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
陸長洲臉色漲紅。
景家人臉色鐵青。
景星臉色懵懂,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咬緊了牙關。
“你——”
景太太方思然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一樣,靠在景父景和光的懷裡,嘴唇顫抖,幾次想開口,都說不出話來。
景七這才注意到她。
方思然出身江南水鄉的方家,身段被養得柔弱無骨。
傳承百年的家族最重禮節,她剛剛說的話,落在方思然耳裡,和茅坑的大糞一樣不可饒恕。
五歲那年,她被換回來後。那家人依舊賊心不死,買通了照顧她的傭人,私下裡用針戳她。
她受不了這種折磨,向方思然求救後。
喝茶賞花的女人,頭也不回。
非禮勿言。
隻丟了這四個字給她。
不查證,僅憑借著她告狀這個舉動就認為是她的錯。
否定她的人品,不喜歡她。
……
那之後,景七為了討她的歡心,處處小心謹慎,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同一朵小白花一般,對人報以永遠的善意。
在方思然麵前活得戰戰兢兢。
就算這樣,還總是做被方思然厭棄的噩夢。
真傻得可笑。
什麼人能做到以德報怨,以直報曲?
可笑她死過一次後,才知道答案:
偽善的皮能做到。
這三個月,就讓她撕碎這些虛偽的皮,露出這些人真實的嘴臉。
“我怎麼了?”景七拿出一張藥方,她本來想將這個作為禮物送給景星,求這三個月和平相處,現在,她改變主意了,“難道堂堂陸公子放著未婚妻,跑到地下室,不是找我求藥,是找我——”
“求歡嗎?”
景星臉色煞白。
方思然整個人搖搖欲墜。
兩人的神色同步,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長洲哥哥。”景星愧疚地看了一眼陸長洲,然後看著景七,楚楚可憐道,“我知道姐姐在外麵受了苦,有怒氣是正常的,你有什麼火,衝著我發。我在外麵長大,這點委屈不算什麼。”
景七聽她說完這一長串的話,不耐煩地移開了眼,直視著陸長洲,“不要?這可是改良後的方子,能徹底根治,嘖,可惜了。那我燒——”
“等等!”陸長洲突然出聲。
嚇了眾人一跳。
看他這麼著急,難道他真的……
沉默蔓延。
陸長洲臉色黑如鍋底,他不可能承認自己真的不舉,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藥方被燒掉。
這麼多年,陸家找了數不清的名醫,用儘辦法,他就是站不起來。
直到景七為他研製出了藥。
他偷偷試過,一舉見效。
無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原本以為拿著藥隨便找一個懂藥的人都能複原,然而五年過去,一點進展都沒有,而景七當年留下的藥已經快用完了。
沒想到,景七居然改良了藥方,藥到病除,豈不是以後就能——
看著陸長洲的神色,景家人各有思量,臉色同樣精彩。
“姐姐,你……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景星突然出聲,眾人才發現她這時的臉色不對,蒼白如紙。
“姐姐還是怪我分走了爸爸媽媽和哥哥們的喜愛,不肯原諒我嗎?那我走,隻求你彆傷害我、彆傷害我!”
景星如夢魘一般,看著景七手裡的方子,忽然尖叫求饒,渾身顫抖,最後呼吸不順,軟倒在陸長洲懷裡。
景榮看著這一幕,心下焦急,景七五年前就是用這藥害得他們差點強暴了小星。
快速上前,重重推開景七,拉起景星垂落的手,低聲安撫,“小星,彆怕、彆怕,哥哥們都在,不會讓她再傷害你了。”
一旁的景恩也痛心疾首道:“小星,你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你才是我們的妹妹。四哥這就把她關起來、剁了她的手腳,絕對不會再讓她傷害你。”
身後的景家人也七嘴八舌,紛紛表示景星才是景家的小姐,讓她不要再說那樣的話。
直到景星咬著嘴唇表示她不會離開景家後,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景七倒吸了一口涼氣。
剛才景榮那麼一推,將她推到了牆上,一顆釘子從後肩沒入。
還陽後拚湊出的身體,痛感是常人的十倍。
劇烈的疼痛,讓景七差點失去了意識。
眼前的一切,暈眩、旋轉——
“嘔!”
最後,在景星說自己再也不走的時候,疼吐了。
見她這樣,本就柔弱的景星徹底氣暈了過去。
“快找醫生!”
陸長洲將她打橫抱起,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景恩緊隨其後。
一生都是名流貴女的方思然看到自己生下的女兒不僅滿口汙言穢語,還做出這麼不雅的舉動。
感覺幾位弟媳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嘲諷。
仿佛已經看到她被景七連帶著成為京市笑柄的日子。
“景榮!這就是你從小教導的妹妹!”把一腔怒火發泄到景榮身上。
“景榮,把這件事解決好。”
景和光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仿若外人,冷冰冰丟下一句後,帶著方思然離開。
他們這樣做,其餘景家人也不好留下來,跟著走了出去。
全部人離開後,景榮靜靜地盯著景七。黑眸裡,充滿了失望。
半晌。
“你讓我很失望。”
景七聞言,抬起頭,執拗地回望,“大哥也是。”隨後深呼一口氣,往前一步,拔出了釘子。
劇痛炸開,冷汗瞬間爬滿了景七的脊背,說出的話,帶著比景榮更深的失望。
甚至帶著幾分血腥。
察覺這些,景榮猙獰的五官在燈影下閃過片刻的動容。
“小七……”
這是他親手教導出的女孩。
可惜,十三年的心血,被毀了。
若是這十三年,都是小星。
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
內心的想法隨即更加堅定。
“我是大哥親手教出來的。”景七咬著牙,問出了她五年前就想問的問題,“大哥為什麼不信我?”
為什麼能狠下心,那麼折磨她?
他們不是親兄妹嗎?
這個世界上,血脈相連的人。
“正因為你是我教出來的,景七,沒人比我更了解你。”
景七發出了一聲嗤笑。
不想再解釋。
五年前,隻要他們隻要將莊園的監控徹查一遍,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如此簡單。
“咳咳咳!”景七彎腰咳嗽,牽扯傷口,又疼出了一身冷汗。
景榮看著景七單薄的身體,眼底不見一絲關心,“景華和景懷,沒見到你。你怎麼出來的?”
“我們給你準備了食物,你為什麼還要故意吃那些垃圾?”
景榮解開袖口,帶著生意場上的殺伐果斷。
“是為了引起外人的同情,讓他們誤會小星,逼迫小星原諒你,接你回家。”
“你這麼想回來,我成全你。”景榮將一份文件放在景七麵前,用施舍的口吻道,“把這份婚書簽了,我們就原諒你,接納你回景家。”
婚書?
景七皺眉接過,看到上麵的名字後,怒極反笑。
“你想讓我嫁給一個短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