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人,楚雲淮的眸色一斂。
他下意識地揮開了許儘歡的手,臉上的表情又恢複了以往的那種冷漠。
許儘歡愣了一下,不知道好端端的楚雲淮的臉色怎麼又變了。
“走吧。”
楚雲淮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徑自離去。
許儘歡抬頭看了一眼客棧二樓的方向,隻看見一扇半掩的窗子。
她壓下心頭的困惑追上楚雲淮。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許儘歡坐在馬車上,看著一言不發的楚雲淮。
他手裡握著的那串糖葫蘆都已經化了,而他卻隻吃了一口,便再也沒碰過。
“哥哥。”
她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問道:“你在外麵的這半年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你可以告訴我,不要憋在心裡。”
楚雲淮掀了掀眼皮,他想說“我不是你哥哥,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但這話梗在喉嚨裡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他承認自己是卑鄙的、懦弱的,他討厭這樣的自己。
“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楚雲淮閉著眼睛,聲音有些沙啞疲憊。
許儘歡自責道:“夠怪我,忘了你身上還有傷,還拉著你陪我逛了這麼久。”
楚雲淮沒吭聲,像是睡著了一樣。
許儘歡拿著薄薄的毯子蓋在他的身上。
一路上再無話,直到馬車停在了鎮北侯府門前。
下了車,許儘歡就被許氏身邊的劉嬤嬤請到了花廳。
一進門她就瞧見自己的娘親坐在椅子上正在等著他們。
“娘。”
許儘歡提著一包糕點走了過去:“我給你買了最愛吃的栗子糕。”
許氏的臉色有些凝重,她問:“聽說你今日拿著陛下所賜的玉佩逼迫成郡王和林小姐給你下跪,可有此事?”
許儘歡蹙了蹙眉,果然這消息都已經傳到了她娘親的耳朵裡。
她將那包栗子糕放下,揚著頭道:“是有此事!”
許氏氣得一拍桌子,斥道:“我之前是怎麼叮囑你的?
京城不比燕雲山,能忍則忍,你怎麼就記不住呢?”
許儘歡不服氣道:“是他們欺負我,羞辱我在先,我為什麼要忍?
我在燕雲山可以肆意快活,為什麼做了郡主反倒要忍氣吞聲,既如此我們來京城做什麼?
還不如待在山上,繼續做土匪好了。”
“你……”
許氏被她氣得不輕,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們又怎會歸順朝廷做這勞什子的侯爺,郡主。
可其中的緣由,又不是女兒能夠懂的。
許儘歡以前是不懂,但重活了一遭她早已不是曾經那個隻知道癡迷楚雲淮的懵懂小女孩了。
她父親雖然是土匪出身,但在燕州和雲州卻是威名赫赫,是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
隨著投靠父親的人越來越多,朝廷難免惶恐不安,若不歸順,朝廷就會派兵鎮壓。
父親不願和朝廷為敵,這才選擇歸順,帶著他們一家三口遠赴京城。
而父親在燕州擁有五萬的土匪兵。
這些兵士,不認朝廷隻認父親。
京城權貴想要拉攏父親的大有人在,但也有想置他們侯府於死地的。
他們在京城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成為彆人攻訐侯府的利器。
“是女兒說錯了話,娘親莫要生氣,女兒知道錯了,我這就去佛堂跪著。”
許儘歡置氣似的屈膝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楚雲淮蹙了蹙眉,看向許氏道:“夫人為何要怪郡主?
一味的忍讓,解決不了任何的事情,反而會讓對方變本加厲,這些道理夫人不會不懂吧?”
許氏歎了一聲道:“我怎麼會不懂呢?
我隻是擔心歡歡得罪的人太多,會遇到危險,才想讓她息事寧人,不要與人為敵。”
隻是她的女兒打小就沒受過什麼委屈,不是能忍的性子。
楚雲淮並不認同許氏的觀點,他道:“可我覺得息事寧人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
今日之事,夫人要怪就怪我吧,她是為我出頭才會得罪他們的。”
“公子言重了,我都已經聽說了,今日如果不是你護著歡歡,她定是要吃些苦頭的。”
許氏問他:“你一定好奇,那林家小姐和成郡王為什麼會針對歡歡吧?”
楚雲淮的確不知道侯府和他們有什麼恩怨?
許氏道:“實不相瞞,信陽公主的駙馬江元修曾和我有過婚約。
就在我們成親那天,侯爺帶著燕雲山的土匪洗劫了喜堂,把我搶上了山,自此侯爺和江元修便結了仇。”
楚雲淮著實有些意外,原來這就是許儘歡說的鎮北侯經常給她的講的英雄事跡。
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楚雲淮問著許氏:“可我瞧著夫人和侯爺的感情甚好,我想這其中定有什麼隱情吧?”
許氏笑了笑,沒有解釋其中緣由,她繼續道:“江元修是雲州知府的兒子,而我許家是雲州最大的富商。
在我被侯爺搶走之後,江元修也曾帶兵上山剿匪,均已失敗告終,最後也隻能不了了之。
但奪妻之恨,又豈是輕易就能放下的?
後來他攀上了和親南夷的信陽公主做了她的駙馬。
他本來是想借著駙馬的身份,將燕雲山的土匪全數剿滅。
可惜的是,侯爺對信陽公主有大恩,他動不了手,隻能隱忍至今。”
楚雲淮倒是聽說過這件事,他道:“聽說信陽公主當年和親南夷,途經燕州的時候,被侯爺給攔了下來?”
“沒錯。”
許氏點了點頭道:“當年北淵和西陵交惡。
南夷以為我們北淵沒有多餘兵力對付他們,便趁虛而入,侵擾我們南境領土,還厚顏無恥地提出要娶我們北淵的公主。
當時朝廷無能,竟當真送了公主前去南夷和親。
我夫君當時雖為一方土匪,但做的卻是保家衛國的事情。
他攔下了公主的車架,然後帶著手下的兄弟突襲南夷,打得南夷節節敗退。
最後隻得送上降書,俯首稱臣,年年歲供。
因此信陽公主擺脫了和親的命運,對我夫君感激在心。
然而她的駙馬卻是對我夫君恨之入骨。
所幸駙馬並無什麼實權,這些年他隻能韜光養晦靜待時機,以報當年奪妻之仇,羞辱之恨。
但我聽說江元修已經投靠了太子,隻怕他對我們侯府的報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