首應下:“明白!”

隨即轉身吆喝一聲,幾個村民立刻興高采烈地去牽馬趕羊。

“柳樹村上次繳獲的六匹戰馬都受了輕傷,一並帶回鐵林堡。”

林川補了一句。

在這亂世,馬是比銀錢更金貴的物件。

兩場仗打下來,已繳獲十二匹戰馬,組建一個小旗的騎兵隊綽綽有餘。

但林川對此並無太多興奮。

韃子自幼在馬背上長大,若無裝備代差,僅憑一腔血勇組建騎兵硬拚,絕非明智之策。

他伸手撫過戰馬鬃毛,望著夜色中漸漸規整的隊伍,心中已有計較:

比起馬背上的廝殺,或許該在屯堡裡多下些功夫……

……

接下來的幾日。

鐵林堡逐漸熱鬨了起來。

一場仗下來,老兵們腰間的錢袋子晃得人眼熱。

村民們瞅著林川的眼神都變了。

沒出三天,招兵的木牌子前就擠破了頭。

五十個輔兵名額很快滿員。

戰兵隻招了二十個,有一半是跟著殺過韃子的熟麵孔。

林川站在堡門口,事無巨細地安排分工:

除了負責做飯和漿洗的六名婦人以外,

剩下的輔兵被分成了三組,一組打鐵,一組墾荒,一組建房。

輔兵每天兩頓餅子粟米粥管夠,戰兵每伍加一斤肉。

聽到這個待遇,不論戰兵還是輔兵都轟然叫好。

擱從前,這是想都不敢想的稀罕事。

村民們往日裡給縣裡當民壯,彆說乾糧了,連粟米粥都得摻著野菜喝。

乾一整天活,如果能領到倆硬餅子,就算老天開眼。

趕上老爺們心情不好,鞭子抽在背上都是輕的。

糧餉還得被層層盤剝,最後落手裡的銅錢連買鹽都不夠。

如今跟著林川,輔兵每日兩頓餅子粟米粥管夠,粥裡能看見實打實的米粒,餅子也是新麥磨的麵,咬一口帶著麥香。戰兵更了不得,每伍每天加一斤肉,雖說多是曬乾的馬肉條子,可嚼在嘴裡有油星子,乾活時膀子都比從前有力氣。

“他娘的,這比給地主家扛活強百倍!”

輔兵裡的老光棍李三捧著碗,拿著筷子直感慨,

“上回給王員外家割麥子,每日才給倆窩頭,還得看管家臉色!”

“那是咱總旗仗義!”

王鐵柱咬著馬肉條子,腮幫子鼓得老高,

“昨兒俺瞅見他自個兒碗裡的肉比咱還少,問他咋回事,他說’當官的先挨餓,當兵的才肯乾’!”

老兵們更是心知肚明。

從前打仗,彆說賞錢了,連繳獲的皮子都得上繳。

邊軍的餉銀是比府兵高。

可兵是兵,將是將,層層克扣下來,發到手裡的也就那麼一回事兒。

要不之前張伍長怎麼敢明目張膽地搶軍功呢?

如今跟了林總旗,上頭按軍功給的賞銀,總旗竟然足額發到手裡!

上哪去找這麼好的頭兒?!

最讓村民們眼熱的,是戰兵和輔兵的體麵。

從前出門,若是見了府兵都得低頭哈腰,如今走在村裡,腰杆挺得筆直,連說話都敢扯著嗓子喊。張嬸家的小子才十四,硬是擠進打鐵隊,跟了趙鐵匠當學徒,逢人就顯擺腰間的皮圍裙:“總旗說了,等學會打三棱箭,下月給俺漲半口糧!”

這日晌午,趙鐵匠的新爐子開爐。

林川站在一旁,看著通紅的鐵水倒進模具,輔兵們圍在四周稀罕得不行。

胡大勇湊過來:“總旗,照這麼個整法,咱兜裡的銀子撐不過半月啊。”

他這話不虛。

自打兵舍開建、新爐起造,買炭、買鐵、買糧、買肉,流水般從錢袋裡往外淌。

饒是上回衛城驗功得了賞銀,也架不住這般折騰。

也難怪他整日擰著眉頭。

自林川點他做鐵林堡的“大管家”,這老小子便跟變了個人似的。

每日攥著算籌蹲在賬房裡,連兵舍漏了片瓦都要在賬本上畫個記號。

此刻他腰間彆著牛皮賬本,指節敲得賬本“啪啪”響:

“昨兒新到的百斤炭,老趙說了,才夠開三爐……還有那幾個新來的輔兵,飯量大得跟牛似的,衛城大營也沒這麼好的待遇……”

林川擺了擺手,打斷他的抱怨:“糧餉之事,王戶部怎麼說?”

“這個……”胡大勇表情複雜起來。

“你啥時候婆婆媽媽起來了?”

“唉,王戶部說了,隻給二十人的糧餉,剩下的,兩個月後補上……”

“嘿……比我猜的要多些……”

“嗯……啥?”

林川笑了笑,沒有說話。

上次問龐大彪糧餉的事情。

那廝悶著臉來了句“去找王戶部”就跑了。

當時林川心裡有預感到不妙。

後來旁敲側擊才從胡大勇口中探出點風聲。

原來這王戶部本是戶部派來監軍的文官,因慣會打撥浪鼓算盤,得了這麼個外號。

在衛城將軍眼皮子底下,他還曉得收斂。

可偏生瞧不上陳將軍提的屯堡戰略,對鐵林堡這個陳將軍當眾擢升的戍衛所更是百般挑剔。

畢竟這兒離衛城幾十裡,糧餉經他手撥下來,多少都是他說了算。

“總旗,他昨兒還派親兵來傳話,”

胡大勇壓低聲音,“說咱新招的輔兵不合規製,朝廷隻認戰兵名額……”

“規製?”林川冷哼一聲,“他王戶部竟然不認《大乾戍所則例》?箭簇按我說的送過去了?”

胡大勇點點頭:“按總旗吩咐,送過去了。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明白,這事兒為什麼不能大張旗鼓地呈送給將軍?畢竟這是大功一件……”

“是不是大功,你我說了不算。”

林川笑了笑。

陳將軍身為一營主將,糧餉的問題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日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讓林川自己募兵。

心裡打著什麼算盤,彆人不知道,林川可是心頭清亮。

“將軍啊將軍,你何必要拿這個考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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