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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祈夏發現了,每當她覺得,“lolo to lolo”的規則已經坑爹到極限的時候,現實似乎總能教給她更深刻的認知。
她看不出聞人清和對女主陳聆楓的態度,解讀不了謝共秋目光的含義,也摸不清自己此時此刻的心境。
更重要的是,眼下氣氛明顯在一種十分異樣的凝滯中推進著——
花祈夏條件反射地避開了謝共秋的視線,也像那天在寶泉彆墅時一樣。
這一刻她莫名想到了雪城老家那個剛滿三歲的小表弟,一到冬天就穿得胖乎滾圓,像個球似的摔到地上,每次花祈夏跑過去的時候都不知道該扶哪頭。
——如同現在。
細密的浮塵從投影儀鏡頭前的光束中緩緩降落,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底下僵持的氣氛凍結。
陳聆楓作為負責人,對大家的反應並不詫異,但是她沒有即刻催促,電容筆在指間一下一下晃著。
直到凝固的空氣被燕度一聲“嘖”打破。
他手指一拋往嘴裡丟了瓣橘子,齒關咬斷白色的經絡,出聲:“這不得罪人麼,學校腦子抽了?”
花祈夏悄然收緊的手驀然一鬆。
燕度扔了橘子皮往後靠,“不是——難道要我們當著大家夥兒的麵,評判自己的搭檔?”
他沒給任何人插話的機會,“倆人意見一致還好,意見不一致不是給人難堪嗎?這特——”男人目光一晃,餘光看見眼睛晶亮的花祈夏,改口接上話繼續道,“這上頭哪個孫子出的餿招?以前那幫參與者能忍著不給丫套麻袋?”
燕度話說得無所顧忌,甚至帶著點兒粗鄙的渾。
卻在此時,讓花祈夏生出了一種被攏在相同想法裡的安心。
花祈夏眸光發亮地看著燕度,在他說話時忍不住附和著點了點頭。
燕度話說完,眼梢朝右一移,就瞥見花祈夏小心翼翼點頭的樣子,他低下頭,眼皮眨動時突然笑了一聲。
花祈夏覺得燕度說得很對。
現在選擇“不退出”,就說明參與者和目前的搭檔沒有來電。
也就意味著,這段時間的相處以來,對方的言行與性格並沒有達到自己的擇偶標準。
這或許對於曾經那些,帶著資源共享與經濟合作目的的參與者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程序化詢問,一個匹配搭檔不合適,自然就要舍棄接著換下一個。
——在經濟領域上,價格是商品價值在市場上的具體表現形式,他們按照自己的需求,去選擇物有所值的伴侶。
可花祈夏不是商品,通過這些天的相處,她也不認為眼前這些,幾乎算得上是“朋友”的人是可以擺在展櫃上亟待出售的貨物。
怎麼可以在所有人的麵前決定“買”或者“不買”呢?
這樣機械化的程序,太冷漠,也太令人難堪了。
顯然,眾人的想法都和燕度不謀而合。
陳聆楓看著大屏幕上那個藍色的“rebel”標誌,眼睛眯起來,說:“燕度說得沒錯,之前我也給學校反映過這個問題,不過——”
她把ad電容筆丟到桌上,抱起手臂直視著投影的幕布。
在刺亮逼人的白光中,陳聆楓的視線仿佛穿透空氣,和那枚lo碰撞,她塗了蔻丹色的手指一下下敲擊在小臂上。
那張攻擊性極強的美豔麵孔被卷發遮住了大半,花祈夏隻能看見陳聆楓裸色的唇角勾了勾,搖搖頭,自言自語般吐出一聲哼音,“fuck you rebel”
“既然這樣。”盛修摘掉了手套,接過花祈夏遞來的紙巾擦手,說,“為什麼不選個折中的方法?”
陳聆楓歎氣,轉頭瞥他:“你想我公開帶頭破壞係統規則?”
“也不一定是破壞啊。”
喬星燦給每個人麵前的一次性紙杯裡都加了點茶水,他提議道,“係統是為我們每個人服務的,既然我們是一個整體,我們共同的意願自然也是係統要服務的目標。”
他今天的淺灰薄絨開衫裡隨意係了條水手藍飄帶,白褲短靴,一隻腳踩在椅子下的橫梁上,手裡的橘子上下拋著,他說得理所應當的樣子,見花祈夏望過來,就朝她彎起眼睛笑了笑。
陳聆楓鬆開手臂,兩手掌心向上:“所以,各位都不願意公開表示退出or繼續?”
黎勝南和花祈夏率先搖了搖頭。
黎勝南小小聲:“這規則也太辣雞了,假如我真心喜歡上了燕度,所以選擇了退出,不再跟其他人繼續匹配而和他交往,但是燕度不喜歡我,要繼續活動,那我,我現在就會很丟臉很丟臉——而且我家裡人肯定要打死我了。”
說完又如釋重負地拍了拍胸脯,“還好我不喜歡他,嘿嘿。”
花祈夏正要安慰她的話,瞬間連同花椒一起卡在嗓子裡。
猝不及防,一下子把自己嗆得用力咳嗽起來。
“咳,咳咳……!”
謝共秋先盛修一步把水遞了過去,眉心輕皺:“慢點兒喝。”
“謝,咳咳謝謝學長。”花祈夏見眾人都在看她,趕緊擺手,“不好意思,咳咳!”
坐在床頭櫃旁邊的聞人清和遞了一盒藍莓過來,“壓一壓。”
他交給身邊的白鷗,白鷗給了盛修,後者打開盒子,手掌捋在花祈夏後背上。
“咳……嗯,好,好了。”花祈夏又喝了一口水,感覺嗓子通順了,長舒一口氣,有點兒不好意思,連忙接過盛修的藍莓和大家分起來。
黎勝南鬆了口氣,“夏夏,你嚇我一跳。”
病床上,燕度視線慢慢收回,含混地小聲哼一聲,“嚇人一跳。”
見她沒事了,黎勝南低頭把雞骨頭擺成一個方塊,繼續自言自語,“雖然我都丟臉丟慣了,但現在我還是不想的。”
她自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然而在場心思敏銳的人幾乎都聽見了她剛才那段話。
燕度動了一下身子,頸肩發出輕小的“哢吧”聲,他側頭看著埋頭拚雞翅的黎勝南,咽下肌肉扯痛的輕嘶,笑得大方又認真:“哎勝南,你可不能說丟臉啊。”
說完他帶著玩笑的語氣點了在場的男生,“得,你要是不自信我們可沒法活了,在座幾位,我就問問你們誰知道高爆火藥的轉化原理?”
盛修一個空紙杯飛過去,“你懂。”
燕度“嘿呦”一聲,拍拍自己左肩橫亙的紗布,“不才,借勝南的光,現在比你們幾個強點兒,喏,功勳章。”
聞人清和也笑著看黎勝南:“他說的沒錯。”
“就是啊。”花祈夏給她豎了個拇指,“學姐你最牛逼!嗷!”
腦袋上立馬挨了盛修一個腦瓜崩,“誰教你說臟話。”
謝共秋目不斜視地盯著盛修的那隻手,鏡片後寒芒一閃而過。
“啥啊這不是臟話——行行行我錯了行了吧。”花祈夏能屈能伸把她哥的手抓下來,“嫌棄”甩到一邊。
盛修熟練地成功預判她接下來的話,在花祈夏開口前往她嘴裡塞了顆藍莓,“賠禮,不許和媽告狀。”
花祈夏:“……”忿忿地把藍莓當盛修的腦袋嚼了。
一點兒小插曲過後,氣氛鬆動。
這時,謝共秋淡淡開口:“所以,到底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