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宸盯著屏幕,指節無意識敲著桌麵。那封信在褲袋裡蜷成一團,邊角被摩挲得發毛,像塊泡過水的舊橡皮。
手機震了一下。
“東郊倉庫有動靜。”裴野的消息彈出來,“不是碎片,是整套設備。”
許琪已經出門了,說是查財務部的事。她走時披著黑風衣,袖口露出一截鋼筆尾端,寒光一閃而過。
洛宸起身繞過書桌,走到窗前。天陰得很沉,樓下傳來車門合上的聲音,一道身影鑽進黑色轎車,拐了個彎就看不見了。
轉身時碰倒了杯子,咖啡順著地毯邊緣洇開,深色斑點慢慢爬大。
書房門口站著宇墨,手裡拎著個公文包,眼神比往常更沉。
“你猜對了。”他低聲說,“那支鋼筆,確實是祁宴舊部的東西。”
洛宸沒應聲,隻是點了下頭。
“我安排人盯她。”宇墨頓了頓,“但不能太明顯。”
“嗯。”洛宸抓起外套往外走。
會議室已經坐滿人,財報分析圖投在幕布上,紅綠交錯,像是張扭曲變形的臉。
“最近三個月,三家子公司股權出現異常波動。”他坐下,語氣平靜,“有人在悄悄收購。”
沒人說話,空氣仿佛被抽走了氧氣。
“是誰?”一個高管開口。
“還沒確認。”洛宸掃了眼對麵,“但手法很老練,資金來源不明,幾乎沒留下痕跡。”
另一個負責人擰起眉頭,指甲無意識敲了敲桌麵,“祁家那邊……最近有沒有動靜?”
話音沒落地就被打斷。茶水間的微波爐突然“叮”了一聲,驚得他喉結動了動,端起涼透的咖啡灌了一大口。
“不是說好不提姓祁的?”穿灰夾克的男人把文件摔在桌上,油墨蹭花了半頁紙,“上周三監控拍到的事,誰敢打包票是巧合。”
窗外的風卷著沙粒砸在玻璃上,會議室角落的加濕器發出輕微的嗡鳴。有人低聲說了句什麼,被突如其來的沉默吞沒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洛宸點頭,“但他們現在應該自顧不暇。”
話音剛落,會議室大門被推開,許琪走進來,一身套裝利落挺括,臉上掛著淺笑。
“抱歉,路上堵車。”她徑直走到洛宸身邊坐下,輕聲道,“繼續吧。”
會議繼續進行,氣氛變了。許琪開始插話,問題犀利,直擊要害。
“有沒有考慮過海外資本介入?”她指著數據表,“有些賬戶的資金鏈路從東南亞繞了個彎,說明他們在刻意隱藏身份。”
洛宸看著她,眼神暗了一度。
“你怎麼知道這些?”他問。
“查資料。”她理所當然地回答,“順便查了你名下的資產變動。”
洛宸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散會後,兩人一起走出會議室。許琪忽然停下腳步:“你在懷疑我。”
洛宸也停住,轉頭看她。
“我沒有證據。”他說,“但我看到你的鋼筆。”
許琪臉色沒變,隻是輕輕歎了口氣:“你還記得婚禮那天的事嗎?”
“當然。”
“那就彆問那麼多了。”她伸手拉住他的領口,“我們現在是一體的,你不該懷疑我。”
洛宸沒動,任由她整理衣領。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他低聲說。
許琪嘴角微微揚起,眼底卻冷得像冰湖。
“那你想要什麼?”她靠在他耳邊,“信任,還是真相?”
洛霖打來電話時,洛宸正坐在車裡等信號燈。
“哥,我在東郊。”洛霖壓低聲音,“有個可疑人物,穿著黑風衣,身形和婚禮那天那個人很像。”
洛宸握緊方向盤:“在哪?”
“廢棄倉庫c區西側,攝像頭拍到他進了二樓窗口。”
“彆輕舉妄動。”他叮囑一句,掛斷電話。
窗外雨又下了起來,雨刷器來回擺動,像在擦去不願麵對的畫麵。
第二天早上,裴野發來郵件。
一張模糊的照片,背景是破敗牆麵,畫麵中央站著一個人,臉藏在陰影裡,隻露出半截手臂——手腕上戴著一塊古董懷表,表麵嵌著碎裂的徽章。
洛宸瞳孔猛地收縮。
那是……祁宴的懷表。
照片右下角還有一行字:
他吐出煙圈,煙灰簌簌落在袖口。指節磕在窗框上,指甲邊緣的繭子蹭掉半截牆皮。
“你當是完了。”他說這話時喉結動了兩下,像是咽下了什麼沒嚼碎的東西,“其實還沒開始。”
窗外有風掠過晾衣繩,塑料衣夾叮當響。遠處工地塔吊亮著紅燈,一晃一晃,在他側臉投下斷續的光斑。
他忽然笑了一聲,嘴角扯出個歪斜的弧度。“真有意思,”手掌壓在桌麵上,掌紋裡的墨漬滲進木頭紋理,“你以為結束了,其實才剛開始。”
他放大圖像,反複比對數據庫裡的影像,最終鎖定了一個人的身份。
“是他。”洛宸低聲說,“祁昭。”
手機震動。
“夫人今早去了東郊。”溫瓷的消息發過來,“沒有通知任何人。”
洛宸盯著這條信息,指尖緩緩收緊。
當晚,他回到家中,客廳亮著燈。許琪坐在沙發上,手捧一杯紅酒,麵色平靜。
“今天沒加班?”她問。
“嗯。”洛宸脫下外套,坐到她旁邊,“你今天去哪兒了?”
“商場。”她答得隨意,“買了些東西。”
“比如?”他問得不急,語氣反倒溫和。
“比如一支新口紅。”她抬眸看他一眼,“你想看?”
洛宸沒接話,隻是靜靜看著她。
沉默蔓延,像根越繃越緊的弦。
“你覺得我有問題?”她忽然問。
“我隻是想知道,你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麼。”洛宸聲音低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祁昭還活著?”
許琪放下酒杯,眼神終於有了波動。
“如果你知道真相,你會恨我。”她說。
“那告訴我。”洛宸靠近她,聲音貼著她的耳廓,“我會不會恨你?”
許琪閉上眼睛,沒回答。
門外傳來敲門聲。
“先生,有您的快遞。”溫瓷在外麵輕聲說。
洛宸起身接過,拆開包裹,裡麵是個u盤,沒有任何標記。
插入電腦後,視頻自動播放。
畫麵中,祁昭站在倉庫中央,目光冰冷。
“洛宸。”他開口,“我知道你已經發現我了。但這不是我的目的。”
畫麵猛地一抖,像是誰的手沒端穩。接著,光斑在鏡頭裡滑過,露出一間屋子。屋裡沒什麼擺設,牆邊幾卷紙攤開著,紅印戳密密地壓著紙邊,全是洛氏旗下公司的抬頭。
那人站在桌邊,背對著門,手撐在桌上,指節泛白。窗外的風從百葉窗縫裡擠進來,吹得紙頁嘩啦響了一聲,又靜了下去。他沒動,連肩膀都沒抬一下,隻有後頸的筋突突跳了幾下。
“你低估了我哥哥。”祁昭冷笑,“你以為他已經死了?不,他還活著。”
洛宸猛然站起,屏幕跳動了一下,最後定格在一個模糊的背影。
胸口悶痛,像是被人重錘了一記。
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許琪站在臥室門口,手裡拿著那支熟悉的鋼筆,指尖摩挲著上麵的編號。
“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些。”她輕聲說,“但我也沒辦法阻止他。”
洛宸轉頭看她。
“誰?”他問。
“祁宴。”許琪抬起眼,聲音顫抖,“他真的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