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女性都希望自己心愛的男人能放下一切,最先來到自己身邊,這或許是她們共同的心願吧。
海倫同樣如此。
可此時的她卻如同憤怒的小豬,惡狠狠地盯著尤金。
那股長耳朵的味道。分明是去探望那長耳朵的安危後才回來的吧。海倫因此想對尤金耍點小性子,她噘起了嘴巴,一副受了冷落的小媳婦模樣。
“我也受傷了耶!可是你更在意那長耳朵不是嗎?就連陪你多年的妹妹都能被你丟在一邊!”
“呃,抱歉”
還不是你恢複得太快嘛
尤金看著海倫那明明挨了薩泊娜的致命一擊卻依然活蹦亂跳的樣子,在心裡嘀咕。
不過,他也確實欠考慮了。
海倫受到的傷,比阿德娜還要嚴重,這是不爭的事實。因此尤金為了表達歉意,向她許下承諾。
“等打完這場仗,我們去馬赫利特的那家野味館吧。我聽阿洛涅說過,說你們一起去吃過。我請你一頓,就當賠罪了。”
“好吧,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就勉為其難原諒你啦~”
尤金伸出手,輕輕揉了揉海倫的頭發。
海倫頓時笑靨如花。
隻要被尤金摸頭,她的氣立馬就煙消雲散啦~
先前那張氣鼓鼓的臉早已不見蹤影。海倫非常喜歡尤金帶著“愛意”撫摸她那藍色長發的樣子。
“呼嚕嚕。”
她握住尤金的手,將那隻手貼向自己的臉頰。
能感受到那熾熱的體溫。
是兩人分離時無法體會到的溫暖。
她追隨著尤金,放棄了祖國,來到精靈之國,從未有一絲後悔。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會跟隨而去。即便因此讓洛斯菲爾德家族陷入危機,她也毫不在意。
隻要能與他在一起。
隻要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
她渴望的,僅僅是這份心意。
“海倫,抱歉。”
“嗯,抱歉什麼?”
“抱歉我如此任性。”
當初,是他單方麵提出分開。
對一直追隨自己、如妹妹般的弟子來說,那確實是件無比殘忍的事情。
尤金至今仍對海倫心懷愧疚。明知她與這片土地毫無瓜葛,卻還是帶她來到了這片以人類為奴的精靈之國。
“我沒事。隻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該在的地方,所以不用跟我道歉。隻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謝謝。”
“嗯。”
尤金伸出雙臂,想要擁抱她。
但和他預想中她會撲進懷裡的樣子不同,此時的海倫反而滿臉通紅,露出一臉羞澀的神情,將頭偏了過去。
她性格衝動直率,但也是王國的貴族大小姐。因此對“愛情”這種情感,與“戀愛”這種行為,都相當不擅長。
嗯,比阿德娜還笨拙也說不定。
“我要去看看弟子,你要一起去嗎?”
“好。”
海倫和阿洛涅關係不錯。
雖然還稱不上真正的朋友,
但對精靈多有偏見的海倫,卻唯獨和阿洛涅聊得來。
尤金曾好奇,她們兩個到底有什麼共同點,居然能成互相聊天的夥伴?但很快他又釋然了。能多一個說得上話的朋友不是好事嗎?他也因此更認可海倫對阿洛涅敞開心扉的舉動。
“師父!”
“老師。”
阿洛涅與蕾蒂西亞正在王宮中心的庭院內。
她們站在綠意盎然的花園中央噴泉旁。
沁人心脾的草木芬芳,生機勃勃的綠植,以及微風吹拂後,在林葉間灑落的細碎陽光——
沐浴在自然中的兩位高等精靈少女,仿佛從童話仙境中走出來的仙女。她們身上有一種精靈族獨有的神秘與聖潔之美。
“身體還好嗎?”
“我本來就沒事。”
“聽說和魔王大戰了一場!不愧是師父!”
阿洛涅滿懷敬仰與喜悅地仰望著尤金。
她雙眼亮晶晶的,
像是教徒親眼看到了《聖經》中描繪的救世主。
“我也出手幫了忙。”
“海倫也好厲害!不愧是王國七劍之一!”
聽到阿洛涅的稱讚,海倫高高揚起了下巴,神氣得仿佛要戳破天。
看來她們之間的共通點
不如說是精神年齡差不多才對吧。
尤金看著阿洛涅和海倫有說有笑的樣子,心裡這樣想著。
“啊。”
和尤金對上視線的蕾蒂西亞輕輕地低呼了一聲。
似乎是在隱藏什麼,
她如同待嫁的新娘那般,臉上染著緋紅,緩緩張開了口。
“我聽說了,您和暴炎魔王展開了激戰辛苦了,老師。”
“那場戰鬥確實凶險。”
“我一直相信老師您一定會贏。”
“這莫名其妙地自信,是那時候的記憶影響?”
尤金的話讓蕾蒂西亞緩緩點了點頭,緋紅的臉頰神情帶上一絲鄭重。
她曾看到了——
在暗精靈留下的記憶寶珠中,尤金身披聖衣、手握雷霆,腳踏紫霄,獨自奔赴魔王城的背影。雖然隻是虛擬的記憶世界,但那一幕卻如親臨般深深刻在她的腦海中。
“您擊敗魔王的那一刻心中一定百感交集吧。人生從來不是童話,不會那麼單純。”
“嗯,你說得沒錯。”
尤金點頭回應,似是回憶起了過往。
他苦笑一聲。
沒想到竟會和三弟子聊起自己與阿加雷斯決戰時的事。
桑坦德家的大小姐天性好奇。
想必正因如此,她才會接觸暗精靈的記憶寶珠吧。雖然偷看屬下的記憶不算光彩,但那群屬下反倒笑著說“是蕾蒂西亞小姐的話就沒關係”,尤金也就不再追究了。
“這次不會再犯上次的錯誤了。因為我已經明白,建立在部下死亡上的榮耀,不過是一場失色的勝利罷了。”
“我相信您。”
看著蕾蒂西亞那微笑著回應的模樣,尤金輕輕點頭。
討伐暴炎魔王。
從踏上精靈國與魔王軍對峙前線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就隻有這個念頭。
他並不是為了“格拉納達精靈國”而戰。
而是為了他的精靈弟子們,
為了那些不知從何時起,那讓他目光頻頻停留的她、她們。
在下一場戰鬥中,
他必將親手終結薩泊娜的性命。
回歸陣地的薩泊娜,大多時間都待在那間匆匆完工的臨時營帳中度過。
寂靜與沉默彌漫其間。
在這如同死一般沉寂的氛圍中,惡魔低聲議論著。
“大人是在積蓄力量,準備徹底解決‘魔王弑殺者’吧?搞不好是在通過冥想,想引出體內深藏的力量。”
於是,在營帳周圍巡邏的惡魔交頭接耳,滿是期待地開始互相傳頌:薩泊娜將在下一場戰鬥中斬殺魔王弑殺者,用精靈的屍體將格拉納達半島化為屍山血海。
“魔王大人肯定藏著什麼秘密武器。”
“上次送飯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五根手指上全戴滿了戒指。”
“還聽大人喃喃自語說,那把破敗之劍可能會失控什麼呢。什麼會陷入瘋狂和殺意,就連身邊的友軍都可能一並屠戮殆儘原本我還以為那隻是一把粗製濫造的鐵劍,沒想到竟然是把魔劍。”
好吧,其實這些被惡魔偷偷聽到的話,全是薩泊娜自己編寫的劇本台詞。
那是她為了在魔王弑殺者麵前,展現出“萬物之敵”的魔王之威所設的演出。
她那把破敗之劍不過是擁有“不壞”之力而已,根本沒有像尤金的“落雷劍·紫極”那樣的異能。也不具備什麼會陷入瘋狂或殺意的特性,那隻是用來唬人的話術罷了,是為了營造出魔王該有的威嚴與壓迫感。
“我才是與你不共戴天之敵,所有生命的宿敵,真正的魔王!斬斷魔王之劍吧!將魔王的屍體踩在腳下,那其上必將綻放榮耀與傳奇之光!打敗阿加雷斯的魔王弑殺者啊,用你那殺意,來挑戰我的不死之身吧——!”
紅發女子如同舞台劇中翩翩起舞的女演員般,輕快地在營帳內穿梭。
她哼著台詞,嘴角噙著自信的笑容。
而每當她低聲念出那些句子時,薩泊娜臉上就浮現出更加強烈的興奮之色。
心跳開始加速,雪白的臉頰上泛起興奮的紅暈,濕潤的瞳眸中透出熾熱的意誌。
這是一場絕不能退卻的戰鬥,事關精靈之國與魔王軍兩大勢力命運的決戰。而薩泊娜,一直在等待這樣的戰鬥。
“這裡再改改,這裡再修一下”
之後,她又伏案許久,終於完成了最後的潤色。
“搞定了!”
薩泊娜揮舞著紙張,露出燦爛的笑容。
終於完成了。
一場與魔王弑殺者命運般的對決,將因這段台詞而更加輝煌。
曾被精靈奪走領土、落魄逃亡的可悲魔王,擊敗了討伐阿加雷斯的魔王弑殺者!這個消息定會迅速傳遍整個大陸。而隻要如此,便能重新奪回數百年前失落的聲望與尊嚴。那些曾輕視嘲弄她的其他魔王,也絕不敢再對她無禮。
“隻要能奪回格拉納達半島,就能滿足魔物之王提出的條件。雖然向南大陸的霸主借資金與兵力是一場豪賭但現在,勝利就在眼前。就算是那個死摳門,也再奈何不了我了。”
魔物之王。
南大陸的統治者。
一想到那怪物的模樣,薩泊娜臉上便浮現出無法掩飾的厭惡。
在被芙蓮·希莉德與精靈聯軍擊敗後,薩泊娜帶著遍體鱗傷之軀撤退至南大陸。在那裡,她經曆數百年自我磨煉,隻為等待複仇的一刻。那場戰爭幾乎讓她損失了全部兵力。最終,她不得不向魔物之王求援,借來了金錢與軍隊,企圖起死回生。
“我絕不會再逃。”
薩泊娜雙手緊握,臉龐因憤怒而扭曲。
她在心中立下誓言——
絕不會再重蹈當初狼狽逃亡的覆轍。
之所以會被精靈打得如此屈辱,是因為有著芙蓮·希莉德那樣超乎常理的怪物存在。
那個曾受到“不死”青睞的女騎士,即便麵對魔王也毫無猶豫地揮劍猛攻,是個冷酷無情、鐵血而又瘋狂的家夥。直到現在,薩泊娜仍無法忘記自己被她無情斬擊、碾壓蹂躪的那段恥辱回憶。
“魔物之王,鬥魔,你們就站在旁觀者的位置上看著吧。看看那個曾立下誓言、付出代價的我,是如何重新站起來的。”
狂焰永不熄滅。
即便一度搖搖欲墜,也終將再次燃燒成燎原之火。
她將奪回那被精靈侵占的領地,再次讓六魔王之威名響徹整片大陸。
勝利,已然近在咫尺。
不容再有絲毫遲疑與退卻。
一切,早已準備就緒。
戰鬥也好,勝利也罷——
如今隻剩下最後一步。
堂堂正正地擊敗魔王弑殺者,將格拉納達半島徹底化為熾烈的血火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