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的暮靄被夜風吹散時，蘇硯跟著楊護衛貓腰鑽進洞穴。
黴味混著潮濕的土腥湧進鼻腔，他的指尖在洞壁上擦過，青苔的滑膩讓後頸泛起涼意——這洞比從外麵看深得多，幽藍的光在五步外的轉角處明明滅滅，像某種活物的呼吸。
“他們今晚還會來。“楊護衛的聲音壓得比山澗溪水還輕，腰間玄鐵劍的穗子掃過蘇硯手背，“昨夜我替你引開巡山隊時，聽見吳長老的親衛說，子時三刻後山有要事。“他轉身時，玄院暗紋在月光下閃了閃，“院長讓我帶你來，是信你能把這潭渾水攪清。“
蘇硯摸出袖中微型探測符。
符紙邊緣的雷紋還帶著體溫，那是他今早用末法紀元的納米打印機混著太古朱砂趕製的——兩界材料碰撞時炸開的火星，此刻正隨著他的指力滲進洞壁縫隙。“謝楊哥。“他垂眸調整符陣角度，喉結動了動，“上月我娘頭七，是你偷偷往碎星巷送了柱香。“
楊護衛的背僵了一瞬，旋即低笑一聲：“碎星巷的孩子，誰沒被你娘的糖粥喂過？“他蹲下身，用劍尖挑起塊碎石砸向洞底，幽藍光點驟然明滅兩下，又恢複成穩定的流螢狀，“陣眼應該就在前麵。“
子時的梆子聲透過山霧飄進來時，蘇硯的指甲已經掐進掌心。
機甲內置的體溫調節器在他後頸輕輕震動——這是進入一級警戒的信號。
洞穴外傳來靴底碾過碎石的聲響，他猛地屏住呼吸，看著兩道影子被月光切成薄片，貼在洞壁上緩緩移動。
“吳長老。“黑袍人的聲音像鏽了二十年的齒輪，“司馬掌門那邊已經準備妥當，等玄院大亂之時，我們便可接管藥庫與靈脈。“
蘇硯的瞳孔縮成針尖。
吳長老的玄色道袍下擺沾著星點泥漬，那是他今早去外門監工新丹房時踩的——這老匹夫表麵說要振興丹道，原來早和外人勾連。
他的目光掠過黑袍人裹得嚴嚴實實的麵巾，機甲紅外係統突然發出刺耳鳴叫：對方體內沒有靈脈流動的熱痕，連心跳都像機械鐘擺般規律。
“不對勁。“林若璃的傳音突然炸在識海，蘇硯險些踉蹌。
他轉頭就看見洞外樹影裡那抹月白裙角——她什麼時候來的？
發間青玉簪子閃著冷光，右手拇指正摩挲著枚菱形能量符文，那是末法紀元的量子糾纏器，“那人氣息不屬於太古仙域。“
黑袍人突然側過臉。
蘇硯的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對方的動作太精準了，像是提前預知了林若璃的位置。
他猛地捏碎探測符，洞穴裡騰起金色霧氣，幻象陷阱啟動的刹那，他聽見吳長老的驚呼：“什麼人！“
“你們不該插手這些事。“黑袍人的聲音裡終於有了波動，他抬手的瞬間，銀色光弧劃破霧氣，竟是柄機械短刃！
短刃擦著蘇硯耳際飛過，在洞壁上鑿出個焦黑的洞，“這是屬於更高維度的戰爭。“
林若璃的能量符文炸成紫色光網。
蘇硯趁機甩出三張定身符，卻見黑袍人周身泛起數據流般的波紋，符紙穿透他的身體，釘在後麵的岩壁上。
楊護衛的玄鐵劍已經出鞘，劍氣裹著寒霧刺向對方心口——這一劍他練了十年，連化神期修士都能遲滯片刻。
但劍尖剛觸及黑袍，那人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蘇硯的機甲警報聲蓋過了一切，他看見黑袍下滲出銀色液體，像活物般鑽進石縫：“小心！
他要“
“轟——“
氣浪掀得三人踉蹌。
蘇硯撞在洞壁上，眼前發黑之際抓住塊碎片。
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借月光看清碎片上的刻痕——暗墟組織的九瓣蓮紋，花瓣裡還嵌著半枚末法紀元的芯片。
“冷無涯“他低念著這個名字，喉嚨發緊。
林若璃蹲在他身側，指尖按上他的手腕把脈，體溫透過交疊的肌膚傳來：“傷得不重。“她的目光掃過金屬碎片，瞳孔裡映著細碎的光，“這材質是兩界融合技術的產物。“
楊護衛的劍還指著洞底的焦黑痕跡，劍身微微發顫：“吳長老跑了。“他踢開腳邊半片道袍，玄色布料下露出暗紅裡衣——那是暗樁的標記，“我早該發現，他每月十五去的雲遊，根本是去見暗墟的人。“
山風突然卷著露水灌進洞穴。
蘇硯把金屬碎片攥進掌心，痛感讓他清醒些：“他們要藥庫和靈脈，是為了兩界崩裂做準備。“他想起鄭臨淵說的“陣眼快成了“，後頸的證道令突然發燙，像在灼燒某種預感，“但為什麼選玄院？
這裡的靈脈在雲城隻能排第三“
“因為司馬掌門明天會來。“林若璃突然開口。
她望著洞外漸亮的天色，青玉簪子在發間晃了晃，“我收到線報，司馬家的護山陣旗已經出現在山腳。
他們說要援助穩定，可我在司馬家二公子的儲物袋裡，見過和這碎片一樣的暗紋。“
蘇硯抬頭。
東方的天際泛起魚肚白，山路上已經有巡山弟子的腳步聲傳來。
他摸出腰間的聚氣丹，突然想起鄭臨淵發紅的眼尾——那些被暗墟當棋子的人，何嘗不是另一種碎片？
“楊哥。“他把金屬碎片塞進楊護衛手裡，“麻煩你把這個交給院長。
就說“他頓了頓，望著林若璃腰間的煉丹爐，爐蓋縫隙裡飄出一縷熟悉的甜香，像極了碎星巷的糖粥，“就說真正的亂局，才剛剛開始。“
洞穴外傳來晨鐘。
蘇硯跟著林若璃走出洞口時，瞥見山腳下騰起一片塵煙——那是馬隊的影子，為首的旗幟上，司馬家的火鳳紋被朝陽鍍得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