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對話,在第五戰區的其他防線上不斷上演。
絕大多數國軍將領,都抱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
朱豪和他的144師,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吸引日軍火力的一個好靶子。
至於增援?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保存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朱豪為日軍的異常舉動而警惕時,一封來自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部的電令,如同一盆冰水,澆在了144師全體官兵的心頭。
“師座,李長官……李長官的電令。”通訊兵將譯好的電報遞給朱豪,聲音有些乾澀。
朱豪接過電報,目光迅速掃過。
電報的內容很簡單,先是嘉獎了144師在滕縣的英勇表現,然後話鋒一轉,要求他們務必再堅守滕縣三天。
“三天……又一個三天……”朱豪捏著電報的手,青筋暴起。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血紅。
“狗日的!”何畏看完電報,直接破口大罵:“說好的三天!現在又三天!這是把咱們144師當成什麼了?填坑的嗎?!”
王勇也是一臉鐵青:“當初王銘章師長他們,也是這樣被賣的!”
黃平相對冷靜,但也忍不住說道:“師座,這……這命令,簡直是讓我們去送死啊!我們還能有多少弟兄能撐過下一個三天?”
指揮部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憤怒和不甘。
他們不怕死,但他們不想死得這麼不明不白,不想成為某些人博弈的棋子。
朱豪緩緩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明白,李宗仁也有他的難處。徐州會戰全局,牽一發而動全身。
滕縣這個點,必須守住,為後方主力部隊的調集爭取時間。
但這種被人當槍使,用完就扔的感覺,著實讓人窩火。
他再次睜開眼,眼中的血紅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
“回電李長官。”朱豪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平靜:“144師,領命。”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告訴弟兄們,咱們又得在閻王爺那裡多賒幾天賬了。”
……
就在朱豪接到死守命令的同時,磯穀廉介也作出了他的決定。
既然板垣不給麵子,華北方麵軍那邊又遲遲沒有明確指示,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所有的賭注都壓在滕縣!
“命令!各聯隊,除了必要的警戒部隊,其餘所有作戰單位,立刻向滕縣方向集結!”
磯穀廉介對著地圖,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我要在三天之內,徹底踏平滕縣,將朱豪和他的144師,從世上抹去!”
兩萬餘日軍,如同一張巨大的黑網,開始從四麵八方向著小小的滕縣收攏。
一場遠比之前更為慘烈、更為絕望的攻防戰,即將在滕縣上演。
風雨欲來,血色將再次浸染這座千年古城。
……
滕縣城外,日軍的調動異常明顯。
原本分散在魯南各地的日軍部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開始向滕縣方向快速集結。
塵土飛揚的道路上,滿是日軍的卡車、坦克、牽引著火炮的騾馬,以及徒步行軍的步兵。
一麵麵膏藥旗在煙塵中若隱若現,彙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鋼鐵洪流。
磯穀廉介這是鐵了心要一口吞掉144師。
他將師團所有的家底都拿了出來,除了瀨穀旅團,還從其他聯隊抽調了精銳,總兵力超過兩萬人,配屬了師團幾乎所有的重炮和戰車。
他要用泰山壓頂之勢,將滕縣碾為齏粉。
消息很快傳到了滕縣周邊的國軍陣地。
“乖乖,這小鬼子是發了瘋不成?這麼大陣仗,全往滕縣去了?”一個哨兵放下望遠鏡,咂了咂舌。
“聽說磯穀廉介那個老鬼子親自坐鎮指揮,點名要弄死朱豪。”
“嘖嘖,這朱豪也是個狠角色,把鬼子惹毛了。不過,這麼一來,咱們這邊倒是清淨了。”
某集團軍指揮部內,幾個高級將領正圍著沙盤議論紛紛。
“司令,日軍主力已全部轉向滕縣,我部當麵之敵壓力驟減。是否可以趁機……”一個年輕的參謀建議道,話未說完,便被司令抬手打斷。
“趁機什麼?趁機去給朱豪解圍?”司令冷哼一聲:“朱豪是誰?抗戰英雄!”
“人家有本事,用不著咱們操心。咱們的任務,是守好自己的防區!”
“命令各部隊,抓緊時間構築二線、三線預備陣地,深挖洞,廣積糧!小鬼子在滕縣碰了釘子,遲早還會回來,咱們不能掉以輕心!”
“司令英明!”眾將領紛紛附和。
在他們看來,144師不過是一塊吸引火力的磁石,既然磯穀廉介把目標對準了朱豪,那是朱豪的“榮幸”,與他們何乾?保存實力,觀望風色,才是上策。
至於友軍的死活,在殘酷的戰爭現實麵前,早已被拋諸腦後。
……
滕縣,144師指揮部。
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麵。
朱豪將李宗仁的電令和日軍大規模集結的情報,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何畏、王勇、黃平等一眾核心軍官。
“師座,這擺明了是讓我們當炮灰啊!”
何畏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碗都跳了起來:“三天又三天,現在小鬼子兩萬多人圍上來了,這不是讓我們拿命去填嗎?”
王勇也是一臉悲憤:“咱們144師的弟兄,命就不是命嗎?當初川軍出川抗戰,就是被人這麼當炮灰使的!”
黃平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顯得有些黯淡:“師座,以我們現在的兵力和彈藥儲備,麵對日軍兩萬精銳的圍攻,恐怕……連一天都撐不住。”
李連長坐在一旁,一直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擦拭著手中的38衝鋒槍,槍管被他擦得鋥亮。
朱豪環視著眾人,他們的臉上,有憤怒,有不甘,有絕望,卻沒有恐懼。這讓他心中稍感安慰。
“我知道弟兄們心裡有火。”
朱豪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這仗打到這個份上,咱們確實是被逼到了絕境。李長官的命令,是死命令,咱們不接也得接。國府那邊,指望不上。其他的友軍,哼……”
他冷笑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不過,”朱豪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咱們144師,也不是泥捏的!小鬼子想吃掉咱們,也得崩掉他幾顆門牙!”
接著,朱豪目光凝重的說道:“弟兄們,你們都是新兵,第一次出川作戰,不太了解。”
“但這種情況,當初在晉省,屢見不鮮。”
“窩火的確窩火,但我朱豪已經習慣了。”
“好了,不扯這些了。”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執行命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