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朱豪從二姨太的溫柔懷抱中醒來。
這是他幾個月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夜,但窗外傳來的微弱晨光,提醒他前線的戰友們正在另一個世界裡揮汗如雨。
他輕手輕腳地起身穿衣,生怕驚醒身旁的二姨太。
李婉隻是迷糊地睜了睜眼,看見他在穿軍裝,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起身,為他整理著衣襟。
“你再睡會兒。”朱豪的聲音很輕。
“不困了。”李婉搖搖頭:“軍長,昨夜我想了很久。康娃子能跟著您,是他的福氣。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在戰場上建功立業,我……我不該拖他後腿。”
朱豪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洗漱完畢,朱豪徑直走向書房。
他知道阿昌叔肯定已經在那裡等著了,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果然,推門而入,阿昌叔正坐在太師椅上,手裡捧著一杯熱茶,看見朱豪進來,立刻起身。
“少爺,您起得真早。”
“睡夠了。”朱豪在書桌後坐下:“昨天交代的事,怎麼樣了?”
阿昌叔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少爺,好消息!軍政部那邊動作出奇的快,撫恤金昨天下午就全部到賬了,一分錢沒少。”
“我已經讓人開始按照花名冊逐一發放,最多三天,就能全部送到弟兄們的家屬手裡。”
朱豪點點頭,這結果在他意料之中。
李宗仁在背後推波助瀾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富金山之戰的重要性,讓上峰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跟他扯皮。
“袍哥那邊呢?”
“更給力!”阿昌叔的語氣裡帶著幾分興奮:“我昨天一找到龍頭老大,他二話沒說就應了。說朱家的事就是袍哥的事,弟兄們今天一大早就已經動身了。水路陸路一起走,保證十天內把貨送到富金山。”
阿昌叔頓了頓,又補充道:“龍頭還說了,這次幫的是運貨的忙。如果少爺您真需要人手,袍哥弟兄們絕不會拉稀擺帶,立馬就能跟著您乾。現在暫時用不上他們打仗,但搞搞後勤,弄弄情報什麼的,還是沒問題的。”
朱豪滿意地點頭。袍哥的能量比正規軍隊的後勤係統還要靠譜,這是他敢在李宗仁麵前誇海口的底氣所在。
“對了,周芷蘭那丫頭最近怎麼樣?”朱豪忽然想起了什麼:“昨天我就能看出她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阿昌叔的表情有些複雜:“少爺,您說對了,她確實有心事。她弟弟周夢鯉找到了。”
“找到了是好事啊,怎麼她還愁眉苦臉的?”
“唉!”阿昌叔歎了口氣:“那個周夢鯉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賭鬼!在外麵欠了一屁股債,債主都快追到家門口了。周芷蘭臉皮薄,又不好意思開口跟您要錢,所以天天在那兒犯愁。”
朱豪皺起了眉頭:“欠了多少?”
“大概三千大洋。”阿昌叔搖搖頭:“這小子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家裡的情況,還在外麵胡鬨。芷蘭小姐為了找他,都快把心操碎了。”
三千大洋,對現在的朱豪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這事不能簡單地用錢來解決。
朱豪太清楚了,對付賭鬼,一味的救濟隻會讓他們陷得更深。
“那小子人呢?”
“在偏院住著,整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唉聲歎氣。芷蘭小姐不讓我們告訴您,說是不想給您添麻煩。”
朱豪沉思了片刻:“我知道了。晚上我找她談談。”
一天的時間,朱豪都待在書房裡,處理著各種事務。
除了撫恤和武器的事,他還要考慮第四十一軍的未來部署。
富金山之戰注定是一場惡仗,即便他有係統空間裡的裝備優勢,麵對日軍的猛烈攻勢,兩萬新兵的戰鬥力還是讓他心裡沒底。
更讓他擔心的是,上峰給他的兵力補充,很可能隻是一次性的。
一旦這兩萬人在富金山消耗完,他就真的成了光杆司令。
想到這裡,朱豪心中已有了計較。
夜幕降臨,朱家公館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鬨。
朱豪沒有去餐廳,而是讓人送了些飯菜到書房,一邊吃一邊繼續思考著軍務。
約莫八點鐘,外麵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
“進來。”
推門進來的是周芷蘭,她換了一身素雅的旗袍,臉上的妝容很淡,但依然掩不住眉宇間的愁容。
“朱……朱軍長,您找我?”
朱豪放下手中的筆,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吧。”
周芷蘭小心翼翼地坐下,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像個犯了錯的學生。
“是不是有心事?”朱豪開門見山:“我看你似乎總是悶悶不樂的。怎麼?習慣不了朱家?”
周芷蘭搖搖頭:“沒有,我很好。”
“真的沒有?”朱豪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周夢鯉的事,你不打算跟我說說?”
聽到弟弟的名字,周芷蘭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您……您都知道了?”
“阿昌叔告訴我的。”朱豪的語氣很平靜:“三千大洋的賭債,對吧?”
周芷蘭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她咬著下唇,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對不起,我……我不想給您添麻煩。我會想辦法的,我……”
“你能想什麼辦法?”朱豪打斷了她:“賣首飾?還是去當鋪?就算你把自己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賣了,也湊不夠三千大洋。”
周芷蘭徹底繃不住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啪地往下掉:“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可是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看著他被債主逼死。”
“逼死?”朱豪冷笑一聲:“你覺得那些放高利貸的,真敢要他的命?他們要的是錢,不是人命。死人是不會還債的。”
“那他們會打斷他的腿!”周芷蘭哽咽著:“夢鯉從小就體弱,他受不了那種罪。”
朱豪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樣子,心中也有些不忍,但這事必須說清楚。
“芷蘭,你聽我說。”他的聲音放緩了一些:“三千大洋我可以給你,但這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你弟弟的賭癮不戒,今天是三千,明天就是五千一萬。你能救他幾次?”
周芷蘭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絕望:“那怎麼辦?我總不能真的不管他。”
“有辦法。”朱豪站起身,走到她麵前:“讓他跟我走。”
“什麼?”周芷蘭愣住了。
“讓他參軍,跟我去前線。”朱豪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在我的軍營裡,他沒機會賭博,也沒時間胡思亂想。要麼在戰火中成長為男子漢,要麼就死在戰場上,一了百了。”
周芷蘭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不,不行!他不能去前線!他……他不是當兵的料。”
“那就讓他繼續當廢物?”朱豪毫不留情:“一個大男人,不能保家衛國也就算了,還連累得姐姐為他操心。這樣的人活著有什麼意思?”
“他不是廢物!”周芷蘭激動地站了起來:“他隻是……隻是還沒有遇到合適的機會。”
對於周夢鯉是個什麼貨色,朱豪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畢竟他是穿越者。
他知道周夢鯉好吃懶做還眼高手低,還膽小怕事。
對這樣的人,必須得下猛料。
而周芷蘭又是個扶弟魔,這事兒不解決,家裡的事情肯定是沒完沒了。
且對於朱豪來說,周芷蘭這寵弟弟的臭毛病,也該治治了。
朱豪看著她,良久才開口:“芷蘭,你舍得嗎?”
“什麼?”
“舍得讓他去死?”朱豪的話像刀子一樣鋒利:“在我的軍營裡,我不會對任何人特殊照顧。我對我親兒子都是這樣,更彆說一個小舅子。他要是上了戰場,很可能就回不來了。你舍得嗎?”
周芷蘭的身體在顫抖,她緊緊咬著嘴唇,眼中滿是掙紮。
房間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