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皇城角樓時,葉天策的馬車碾過青石板路。
車簾被夜風吹起一角,他望著城牆上新換的玄色燈籠——三皇子篡位後改了宮燈顏色,如今燈穗上還沾著未擦淨的血漬。
"殿下,承天門到了。"車夫壓低聲音。
葉天策掀簾而下,靴底叩在漢白玉階上發出清響。
趙高已候在門內,腰間玉牌映著月光,像塊淬過毒的冰。
"趙卿,去禦書房。“葉天策拂袖前行,龍紋暗繡的衣擺掃過廊下銅鶴燈,”今日在劍宗拿到的四皇子密信,可抄了三份?"
"回殿下,已著黑冰台快馬送往上三宗、南域十八派,連西疆的漠北王都遞了副本。“趙高亦步亦趨,”二皇子昨日派了兩個九品供奉去天牢,結果被守牢的老卒打了出來——那老卒使的竟是《大衍棍法》。"
葉天策腳步微頓。
天牢二十年,他早將守牢的獄卒全換成了天策軍舊部,每人都得了他親授的功法。
二皇子這試探,倒像在給自家立靶子。
禦書房內,沉香燃得正濃。
葉天策坐進龍椅,手指摩挲著椅背的檀木紋路——這椅子他坐過三次,第一次是十歲陪父皇批折子,第二次是二十歲班師回朝被賜酒,第三次是被鎖進天牢前,父皇隔著屏風說"策兒,你功高了"。
"趙卿,"他抬眼時眸中寒芒乍現,"我要設個能盯著朝堂、盯著宗門、盯著天下所有心懷不軌之輩的衙門。"
趙高的瞳孔驟然收縮,又迅速垂下眼:"可是監察司?"
"好名字。"葉天策笑了,"專管糾察百官貪墨、宗門私鬥、世家結黨。
你說,該從哪兒開刀?"
趙高從袖中摸出一卷密報,展開時露出幾處朱砂標記:"試劍台事件是把好刀。
四皇子勾結劍宗長老的證據在咱們手裡,上三宗本就彼此忌憚,若借監察司之手公布真相"他指尖劃過"青鋒閣""萬劍閣"幾個名字,"他們為證清白,定會主動遞上宗門暗樁名錄。"
窗外傳來更鼓聲響,三更了。
葉天策望著案頭新刻的"監察司"官印,青銅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明日早朝,我要宣布此事。"
同一時刻,東宮偏殿。
葉清茗將茶盞砸在地上,青瓷碎片濺到跪在下首的灰衣幕僚身上:”你說什麼?
六弟要設監察司?"
"殿下息怒。“幕僚抹了把額角冷汗,”黑冰台的耳目遍布京城,但屬下安插在禦膳房的老周還能用。
那監察司再厲害,總不能盯著皇帝用膳吧?"
葉清茗的手指絞緊了腰間玉佩,羊脂玉被捏得泛白。
他突然笑起來,笑聲像夜梟撲棱翅膀:"好個監察司,倒提醒我了。
明日六弟要去早朝,從東宮到太和殿那條路聽說最近有群江湖義士在城外聚義,每人都使單刀。"
幕僚渾身一震:"殿下是要"
"刺王殺駕。"葉清茗扯下腰間玉牌擲過去,"讓老周在六弟的參湯裡加半錢蒙汗藥,再讓那些義士扮作送菜的,堵在景陽宮後巷。“他俯身盯著幕僚的眼睛,”記住,要讓所有人看見——是江湖人殺了監國皇子。"
晨鐘響徹宮城時,葉天策站在太和殿外。
朱門開啟的瞬間,他聽見殿內傳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那些反對廢除察舉製的老臣,又聚在一塊兒商量怎麼堵他的嘴。
"臣等以為,察舉製是國之根本,貿然廢除恐動搖國本!“戶部尚書顫巍巍出列,手裡的朝笏抖得像風中蘆葦,”況監察司乃前所未有之製,若縱容其查探百官隱私,成何體統!"
"體統?"葉天策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年前,西北大旱,本該撥往災區的三十萬石糧食去哪了?
是察舉製選出的好官,把糧賣給了北戎。“他掃過殿中發白的鬢角,”諸位老大人難道忘了?
還是說有人的私宅裡,還堆著當年的糧票?"
殿內死寂。
老尚書的臉瞬間煞白,踉蹌兩步栽倒在地,被旁邊的官員慌忙扶住。
"朕非求你們點頭,“葉天策向前一步,龍袍上的金線在晨光裡刺得人睜不開眼,”而是告訴你們——察舉製廢,監察司立,此事已定。“他轉向站在殿角的宦官,”傳旨:即日起設立臨時監察署,由中車府令趙高暫領署事。"
退朝時,日頭已過三竿。
葉天策剛走到禦花園,便見一青衫男子站在海棠樹下,腰間懸著枚試劍台的青銅令牌。
"柳判官?“他挑眉。
柳青陽單膝跪地,手中捧著個錦盒:”殿下在劍宗試劍台的手段,讓在下明白誰才是能鎮得住宗門的主。"錦盒打開,裡麵是卷泛黃的絹帛,"這是四皇子與萬劍閣主的密信,他正聯絡七大門派,要發‘共討葉氏篡位’的檄文。"
葉天策接過絹帛,目光掃過最後一行"三日後動手",嘴角勾起冷笑:"柳卿願入監察司否?"
"願為殿下前驅。“柳青陽抬頭時,眼底有星火跳動。
監察司掛牌那日,京城的天像是被人掀了蓋子。
黑冰台的鐵鷹劍士裹著玄色披風,押著三個戴枷的宗門使者穿過禦街。
人群中有人喊”四皇子的狗腿子“,立刻引來一片噓聲。
被押的老者掙紮著喊”我們是奉萬劍閣主之命“,話音未落便被劍士用刀鞘敲碎了牙。
趙高捧著新鑄的監察司大印站在階上,聲音像敲在青銅上:”凡結黨營私、通敵賣法者,監察司必查!"
葉天策站在承天門上,望著街道上湧動的人潮。
風掀起他的衣擺,他摸出袖中那枚"弑君"青銅印——這是係統在監察司成立時獎勵的,印底刻著"代天巡狩"四個小字。
"殿下,"貼身宦官小跑著上來,”宗人府來報,三日後是先皇忌辰,按例要去皇陵祭祖。"
葉天策望著遠處漸起的暮色,指尖輕輕叩在印上。
皇陵那裡埋著大乾的列祖列宗,也埋著太多見不得光的秘密。
他轉身時,龍紋在霞光裡翻湧如活物:"準了。"
晚風中,新掛的"監察司"匾額發出吱呀輕響,像在應和某種即將破土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