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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們隻能一起去了。”
燕度的話令花祈夏表情一刹那閃過空白。
她抬起頭,確保自己從對方那雙黑色眼睛裡隻讀出了認真,而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後,忙說:“不,不用——我的意思是,學長,你沒必要和我一起行動。”
她記得陳聆楓學姐與聞人清和去國外談項目的時候也沒像這樣所謂共同行動,聞人清和先坐飛機回了國,而聆楓學姐一個人又飛去了彆的國家談生意。
“你的事情和生意也很多。”
花祈夏誠懇道,“我就是覺得就這樣臨時告知你有點兒不太好,所以想和學長說聲對不起,但是,學長你真的不用浪費時間和我一起去。”
“我已經準備訂明天下午五點的機票了,時間……很緊張。”
喧鬨的街道飄蕩著各家各戶晚飯的油香,越是臨近夏日,夜色就來得更晚,此刻天還是白亮的,隻是西邊鱗次櫛比的屋頂儘頭暈染了半片橘子色的橙紅。
燕度的脊梁恰好擋住花祈夏視野中的那片橙色,他仍然是很輕鬆的樣子,唇角漾著難以言明的笑,他問:“你為什麼覺得,我會認為自己的時間被浪費了呢。”
“我——”花祈夏語噎。
燕度將她的遲疑收束眼底,他撲哧一樂,抬頭注目遠方的黑色古塔,“祈夏,我見過歐洲的雪山,北美的荒漠,但,我依然相信未來的旅途中有更美的風景,尤其是可以——”
男人喉結輕動,低啞的嗓音停頓,他望向花祈夏被天光勾勒出扇形光影的睫毛,輕輕地說:“我相信這會是一場難忘的旅程,祈夏,我知道你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我又怎麼會覺得那是浪費時間。”
花祈夏心中的猶豫隨著燕度平緩認真的話語一點一點化開,他清楚而真誠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以至於花祈夏儘管想要說“不”,話音出口前就被他已經勾勒出的曠野蕩成了風,消逝在喧囂的人聲裡。
——她可以拒絕燕度的陪同,卻不能否定他對山川風物的追尋與虔誠。
再說“不用”,似乎就顯得有些冗贅了。
他見花祈夏在思考,繼續說:“我會開車,適應力很強,體質……好像也不錯,絕對不會水土不服耽誤你的計劃,我還掌握特種突擊隊專訓的野外生存和急救技能——”
人高馬大的燕度一條條清晰地甩出自己的技能框,說完鋒利的眼弧柔和下來,瞳孔黑亮而落寞,一眨不眨望著花祈夏,“祈夏,彆嫌我拖後腿唄。”
燕度沒有像以往的紳士風度那樣,得體地擺出被拒絕也沒關係的姿態,破天荒的,像小雪家以前那條還未接納分離訓練的大狗,抱著訓導老師的褲腳不撒爪。
花祈夏:“……”
她怎麼莫名覺得對方腦袋上竄出兩隻軟趴趴的耳朵,正委曲求全似的耷拉著。
花祈夏沒吱聲,燕度就那樣安靜地盯著她等,看得花祈夏後脖頸一陣電流似的麻,嘴角抽搐:“你……好好說話。”
燕度鞋跟“啪!”地一並,舉起右手四根手指,“絕對不拖後腿!”旋即咧嘴露出他標誌性的銀亮犬牙,外套下的胸膛不動聲色長長籲出一口氣來,“祈夏,捎上我一起吧。”
“一起什麼?”
一道冷淡而熟悉的嗓音從他們身後傳來,盛修人就已經走到了二人麵前。
花祈夏看見她哥眉宇間的不愉,心裡衡量著說出來盛修會不會直接把燕度扔進護城河,身旁的燕度已經開口了,但好在他的言語間並沒有挑釁的意味:“我在問祈夏,能不能和她一起去南疆。”
“如果她說不呢。”
燕度平靜而輕鬆地:“那就不。”
他的態度讓花祈夏的心放了下來。
盛修沉默片刻,他沒有再看燕度,而是對花祈夏道:“苞苞,去張姨那兒買兩包蓮子,媽煮湯要用。”
“那……”
盛修手掌罩著她發頂揉了一下,緩聲地:“不吵架。”
“……哦,好。”
花祈夏看看盛修,又看看同樣對她輕點頭的燕度,知道他們要談什麼,盛修想把她支開,她在離開時耳邊飄過了盛修的話音,隱約聽見陳聆楓學姐的名字。
看來盛修和她一樣,都想到了陳聆楓學姐與聞人清和的“例子”。
盛修對於燕度的忌憚幾乎從開始就擺在明麵上,而花祈夏完全可以理解,雖然她將燕度當做朋友,但是,單獨和男生去南疆旅遊這樣的事,儘管在她這裡是無可無不可,卻還是要她最信任的哥哥來把關和最終應許的。
燕度也許會是她的錦上添花。
就像選擇了開啟旅程的安妮公主,她相信有燕度這樣的人在,旅程一定是充滿了未知的驚喜的,所以,她也不抗拒與這樣經驗豐富的人同行。
但是,如果盛修不同意,花祈夏也不會和哥哥硬犟,她相信盛修有比她更高更全麵的經驗和認知。
——在接過糧油店的張姨遞來的蓮子時,花祈夏心裡已然清楚,她哥是不會同意燕度跟隨她前往的。
“張姨,多少錢。”
張姨抱著上次偷吃花祈夏手裡蘋果的小丫頭,“不要錢不要錢,阿朗昨兒個來幫我們搬豆油,還沒有謝謝他呐,蓮子你們拿去吃!”
小丫頭胖乎乎的手一抓一張:“拿幾居!”
花祈夏輕輕捏捏她的小胳膊,還是按照牆上的價格表掃碼付了錢。
等她提著蓮子回去的時候,盛修正從五金店裡走出來,手中拿了隻膠槍。
“哥。”
花祈夏跑過去,環顧四周,已經不見燕度的影子。
“燕度呢——你們聊什麼了?”
盛修神色如常,但眼底似乎被慢慢擴散的黃昏映得發紅,他說:“先走了。”接著不等花祈夏再問,就繼續說:“他讓我問你,降落機場是哪裡。”
“你……”
花祈夏仔細觀察著盛修,他一眨眼,連似有似無的紅暈都從瞳中退去了,平靜得不能再平靜:“哥,我和燕度去南疆,你不反對?”
盛修抬頭看著漸次亮起的路燈,又低下頭:“嗯,你願意,我就同意。”
“你們都聊什麼了?”
“沒什麼。”
嗡嗡。
這時,花祈夏的手機響了——
【燕度:祈夏,明天下午,機場見,可以嗎。】
她悄悄抬頭去看盛修的反應,對方的角度看得見她的手機屏幕,但盛修卻並沒有說什麼,隻是又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於是花祈夏動動拇指,打出一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