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會同意了丘建的意見,並讓他全權負責這件事兒。
丘建走後,鐘會騎上馬,開始沿江邊巡視。
同時又分安排兩個曲長【又稱軍候,管轄五百人】,一個帶兵向上遊走,一個帶兵往下遊走。
目的是收集船隻、搭建浮橋所需要的木材,以及找尋合適的渡口,刺探周圍的軍情。
對於一軍之將領來說,這都是分內之事。
等到鐘會巡視完,回到中軍大帳後,又去了一趟梓潼縣的蔣舒,回來了。
“伯約不同意?”鐘會微微皺眉,神色略帶不悅。
蔣舒小心翼翼的說道:“薑維態度很堅決,給錢就投,不給錢就死戰不退。”
“而且薑維還說……”
鐘會道:“說什麼?”
“薑維說,如果將軍能按照他的要求支付錢財,開城投降之日,他會將蜀漢的皇帝,一並交給將軍。”蔣舒道。
鐘會再一次陷入沉默。
片刻後,鐘會問道:“你在梓潼縣,見過蜀漢的皇帝嗎?”
蔣舒道:“沒看到正臉,但末將確實看到了一個身著蜀漢龍袍的男子。”
“薑維對此人極其的恭敬,我想他應該就是蜀漢的新皇帝,北地王劉諶。”
鐘會不快的說道:“什麼叫應該?”
蔣舒急忙道:“將軍見諒,末將在成都府呆的時間並不長,與北地王也隻有幾麵之緣,確實不太熟悉這個人。”
鐘會不耐煩的說道:“行了行了,錢財之事,本將軍再考慮考慮,你先下去吧。”
蔣舒道:“將軍,薑維還說……”
鐘會都給氣笑了:“你就不能一口氣說完嗎?”
蔣舒擦了擦汗,道:“薑維說,隻要將軍願意拿錢,他除了開城投降之外,還會獻給將軍一份大禮。”
鐘會道:“什麼大禮能比皇帝還重?”
蔣舒道:“薑維說,這份大禮可以大幅度的削減戰馬馬蹄的損耗,提升騎兵的戰鬥力。”
鐘會來了興趣:“此話當真?”
蔣舒道:“千真萬確。”
鐘會道:“倘若真有這樣的東西,那確實比皇帝金貴。”
“薑伯約啊薑伯約,你還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
又是一盞茶左右的沉默。
鐘會道:“來人!”
“立刻發布全軍通告,讓士兵把本次出征領取到的安家費、還有沿途劫掠的錢財,全部交上來。”
“告訴他們,這筆錢不是征收,而是借用。”
“等到了成都府,本將軍允許他們,劫掠三日。”
“喏!”
自古以來,屠城對於士兵們的誘惑力都是無比巨大的。
而這份誘惑力,還可以成倍的轉化為戰鬥力。
一千年後,有一場號稱古代冷兵器巔峰對決的戰爭,叫做“香積寺之戰”。
這場戰爭中,兩邊都是大唐的精銳,且都把彼此視作了叛軍,對戰實力幾乎平等。
而朝廷軍隊之所以能打敗叛軍,回紇騎兵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回紇騎兵為啥要拚了命給大唐效命了?
因為當時的唐朝中央政府,給了回紇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打敗叛軍後,允許他們劫掠“兩京”。
也就是長安、洛陽。
在如此巨大的誘惑下,回紇騎兵爆發出的戰鬥力,甚至都超過了大唐軍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才是大唐正統軍隊。
隻可惜香積寺之戰後,唐庭後悔了,不肯讓回紇洗劫長安,但也拿出錢財來,作為安撫。
到了後麵奪回洛陽,唐庭還想故技重施,回紇說什麼也不答應,洛陽城大肆洗劫三日,百姓死傷,數以萬計。
話說回來。
本次伐蜀,每個士兵都提前領到了一筆“安家費”,這叫做戰前動員。
後來從長安一路殺過來,途中路過的幾座重要城市,雖然不及成都府那麼富饒,但府庫以及當地富紳家中,也有不少錢財。
這些錢財都被鐘會拿出來,分給了下麵的士兵。
想讓士兵不惜命的打仗,就得先讓他們嘗到甜頭。
現在鐘會要把這筆錢收回來,肯定得拿出足夠多的籌碼,才能讓士兵心甘情願的“捐錢”。
劫掠成都府,這個籌碼可太夠了!
幾萬名士兵,很快就湊夠了這筆錢。
雖然並不是嚴格按照薑維要求來的,但總價值也大差不差。
在此期間,鐘會又單獨召見了靈位兩名降將。
蔣顯、鄧良。
此二人對薑維的評價,也跟蔣舒一樣。
薑維,太重名聲。
考慮到士兵、百姓對他的怨懟,再打下去也隻會徒增傷亡,花錢給自己買個身後名,完全可以理解。
由此,鐘會也徹底放下心來。
總之,這筆數額巨大的“招降費用”,就算給了薑維且讓蜀漢那個皇帝帶去了南中,鐘會也有辦法在不遠的將來,讓他成倍的吐出來。
倘若薑維真的把這筆錢分給了士兵、百姓,要拿回來就更容易了。
征服了益州,滅了蜀漢,隨便製定兩個稅收政策,當地百姓還不是得照樣乖乖的交錢?
到那時候薑維想要責怪,也怪不到自己頭上。
益州當地的百姓,也不會去怪薑維。
稅收這種東西,肯定都是司馬昭製定的嘛。
說不定自己還能借著這個由頭,讓薑維更加死心塌地的效忠自己。
鐘會越想越覺得這個計謀很棒,本想讓蔣舒連夜把錢財送過去,但夜晚渡江風險太大,最終還是等到了第二天清晨。
因為裝錢的箱子太多,所以一共用了七條船。
船由麻繩係在一起,如一條大蛇般,蜿蜒著渡過了梓潼江。
薑維得到消息後,親自來到岸邊迎接蔣舒。
二十多個士兵,扛著這些箱子,招搖過市,最終送到了薑維的臨時住所中。
院子裡,薑維把箱子打開,挨個檢查。
蔣舒擦了擦汗,道:“伯約,箱子裡錢財雖然都很散碎,但為了搞到這些錢財,鐘會將軍也是費了大力氣的。”
“鐘將軍希望你,多擔待些。”
薑維沒有吱聲,繼續悶頭檢查。
等打開最後一口箱子,這裡麵裝的東西,讓薑維微微一愣。
裡麵都是些金銀器以及珠寶首飾。
薑維隨手拿起一個金杯,發現杯身上有一大塊已經烏黑的血跡。
薑維默默的攥緊了金杯,指甲都泛白了。
蔣舒見狀,淡然一笑道:“伯約,打仗肯定是會死人的,也肯定是會有劫掠的,不要太在意這些細節。”
“何況用得起金製杯盞的,都是富人。他們死了,有何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