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指著滕縣城內密如蛛網的街道：
“城牆是守不住了。但是，滕縣城內，就是咱們的堡壘！咱們的衝鋒槍，咱們的手榴彈，在這些巷子裡，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何畏！”
“到！”
“577團，負責西城和南城的防禦，給我層層設防，步步阻擊！把所有的房子都給我利用起來，打成馬蜂窩！”
“是！保證完成任務！”何畏挺直了胸膛，剛才的頹廢一掃而空。
“王勇！”
“到！”
“偵察營和576團，負責東城和北城的防禦。記住，不要和小鬼子硬拚消耗，要多利用地形，打冷槍，埋地雷，襲擾他們，讓他們不得安寧！”
“明白！”
“黃平！”
“到！”
“你負責統一調配全師的彈藥、糧食和藥品。告訴弟兄們，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就算是拚刺刀，也要讓小鬼子知道咱們川軍的厲害！”
“是！”
“李連長！”
“師座！”李連長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朱豪看著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小子鬼點子多，給你個特殊任務。從各連抽調一些槍法好、膽子大的弟兄，組成小分隊，專門給我敲小鬼子的軍官、機槍手和炮兵觀察員。另外，城裡不是還有些沒炸毀的酒窖嗎？”
李連長眼睛一亮，嘿嘿笑道：“師座，您是想……”
“沒錯，給老子做一批‘莫洛托夫雞尾酒’出來！小鬼子的坦克要是敢開進城，就用這玩意兒好好招待他們！”朱豪說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麵，誰要是敢私自喝酒，老子扒了他的皮！”
“師座放心，保證滴酒不沾，專門孝敬小鬼子！”李連長拍著胸脯保證，臉上露出了然的壞笑，引得眾人一陣哄笑，壓抑的氣氛也稍稍輕鬆了一些。
命令一道道下達，144師這台殘破的戰爭機器，再次高速運轉起來。
士兵們開始加固工事，挖掘交通壕，布置火力點。
彈藥被集中起來，精確分配到每一個班排。
傷員被轉移到相對安全的地下室，由為數不多的醫護兵照料。
城內的百姓，在144師的組織下，也開始參與到防禦準備中。
他們拆下門板，搬運磚石，甚至連一些老弱婦孺，也幫著搓麻繩，製作簡易的引火物。
國難當頭，匹夫有責。
朱康也分到了一支衝鋒槍，雖然是繳獲的日式百式衝鋒槍，性能不如38，但也比他那杆老舊的漢陽造強多了。
他被編入了一個臨時的火力小組，負責守衛一處關鍵的街口。
看著周圍弟兄們默然卻堅定的臉龐，他心中的恐懼漸漸被一種同仇敵愾的情緒所取代。
夜色降臨，滕縣城內一片死寂，隻有巡邏隊踏過碎石的沙沙聲。
城外，日軍的營地燈火通明，如同無數窺伺的獸眼，將這座孤城團團圍住。
“轟！轟轟！轟隆隆——！”
淩晨時分，毫無征兆地，日軍的炮擊開始了！
鋪天蓋地的炮彈，如同狂風暴雨般傾瀉在滕縣城內。
75毫米、105毫米、甚至150毫米的重炮，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
大地在顫抖，房屋在倒塌，剛剛加固的工事瞬間被炸得麵目全非。
火光映紅了半邊天，濃煙滾滾，將整個滕縣籠罩在一片末日般的景象之中。
“隱蔽！快隱蔽！”軍官們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士兵們緊緊抱著武器，蜷縮在掩體裡，任憑碎石和泥土如同雨點般砸在身上。
爆炸的巨響震得他們耳膜嗡嗡作響，許多新兵被這駭人的炮擊嚇得麵無人色，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朱豪站在縣府後院一處相對堅固的地下室入口，看著城內衝天的火光，臉色平靜得可怕。
“告訴炮兵，不要急著還擊，等鬼子步兵上來再打！把每一發炮彈都用在刀刃上！”他對著步話機低吼道。144師僅存的幾門山炮和迫擊炮，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反製火力，絕不能輕易暴露。
炮擊持續了整整兩個小時。
當天色微明，炮火稍歇，淒厲的衝鋒號聲便從四麵八方響了起來。
“殺啊——！”
潮水般的日軍士兵，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在坦克的掩護下，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向滕縣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磯穀廉介顯然是要畢其功於一役，不給144師任何喘息的機會。
“小鬼子上來了！準備戰鬥！”
滕縣城頭，殘破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幟在硝煙中頑強飄揚。
旗下，無數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一場力量懸殊的血戰，正式拉開序幕。
……
咚咚咚——咚咚咚——
日軍的九二式重機槍發出沉悶而富有節奏的怒吼，熾熱的子彈如同鞭子般抽打在144師簡陋的陣地上，激起一團團煙塵和碎石。
緊隨其後的是身著土黃色軍服的日軍士兵，他們弓著腰，以散兵線隊形，端著三八大蓋，嗷嗷叫著向前湧來。
“給老子打！”何畏趴在西門附近一處被炸塌半邊的民房頂上，手中的34通用機槍噴吐著致命的火舌。
他身邊的幾個機槍手也同時開火，密集的彈雨瞬間將衝在最前麵的十幾個鬼子撂倒。
然而，日軍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倒下一批，後麵立刻又湧上來一批，仿佛無窮無儘。
幾輛九五式輕型坦克發出隆隆的轟鳴聲，碾壓著街道上的瓦礫，炮塔上的機槍不斷向兩邊的房屋掃射，掩護著步兵前進。
“手榴彈！炸他娘的坦克！”一個川籍老兵怒吼一聲，從腰間解下集束手榴彈，奮力投向一輛耀武揚威的坦克。
“轟！”一聲巨響，坦克履帶旁騰起一團火光，那輛坦克猛地一震，停了下來，履帶似乎被炸斷了。
但坦克上的機槍仍在瘋狂掃射。
“狗日的，還沒死透！”另一個士兵貓著腰，從側麵迂回，瞅準機會，將一捆燃燒瓶準確地扔到了坦克引擎蓋上。
“呼——”火焰瞬間升騰起來，濃煙滾滾。
坦克艙蓋猛地打開，幾個被燒得焦頭爛額的日軍坦克兵尖叫著爬了出來，還沒等他們站穩，就被幾支步槍同時集火，慘叫著倒在火海之中。
這樣的場景，在滕縣的每一個角落都在上演。
北門方向，王勇指揮著576團和偵察營的弟兄，依托著殘破的房屋和街壘，與數倍於己的日軍展開了殊死的搏殺。
日軍的攻勢異常凶猛，他們甚至動用了火焰噴射器，將一些144師據守的房屋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炬。
“咳咳咳……媽的，小鬼子真下本錢！”王勇被濃煙嗆得連連咳嗽，臉上黑一道灰一道，隻有兩隻眼睛在煙熏火燎中依舊閃亮。
他一把搶過旁邊士兵手中的衝鋒槍，對著一群試圖從缺口衝進來的日軍猛烈掃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