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寅夜驚蓑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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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雞鳴未起,星光尚殘。

楚辭空正沉浸在夢鄉中,枕邊一卷醫書滑落在地,從現代穿越而來的靈魂終於在一天的奔波後得到些許安寧。

他酣睡正濃,忽然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驚醒。

“楚捕頭!楚捕頭!出大事了!”

門外,衙役的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恐。

楚辭空迅速坐起身,披上外衣開門。一名麵色蒼白的衙役站在門口,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雙腿還在微微發抖。

“何事如此慌張?”

“大人!馮、馮縣丞——”衙役聲音哽咽,幾乎說不出話來,“吊死在糧倉了!”

楚辭空心頭一震,立即清醒。他簡單整戴衣冠,一邊向外走一邊詢問詳情。

“何時發現的?”

“剛剛。值夜的衙役巡查糧倉,發現門虛掩著,進去一看……”衙役的聲音顫抖著,“馮縣丞就懸在那裡,樣子嚇死人了!”

楚辭空腳步加快。這已是短短幾日內的第四條人命,而且死者的官階越來越高。

縣衙糧倉位於衙署後院深處,平日戒備森嚴。當楚辭空趕到時,現場已被封鎖,數名衙役守在門口,個個麵色發白。

李縣尉已經在場,見到楚辭空,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慘狀駭人,你且做好準備。”

糧倉內光線昏暗,臨時點起的火把將人影拉得老長。借著跳動的火光,楚辭空看清了懸掛在高高房梁上的屍體。

馮延吉身披一件破爛不堪的蓑衣,雙手被反綁在身後,整個人像一隻巨大的蟬蛻般懸在那裡。最駭人的是他的麵部——口鼻被塞滿了發芽的稻穀,眼睛圓睜,死不瞑目。

倉壁上,一行用血書寫的狂草大字格外醒目:“蓑衣鬼,借官倉,偷了稻種換黃粱。”

"這血書是什麼意思?"

"蓑衣鬼?是鬼乾的嗎?"

"先是張主簿,現在連馮縣丞也……"

楚辭空沒有立即回應,而是走到屍體下方,仔細觀察。

正當此時,錢縣令也匆匆趕到,聽到眾人的議論後,他厲喝一聲,"閉嘴!都給我出去,隻留楚捕頭和兩名衙役協助。"

“混賬!簡直無法無天!”錢縣令氣得滿臉通紅,須發皆張,扭頭衝楚辭空喝道,“楚辭空!給我立刻緝拿凶手!本官要將其千刀萬剮!”

楚辭空抱拳應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按照程序勘驗現場。

首先,他檢查了馮延吉的懸掛方式和繩索。繩子是普通的麻繩,但綁法卻很獨特,是一種易收緊難解開的特殊結,俗稱強盜結。

楚辭空仔細查看馮延吉脖子上的勒痕,發現勒痕位於喉結下方,皮下出血點呈密集的點狀出血,且未見"提空"現象。

“他是被人勒死後懸掛上去的,並非直接縊死。”楚辭空斷言。

錢縣令看了楚辭空一眼:“何以見得?”

楚辭空讓衙役小心取下屍體,放在事先準備好的草席上。

“若是縊死,勒痕應當位於喉結上方,且繩印會從下巴往耳朵後麵斜著交叉上去。"

他扒開馮延吉的眼瞼,借著火光仔細觀察:”麵部青紫腫脹,眼內出血密集,勒痕的位置,這些皆符合勒死的特性。"

李縣尉在一旁聽著,暗挑大指,心說:這楚辭空確實是個人才。

楚辭空俯身檢查馮延吉身上的蓑衣,這件蓑衣破爛不堪,似乎經曆了多年風吹雨打。

蓑衣內側隱約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楚辭空湊近聞了聞,眉頭緊鎖。

“這氣味…像是某種樹脂。”

他小心翼翼地從蓑衣上取下一小塊樣品,用手指揉搓感受質地,又放在鼻端仔細辨彆氣味。

“是漆樹汁。”楚辭空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不是尋常的桐油蓑衣。”

一個記憶碎片忽然在楚辭空腦海中閃現——吳家村暗訪時,吳老河曾提到自己製作蓑衣的特殊方法,說用漆樹汁浸泡蓑衣是他老家那邊的做法。

楚辭空繼續檢查屍體,重點關注口鼻中塞滿的發芽稻穀。他取出幾粒仔細觀察,發現這些稻穀已經發芽長出了約半寸長的嫩芽。

“發芽的稻穀…”楚辭空若有所思,目光落在牆上的血書上,“蓑衣鬼,借官倉,偷了稻種換黃粱。”

馮縣丞主管縣衙部分財政和糧務,負責監督官糧存儲和發放,如此特殊的殺人方式和血書內容,顯然是針對其職務的。

“看守糧倉的衙役何在?”楚辭空問道。

兩名滿臉惶恐的衙役上前跪地,不住磕頭。

“小人有罪!小人夜間巡查時,明明檢查過糧倉,門鎖完好無損,不知凶手如何進入的!”

“是啊,小人等整夜都在附近值守,絕無聽到任何異常聲響!”

楚辭空檢查了糧倉的門鎖,確實沒有被撬的痕跡。他沿著倉牆內外仔細查看,也沒發現其他可能的入口。

“凶手是如何進入這戒備森嚴的糧倉,又是如何在不驚動衙役的情況下,將一個成年男子殺死並懸掛起來的?”李縣尉低聲問道。

楚辭空搖頭:“暫無定論。不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件蓑衣上。

將現場再次仔細檢查一遍後,楚辭空向錢縣令彙報了初步發現。

“大人,凶手在馮縣丞屍體上的布置也頗具象征意義——口鼻塞滿發芽稻穀,身披特殊蓑衣,牆上的血書也與糧食有關。”

“到底是何含義?”錢縣令問。

楚辭空神情凝重:“結合馮縣丞主管糧務的職責,以及血書中提到'偷了稻種換黃粱',極可能是指控馮縣丞貪汙官糧,用舊米換新米。”

“荒謬!馮延吉為人正直,怎可能有此等劣跡?”錢縣令怒斥,但語氣中卻透著一絲不自然。

楚辭空不動聲色,繼續道:“更為關鍵的是,這件特殊蓑衣與吳老河家中所見的極為相似。據吳老河自己所說,這用漆樹汁浸蓑衣的法子,是他老家的做法,而華州本地的做法皆是浸桐油。”

錢縣令眼睛一亮:“你是說,此案也與吳氏一家有關?”

“應當是了。”楚辭空點頭,“這也與我們之前的推測一致,吳氏一家對新法恨極,接連殺害與青苗法有關的官員。”

錢縣令麵色陰沉:“這些刁民,竟敢如此大膽!”他轉向李縣尉,“立刻發下海捕公文,畫影圖形緝拿凶手!”

“是。”李縣尉領命,但隨即提出疑問,“楚捕頭,若真是吳氏所為,他們又是如何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潛入戒備森嚴的縣衙糧倉的?”

楚辭空微微搖頭:“這是最大的疑點。難道…”

“難道什麼?”

“難道有內應?”楚辭空緩緩道出這個可怕的推測。

錢縣令聞言大怒:“楚辭空!你是在暗示本縣衙署中有人勾結凶徒?”

楚辭空沉穩地回應:“卑職不敢妄言,隻是提出一種可能性。畢竟凶手能在值夜衙役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不得不令人生疑。”

李縣尉出麵打了圓場:“現在當務之急是查清案情,凶手是如何行凶。楚捕頭,你有何計劃?”

楚辭空思考片刻:“我想請幾位可靠衙役連夜搜查縣城內所有鐵匠鋪,看是否有人近期製作過特殊的鐵鎖鑰匙或其他可能用於開啟糧倉門鎖的工具。同時,我想查閱馮縣丞近期經手的糧務賬冊,特彆是與青苗法相關的記錄。”

錢縣令有些遲疑,最終點頭同意:“準,你去戶房查閱。”

安排妥當後,眾人離開了糧倉。楚辭空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血書:“蓑衣鬼,借官倉,偷了稻種換黃粱。”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一時又想不清楚。

回到縣衙,楚辭空簡單洗漱,換上乾淨衣服。他站在窗前,注視著漸亮的天色,思緒萬千。

四樁命案,手法各異,卻都指向青苗法和糧食問題。

吳老河一家因兒子自儘而仇視稅吏,但如此係統地殺害官員,並留下警示性的血書或擺設,似乎又不像一般的報私仇。

他抽出隨身攜帶的長劍,劍身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芒。楚辭空深吸一口氣,開始練習鬆風劍法。

劍勢如狂風摧鬆,剛猛無儔。劍鋒掠過空氣,發出輕微的"嗡嗡"聲,仿佛鬆濤陣陣。

練完一遍,楚辭空長舒一口氣,感覺心境平和了許多。

"先去戶房查記錄,再去看看馮延吉的住處。"他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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