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目光最後落在那幾個臉色發白的姨太太身上。
“聽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姨太太們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點頭。
朱豪這才收回目光，胸口微微起伏，顯然動了怒氣。
他疲憊地揮了揮手：“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眾人不敢違逆，紛紛退出了房間，連大太太和周芷蘭也默默離開。
房門被輕輕關上，屋子裡隻剩下朱豪一個人。
他緩緩躺回床上，望著頭頂的雕花床幔，眼神複雜而深邃。
金陵……終究還是丟了。
和他那段記憶之中的時間，一模一樣，一分一秒都沒差！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乏驢嶺的屍山血海，浮現出九十一軍弟兄們衝鋒的身影。
還有……大哥劉元勳那蒼白而憔悴的臉龐。
一股沉重的無力感，再次襲上心頭。
良久，他才緩緩睜開眼，掙紮著坐起身，披上外衣，下了床。
他的動作還有些遲緩，但已經能夠獨立行走。
他一步一步，走出了臥房，穿過寂靜的庭院，來到了書房。
書房裡，依舊是熟悉的陳設，黃花梨木的書桌，擺滿書籍的博古架。
隻是，此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沉寂。
朱豪走到書桌後，緩緩坐下，身體深深陷入寬大的太師椅中。
他什麼也沒做，隻是靜靜地坐著，目光放空，望著窗外枯黃的枝椏。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將他挺拔卻略顯單薄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夜色漸深，朱府籠罩在一片寂靜之中。
書房裡，依舊亮著一盞孤燈。
朱豪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仿佛一尊雕塑，隻有偶爾閃動的目光，顯示他還活著。
“吱呀——”
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一道纖細的身影，端著一個托盤，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是周芷蘭。
她換上了一身素雅的旗袍，昏黃的燈光下，更顯得清麗脫俗。
她走到書桌前，將托盤上的藥碗輕輕放下。
“該喝藥了。”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朱豪緩緩轉過頭，看著她。
燈光下，她清澈的眼眸裡，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和關切。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不僅僅是擔心他的身體，更擔心他……又要走了。
朱豪沒有說話，隻是端起藥碗，將那碗黑乎乎的湯藥一飲而儘。
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他卻仿佛毫無所覺。
周芷蘭默默地接過空碗，轉身想要離開。
“芷蘭。”朱豪忽然開口叫住了她。
周芷蘭腳步一頓，回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朱豪看著她，眼神柔和了一些。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他聲音低沉。
“金陵那邊……你弟弟周夢鯉，我已經提前托人安排了。”
“在城破之前，他就已經坐船離開了，目前應該再往渝城這邊來了。”
“你……不用擔心他。”
周芷蘭聞言，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驚訝和難以置信。
隨即，一股巨大的暖流湧上心頭，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沒想到，在那麼艱難危急的時刻，他竟然還記掛著她的家人！
還……提前做了安排！
這麼多天的擔驚受怕，在這一刻，終於煙消雲散。
“謝……謝謝你……”周芷蘭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心中百感交集。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個曾經讓她又怕又恨的軍閥。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悄然占據了她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平複情緒，輕聲道：“那我……先出去了，你早點休息。”
她再次轉身，想要離開。
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手，卻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周芷蘭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想要掙脫。
朱豪稍一用力，便將她拉到了自己麵前。
兩人距離極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溫熱氣息，和那淡淡的藥草味。
周芷蘭的心跳瞬間加速，臉頰不受控製地紅了起來，緊張地垂下眼簾。
“你……”她聲音細若蚊呐。
朱豪低頭看著她羞澀的模樣，看著她微微顫抖的長睫毛。
眼神變得深邃而熾熱。
“芷蘭。”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種難以抗拒的魔力。
“咱們的洞房花燭夜，是不是……該補上了？”
周芷蘭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連耳根都染上了粉色。
她抬起頭，撞進他那雙仿佛能將人吸進去的深邃眼眸裡。
心，跳得更快了。
緊張，羞澀，還有一絲……莫名的期待。
她咬著嘴唇，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朱豪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的笑意。
他不再猶豫，手臂一伸，將她攔腰抱起！
“啊！”周芷蘭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下意識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朱豪抱著她，穩步走向書房內間那張寬大的臥榻。
他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在柔軟的被褥上。
燈光朦朧，映照著她嬌羞的麵龐，和那雙水波流轉的眼眸。
朱豪俯下身，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痕。
“彆怕。”他聲音溫柔。
周芷蘭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朱豪不再言語，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紅燭搖曳，室內的溫度漸漸升高。
錦被翻浪，喘息漸濃。
一切，水到渠成。
……
許久之後，雲收雨歇。
周芷蘭蜷縮在朱豪的懷裡，臉頰依舊帶著未褪的紅暈。
她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安寧和……踏實。
黑暗中，她能感覺到朱豪輕輕撫摸著她光滑的脊背。
“朱豪……”她輕聲開口，打破了寂靜。
“嗯？”朱豪發出一個慵懶的鼻音。
“你……”周芷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是不是……很快又要走了？”
朱豪撫摸她脊背的手頓了一下。
他沉默了幾秒鐘，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很清晰。
“沒那麼快。”
他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