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血腥的戰鬥已經結束,月光透過枝葉灑在狼藉的戰場上。
朱豪看著滿地的屍體,又看了看身邊沉默不語的竹下俊。
“你有什麼打算?”朱豪再次問道。
竹下俊沒有立刻回答,隻是蹲下身,從山本一木的屍體旁拿起了那把沾血的武士刀,緩緩擦拭著刀身。
“我不知道。”竹下俊的聲音很輕:“從小到大,我一直以為自己在為正義而戰,為帝國而戰,為師父的遺願而戰。但現在我才發現,這一切都是謊言。”
他抬起頭,看著朱豪:“你知道一個人的信仰完全崩塌是什麼感覺嗎?就像是在黑夜裡迷了路,連北極星都不見了。”
朱豪點點頭:“我理解你的感受。不過,既然舊的信仰已經破碎,何不建立新的信仰?”
“新的信仰?”竹下俊苦笑:“我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那就加入我們吧。”朱豪伸出手:“第41軍歡迎你。你的能力我見識過了,如果願意為真正的正義而戰,我可以給你一個師長的職位。”
竹下俊搖搖頭:“不,我不能那樣做。”
“為什麼?”周芷蘭忍不住問道:“剛才你不是已經殺了那個山本了嗎?”
“那不一樣。”竹下俊站起身,將武士刀插回刀鞘:“剛才我殺山本一木,是因為他是個惡魔,他的所作所為讓我惡心。但我不可能拿起槍去射殺普通的帝國士兵,他們隻是被蒙蔽了而已。”
朱豪皺起眉頭:“可你剛才不是已經開槍了嗎?”
“那隻是意外。”竹下俊固執地說道:“我當時被憤怒衝昏了頭腦,那不算數。”
朱豪哭笑不得:“意外?你覺得你的同胞會這麼認為嗎?在他們眼裡,你已經是個叛徒了。”
竹下俊沉默了一會:“或許吧,但我依然不會去殺害無辜的帝國士兵。”
“那你打算怎麼辦?”朱豪問道。
“我也不知道。”竹下俊搖搖頭:“也許找個地方隱居,也許回國去查清師父的死因,也許…”
“也許什麼?”
“也許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等死。”竹下俊的聲音裡帶著深深的絕望。
朱豪看著這個年輕的日軍軍官,心中既同情又無奈。
一個人的信仰崩塌確實是件可怕的事情,就像是精神支柱突然倒塌,整個人都會迷失方向。
“對了,”竹下俊突然想起什麼:“周衛國現在怎麼樣?他還好嗎?”
朱豪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你想見他?”
“我想知道他過得如何。”竹下俊點點頭:“在柏林的時候,他是我唯一的朋友。雖然現在我們可能是敵人,但我還是想見見他。”
朱豪想了想:“他現在就在我的部隊裡,如果你想見他,我可以帶你去。不過我得提醒你,他對你可能沒什麼好臉色。”
“我知道。”竹下俊苦笑:“畢竟我參與了金陵之戰,他的朋友方勝利死了,他的未婚妻也死了。他恨我是應該的。”
“既然知道,你還想見他?”周芷蘭有些不解。
“正因為如此,我更應該見他。”竹下俊說道:“我想親口向他道歉,雖然我知道道歉改變不了什麼。”
朱豪點點頭:“好,那我們走吧。不過在此之前,我得處理一下這裡。”
他掏出信號槍,朝天空發射了一發紅色信號彈。不一會兒,徐虎就帶著警衛排趕了過來。
“軍長!”徐虎看到朱豪安然無恙,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您沒事吧?嫂子呢?”
“我們都沒事。”朱豪指了指地上的屍體:“打掃一下戰場,把這些鬼子的屍體埋了。另外,山本一木的腦袋割下來,我要帶回去給弟兄們看看。”
“是!”徐虎應了一聲,然後疑惑地看了看竹下俊:“軍長,這個鬼子…”
“他是我的客人。”朱豪簡單地說道:“不要為難他。”
徐虎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知道軍長做事自有分寸,不是自己該問的就不問。
處理完戰場後,一行人開始往回走。
路上,朱豪和竹下俊並排而行,周芷蘭跟在後麵,警衛戰士們則保持著警戒隊形。
“你對周衛國了解多少?”朱豪忽然問道。
“很多。”竹下俊回答:“在柏林的兩年裡,我們經常在一起討論軍事理論。他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對戰術的理解非常深刻。”
三人繼續前行,很快就到了富金山腳下。遠遠地就能看到山上的燈火,那是第41軍的陣地。
“軍長回來了!”哨兵的聲音響起,很快就有一隊士兵小跑著迎了上來。
“李雲龍呢?”朱豪問道。
“團長在指揮部。”一個士兵回答:“周教官也回來了,正在彙報任務情況。”
朱豪點點頭,然後對竹下俊說道:“準備好了嗎?”
竹下俊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
“軍長回來了!”傳令兵的聲音響起。
李雲龍和周衛國立刻站起身,朱豪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周芷蘭和幾個警衛戰士。
“老哥!”李雲龍迎了上去:“怎麼樣,人救回來了?”
“救回來了。”朱豪點點頭,然後看向周衛國:“任務完成得如何?”
“報告軍長!”周衛國立正敬禮:“小李莊突襲任務圓滿完成,日軍四個師團的彈藥和糧食儲備全部被摧毀!我部無一傷亡,安全撤回!”
“很好。”朱豪滿意地點點頭:“這次行動的成功,為我們贏得了寶貴的時間。日軍失去了補給,短期內不可能發動大規模攻擊。”
“對了,”朱豪話鋒一轉:“我帶了個客人來。”
李雲龍和周衛國都愣了一下,什麼客人?在這種時候?
朱豪轉身對門外說道:“進來吧。”
竹下俊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身著日軍軍服,佩著武士刀,但神情卻很複雜。
“鬼子!”李雲龍瞬間就要拔槍,但被朱豪一把按住了手。
“彆激動,他是客人。”
周衛國看到竹下俊的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張熟悉的臉龐,那身熟悉的軍裝,還有腰間那把熟悉的武士刀。
“竹下俊…”周衛國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聽不見。
“衛國。”竹下俊微微鞠躬:“彆來無恙。”
周衛國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緩緩地站起身,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你終究還是來了。”
“是的,我來了。”竹下俊平靜地說道。
指揮部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
朱豪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李雲龍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將手放在了槍柄上,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變故。
周衛國靜靜地打量著竹下俊,目光如刀。
一年多的時間,這個昔日的同窗好友變化不大,依舊是那張年輕英俊的臉龐,隻是眼中多了幾分滄桑。
身上的日軍軍服筆挺整潔,腰間的武士刀寒光凜凜。
“終究還是來了。”周衛國的聲音很平靜,但每個字都透著寒意:“在柏林的時候我就說過,隻要你拿著武器進入龍國,我們就是敵人。我們之間,沒有交情可言。”
竹下俊點了點頭:“我記得。”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周衛國問道。
竹下俊看了一眼朱豪,苦笑道:“我算是俘虜吧。”
李雲龍忍不住插嘴:“俘虜?什麼俘虜能大搖大擺地走進我們的指揮部?還帶著武器?老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朱豪擺了擺手:“雲龍,彆著急。讓他們說完。”
竹下俊的目光重新回到周衛國身上,猶豫了片刻,開口問道:“衛國,你的未婚妻……現在怎麼樣了?”
周衛國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蕭雅!那個溫柔美麗的女子,那個在他心中如珍寶一般的人。一想起她,周衛國就感覺心如刀割。
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青筋暴起。指揮部內的其他人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那是一種能夠撕裂空氣的憤怒。
“死了。”周衛國一字一句地說道,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死在了金陵第四女中,死在了我的眼前。用的是我周衛國送給她的手槍。”
竹下俊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不起。”竹下俊深深地鞠了一躬:“真的對不起。”
周衛國冷冷地看著他:“道歉?你為什麼要道歉?”
竹下俊緩緩抬起頭,眼中滿是痛苦:“因為…因為是我率部打開了光華門的城門,繼而讓大部隊入得城。”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周衛國的腦海中炸響。
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真相!
周衛國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竹下俊。
他做夢也想不到,昔日的同窗好友,竟然就是攻破金陵城防的罪魁禍首之一!
“你…”周衛國的聲音顫抖著,“你說什麼?”
“是我。”竹下俊的聲音很輕,但在寂靜的指揮部內顯得格外清晰:“我提出了特種作戰的理論,我設計了滲透計劃,是我的部隊炸毀了城門。”
“金陵城內那些無辜百姓的死,都和我脫不了關係。”
周衛國怒極反笑。
他看著竹下俊,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湧而出。
“好!很好!”周衛國一字一句地說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原來你就是…”
他說不下去了。
憤怒、痛苦、背叛、仇恨,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要瘋狂。
朱豪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歎。
曆史總是如此殘酷,昔日的同窗好友,如今卻成了生死仇敵。
李雲龍雖然不太明白具體情況,但也能看出兩人之間的仇恨。
他摸了摸下巴,覺得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柏林一彆,已經一年多了。”竹下俊的聲音重新響起:“不知道你的劍道修習得如何?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周衛國冷笑一聲:“現在是我們切磋劍道的時候嗎?”
“朱豪軍長答應過我,可以給我和你一個決鬥的機會。”竹下俊看向朱豪:“所以我選擇了反水,幫他救回他的姨太太。”
周衛國的目光立刻投向朱豪。
朱豪心中暗笑,他可從來沒有答應過竹下俊這件事。
但他能看出來,竹下俊一心求死,估計是想通過決鬥來了結自己的生命。
既然如此,那就幫他圓個慌吧。
“是有這麼回事。”朱豪點了點頭:“竹下俊主動幫我救人,我答應給他一個和你決鬥的機會。”
周衛國深深地看了朱豪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好,我答應。”
“既然要決鬥,那就找個合適的地方。”朱豪站起身,“後山有一片空地,正適合你們施展。”
“不用那麼麻煩。”竹下俊搖了搖頭:“就在外麵即可。”
李雲龍咧嘴一笑:“有意思,老子還沒見過真正的武士決鬥呢。走,出去看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