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司令，池師長那邊……傷亡太大了，他們快頂不住了……”一個參謀聲音沙啞地報告。
孫連仲猛地轉過身，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參謀，一字一句地說道：
“告訴池峰城，就是剩下一個人，也得給我頂住！台兒莊在，陣地在！台兒莊丟了，我們都沒臉去見李長官，沒臉去見全國父老！”
他何嘗不知道前線的艱難，但他更清楚，台兒莊，絕不能失！
他抓起桌上的電話，直接要通了第五戰區司令部。
“李長官嗎？我是孫連仲！”孫連仲的聲音嘶啞而急促：
“台兒莊……台兒莊快守不住了！磯穀廉介和阪本征四郎這兩個老鬼子，是鐵了心要拿下台兒莊！我的部隊……快打光了！”
“再這麼下去，不用等明天，今天晚上，台兒莊就完了！”
電話那頭，李宗仁的聲音同樣凝重：“仿魯兄，我知道你難，我知道弟兄們苦！我已經再次嚴令湯恩伯，必須立刻出擊！他要是再敢拖延，軍法從事！”
“朱豪那邊呢？朱豪的第四十一軍呢？他們到哪裡了？”孫連仲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才傳來李宗仁有些疲憊的聲音：“朱豪……朱豪那邊，情況有些複雜。他……似乎和磯穀廉介的主力，在嶧縣附近遭遇了……”
“遭遇了？！”孫連仲心中一沉，他聽出了李宗仁話語中的不確定。
難道，連朱豪這個變數，也指望不上了嗎？
掛斷電話，孫連仲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
他看著窗外血色的黃昏，眼中閃過一絲悲壯。
“傳我命令！”孫連仲的聲音，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把集團軍司令部裡所有能拿槍的人，都給老子組織起來！包括我孫連仲在內！如果陣地被突破，我們就和台兒莊共存亡！”
“告訴弟兄們，死守不退！援軍，很快就會到的！”
儘管他自己，對這所謂的“援軍”，也已經不抱太大希望了。
台兒莊的夜，來得格外沉重。
槍炮聲雖然比白天稀疏了一些，但依舊沒有停歇。
殘存的中國守軍，蜷縮在殘垣斷壁之後，警惕地注視著黑暗中蠢蠢欲動的敵人，等待著下一輪更為猛烈的進攻。
每個人都知道，這可能是他們在台兒莊的最後一夜了。
……
徐州，第五戰區司令部。
燈火通明的作戰室內，空氣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巨大的作戰地圖前，李宗仁的身影顯得有些疲憊，他已經連續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雙眼中布滿了血絲，但眼神卻依舊銳利。
台兒莊的戰況，如同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巨石，讓他喘不過氣來。孫連仲的求援電報，一封比一封急，措辭也越來越悲壯。
他清楚，台兒莊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如果再沒有有效的支援，這座浴血孤城，隨時都可能陷落。
而讓他怒火中燒的，是湯恩伯第二十軍團的遲遲不動。
“湯恩伯！這個混賬東西！”李宗仁猛地一拳砸在地圖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來。
他指著地圖上蘭陵的位置，對身邊的參謀長徐祖詒怒吼道：“從開戰到現在，他湯恩伯的第二十軍團，挪動過幾步？啊？他的部隊是金子做的，還是他湯恩伯的命比彆人金貴？！”
“台兒莊的弟兄們在流血！在犧牲！他湯恩伯卻在蘭陵‘養精蓄銳’！他這是要眼睜睜看著孫仿魯的第二集團軍全軍覆沒嗎？！”
徐祖詒也是一臉的無奈和憤懣，低聲道：“長官息怒。湯軍團長那邊……一直說是在調整部署，等待最佳的出擊時機……”
“最佳時機？！”李宗仁氣得笑了起來，笑聲中卻充滿了冰冷的寒意：“等台兒莊丟了，徐州門戶洞開，日軍兵臨城下的時候，就是他湯恩伯所謂的最佳時機嗎？！”
“娘希匹的！這仗要是打輸了，他湯恩伯就是千古罪人！”
李宗仁在作戰室內來回踱步，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
他知道，湯恩伯有自己的小算盤，想保存實力，想在中a央麵前邀功。
但現在，已經不是計較個人得失的時候了！
“給湯恩伯發電！”李宗仁猛地停下腳步，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措辭嚴厲一點！告訴他，軍令如山！軍法無情！明日拂曉之前，他的第二十軍團若是再不向當麵日軍發起攻擊，牽製阪本支隊，我李宗仁就要親自上門，拿他的人頭來祭奠台兒莊死難的將士！”
“另外，將此電同時抄送軍事委員會！我倒要看看，他湯恩伯是聽我第五戰區的軍令，還是隻聽他中a央的！”
“是！長官！”通訊參謀不敢怠慢，連忙記錄下來，轉身去發電報。
發出這封帶著最後通牒意味的電報後，李宗仁心中的怒氣稍稍平複了一些，但眉宇間的憂慮卻更加濃重了。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地圖，手指在台兒莊、嶧縣、沛縣之間緩緩移動。
“朱豪那邊……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李宗仁喃喃自語。
之前朱豪發來的那封“遭遇日軍主力，被迫後撤休整”的電報，他一開始是有些懷疑的。
以他對朱豪的了解，那小子可不是個輕易服軟的主兒。
但後來，各種情報都顯示，沛縣方向確實發生了激戰，而且規模不小。
難道朱豪真的被磯穀廉介的預備隊給纏住了？
“長官，關於第四十一軍的最新情報！”一個情報參謀拿著一份剛譯好的電報，快步走了進來。
“念！”李宗仁精神一振。
“據潛伏在嶧縣周邊的我方情報人員報告，以及我們截獲的日軍部分混亂電訊綜合分析……”情報參謀清了清嗓子，念道：
“昨日深夜，約子時左右，龍國軍隊一支番號不明的部隊，配備大量坦克和重炮，對日軍第十師團指揮部所在地嶧縣，發動了大規模突然襲擊！”
“什麼？！”作戰室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紛紛將目光投向情報參謀。
“繼續念！”李宗仁的心臟猛地一跳，他隱隱感覺到，這支“番號不明”的部隊，恐怕和他猜測的八九不離十。
情報參謀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該部攻勢異常淩厲，炮火準備極為充分且精準，日軍第十師團指揮部及城內多處重要軍事目標，在第一輪炮擊中便遭受重創，陷入混亂。目前，該部已經攻入嶧縣縣城，正與日軍守備部隊及從周邊緊急馳援的日軍預備隊展開激烈巷戰。據初步判斷，這支中國軍隊的指揮官，極有可能便是……朱豪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