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煙哭得雙眼紅腫不堪,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格外狼狽。
按說司菀是柳尋煙唯一的女兒,即便母親不慈,女兒也罕有能無動於衷的。
趙氏瞥了眼司菀,發現她神情平靜,連眼神都沒有半分波動,仿佛跪在地上的婦人不是她的生母,而是一個沒有半點瓜葛的陌生人。
柳姨娘究竟做了什麼?
怎的母女離心到了這種程度?
趙氏想不明白。
秦國公同樣想不明白,他滿臉厭惡,指著司菀道:“你姨娘不過是生出誤會罷了,也不是故意的,莫要計較這麼多。”
“莫要計較?”司菀歪了歪頭,“父親,您真覺得是女兒在斤斤計較嗎?”
“若不是祖母和母親頭腦清明,非要見到證據方能定罪,隻怕在宮燈被汙、我衣袖掉出粉末的那一刻,便被您施以家法教訓了。”
“您是男子,孔武有力,而女兒雖非纖纖弱質,到底也比不得男兒健壯,要是真被帶著倒刺的馬鞭抽打,女兒想想都害怕。”
瞧見司菀折騰這麼一通,讓清嘉顏麵掃地,司勉心氣兒本就不順,當即冷笑道:“怎麼,你這是覺得父親和柳姨娘不慈了?好大的膽子!”
“不敢。”司菀垂下眼簾。
“你有什麼不敢的?”司勉道。
司菀抬頭,定定注視著她,“大哥耳聰目明,想必也瞧見了,方才姨娘認定了那些粉末是摻了石灰的燒石堿,沾水便能灼傷皮肉,可當我拿起茶盞,準備往掌心倒水時,姨娘連攔都未攔一下。”
“大哥,您覺得如何?”
司勉很想反駁,偏生柳尋煙的行徑實在稱不上慈母,如果他硬著頭皮回護柳尋煙,隻怕會淪為笑柄。
況且,他身為嫡子,與柳姨娘平日裡並無深交,又何必為她惹一身腥?
司勉冷靜下來,佇立在原地。
隻是看著司菀的眼神,透著不善。
跪坐在地的柳尋煙聽到兄妹倆的對話,豆大的淚珠仿佛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落。
她哭時,聲音極低,柔弱又可憐,哭得極漂亮。
再加上先前對秦國公的救命之恩,一下子便讓後者心軟了,嗬斥的話在喉間滾了一圈,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尋煙是犯了錯,但錯處不大,她又是好意,若是多加苛責,豈不是寒了她的心?
倒是司菀,當眾讓親生母親下不來台,委實刁蠻任性。
“天下無不是之父母,菀菀,今日之事,休要再提!”秦國公沉聲命令。
秦國公扶起柳尋煙,輕輕拍撫她的脊背,安撫:“我明白,你之所以對菀菀如此嚴厲,是出於愛子之心。”
“老爺……”柳尋煙攥緊了秦國公的衣袖。
“但孩子未必懂你的良苦用心,不如放手,等她撞了南牆,自己就學乖了。”
柳尋煙含淚點頭。
秦國公看向趙氏,“夫人不是要把司菀記在名下嗎?我待會便派人去給族長送封信。”
這便是答應了。
柳尋煙隻覺得一股怒火在胸臆間翻湧,她唇齒間嘗到了血腥氣。
但她不敢看司菀。
怕自己控製不住憎惡。
原本大房隻有清嘉一位嫡小姐,不僅是正室所出,有大儒背書,才華橫溢,還因為美貌名動京城,出挑至極。
如今司菀也記在趙氏名下,嫡小姐便不再是獨一無二,也沒那麼金貴了。
更讓柳尋煙心驚的是,司菀的身份水漲船高,是不是就意味著她的氣運有死灰複燃之勢?
早些時候,清嘉活得優容順遂,近日卻處處磕絆,而司菀先救了景玉公主,又得了聖人嘉獎,若不是她偷了清嘉的氣運,怎麼可能過上這等好日子?
不行!
她與清嘉龍爭虎鬥,冰炭不同器。
唯有一方享儘氣運。
而那個人,隻能是清嘉。
這場鬨劇草草收尾。
即便有人看出了這個局是針對司菀,也無法點明。
畢竟出招的是大房的人,拆招的亦是。
旁人的家務事管太多,恐怕也撈不著好。
二夫人攥住司清寧的手腕,強行把探頭探腦的女兒帶走。
老夫人則拍了拍司菀的肩膀,“菀菀,你受苦了。”
聞言,司菀沒說什麼,倒是柳尋煙心口一顫。
老夫人這麼說,難道是懷疑她了?
她想要解釋,又怕給清嘉惹麻煩,隻能強行按捺住不安,怯怯喚了聲“老爺”。
朝夕相處了近二十年,秦國公哪會不明白柳尋煙的意思?當即扶著她,離開小院兒。
看著柳尋煙踉蹌遠去的背影,司菀心中並無多少快意。
她心知,有秦國公護著,想扳倒柳尋煙母女,絕非易事。
但苦心人天不負,總有一天,她會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更何況,今日利用那盞琉璃六角宮燈,反將了司清嘉一軍,也不算全無收獲。
“宿主,那一點氣運值終於到手了!”係統冰冷無機質的聲音中竟透著幾分雀躍。
司菀唇角勾起,有些期待。
“你說過,氣運值滿十點,我就能奪回一根金羽,可是真的?”
“係統不會欺騙宿主,如果宿主不信的話,可以讓你暫時查看氣運體。”
“不急,晚上再說。”司菀道。
當晚,司菀瞧見了司清嘉,她頭上的杜鵑虛影的尾羽從八根變為七根,氣息遠遠不如先前那般旺盛,反倒好似受了傷般,縮成一團,哀哀叫著。
而自己頭頂的鳳凰虛影,則恢複成兩條金羽,不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宿主目前的氣運值三十點,司清嘉氣運值八十點。”係統道。
“相差整整五十點,我這位大姐姐還真是氣運滔天。”司菀意味不明的哼笑。
係統忙道:“她的氣運,都是從宿主身上偷來的,但偷來的氣運也是氣運,萬不能掉以輕心。”
“放心,在把她偷走的東西一件一件討回來之前,我絕不會懈怠。”
司菀飲了口茶,衝著金雀耳語幾句。
擁有前世記憶的她,清楚近幾日,公府仍不會安生。
——趙氏氣血虧虛的舊疾複發了。
她必須提前做準備。
果不其然,翌日清早,大夫人趙氏病倒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