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下山的路上,秦三福舉著手機,嘴裡輕聲念著《陋室銘》。
直播間裡幾千人安安靜靜,偶爾有彈幕刷過。
劉禹錫描述的生活狀態,在剛才那一刻照進現實。
青磚黛瓦,粗茶淡飯,小道士超凡脫俗。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拒絕十萬塊。
那種對物質生活的淡然態度,令很多人欽佩和羨慕。
年少時,誰不曾幻想過“視金錢如糞土”的豪邁?
可現實總會無情地擊碎少年的夢。
不拚命工作沒錢養老。
拚命工作又怕活不到老。
坐牢表現好了有減刑,上班表現好了隻有加班。
可如果放棄城市的生活,回到生養自己的小山村,又有多少人願意?
躲在山裡修道,縮在城裡打螺絲,到底哪一種生活狀態更合適自己,大概隻有躺在足療床上才會有答案。
足道也是道,手法也是法。
小爺就在城裡修道算了,山裡的苦,終究是吃不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在手機裡看著彆人高喊“青春沒有售價”,卻隻能苦逼的留下四個字——替我自由!
此時太陽高升,炎炎高懸的日光渲染在山門上,為信仰鍍上一層神聖的光輝。
時萊站在山門外,看著一行人遠去,心疼的捂住胸口。
“這個逼裝得有點貴了。”他暗自嘀咕。
謝靈運從陽光下走來,衣衫輕擺,袍袖上的圖案仿佛鍍上了一層金色,耀眼的像是雲端上的仙子。
滿頭青絲在額前向後,於後頸處挽在一根紅木簪子上,簡單卻有幾分靈動。
她走到時萊身邊,看著他的側臉。
幾縷零散的發絲垂在額頭前,他的鼻子很好看,從眉間延伸而下,高挺筆直,隻是嘴角微微下壓,帶著些許威嚴。
“你做的很好。”她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讚許。
當年師父也是這樣,把達官貴人贈與的錢財分給窮人,一碗芋頭羹已心滿意足。
於是時來露齒而笑,挺了挺胸,“錢財不過身外之物,我修道修的是本心。”
素富貴行乎富貴,
素貧賤行乎貧賤。
他就是個窮人,還是按照窮人的生活方式來吧。
雖然少了一大筆錢,但隻心疼了一會,情緒很快就調整好。
兩人關上山門,遠遠墜著於偉他們朝著山下走,到了三岔口的位置,離開大路,一腳踏進叢林。
山間景致也隨之變化,隻覺層林碧瘦,空穀幽幽。
仙人湖藏在一片山穀之中,四周植被低矮,靜謐的感受不到一絲微風,隻有湖麵上泛起粼粼波光。
兩人踩著鬆軟的土層走到當日九組和魍魎激戰的位置,看到一大片的草皮都被掀起。
再過些日子,草木複蘇,會把這些痕跡全部抹去。
謝靈運拾起一截枯木探進湖水裡,隨意的攪了攪,順著水波蕩起的紋路向前。
時萊不知道她用的什麼道術,隻能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兩人沿著湖畔走了近一裡路,謝靈運停下腳步,擺手示意時萊退後,抬起腳輕輕下跺。
刹那間,山搖地動。
時萊扶著一棵小樹方才站穩,等眩暈過去,一道裂紋從謝靈運腳下撕破地麵,一直延伸到仙人湖裡。
謝靈運就虛空站在裂紋之上,口念法咒,片刻之後湖水翻湧,如同退潮般離開裂紋所在的位置。
時萊這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從裂縫處向下望去,隻看見整片土地下陷,露出暗不見底的大片空間。
還不待他開口詢問,謝靈運探出手挽住他胳膊,縱身一躍,就朝著裂縫深處跳下去。
耳邊風聲呼嘯,時萊死死咬著牙,極力壓製住想要尖叫的衝動。
片刻後,如同落葉般輕輕落地。
他深吸一口氣,差點被熏暈過去。
這裡空氣汙濁,散發著腐臭和腥臭夾雜的味道。
屏住呼吸,他拿出手機照了照四周,謝靈運衣袂飄飄,就站在一旁,仿佛不受這汙濁環境的影響。
他心裡不由的生起個古怪的念頭。
漢朝時,好像沒有褲衩吧?
那剛才下落的時候
他麵色平靜的收回目光,把手機平舉著朝著四周照射。
這是一片狹長空間,如果不是被謝靈運破開天頂的話,說這裡是個洞穴更加合適些。
洞穴不是連著湖堤,而是蜿蜒向上連著仙人湖的底部,再向前走七八米就能觸摸到頭頂的湖水,仿佛被一道無形結界阻擋,形成水牆。
謝靈運在他胳膊上輕輕一點,“看那裡。”
時萊分辨著她手指的方向,把手機照過去。
黑暗中,一片白色反射光。
他抬起腳朝著前方走去,剛走了兩步,差點摔倒。
地麵軟塌,踩上去黏糊糊的,每次提腳仿佛都能帶起幾斤的泥土。
就這麼艱難的行走著,他總算看清楚反射光來源。
牆壁上掛著密集的鱗片。
每一片有麵盆大小,晶瑩剔透,猶如玉雕。
謝靈運無聲無息的飄過來,腳不沾地,從牆壁上隨手摘下來一片抓在手裡翻看。
時萊不敢亂動,詢問道:“是那個魚妖的嗎?”
謝靈運搖了搖頭,“那是條青魚,這些鱗片是白色的。”
說著她把鱗片遞給時萊,抬起眼眸,盯著洞穴深處黑暗角落。
“這麼涼?”時萊接過來驚歎了下,手指在鱗片上滑過,如玉般光滑。
一側稍厚,另一側卻薄如蟬翼,鋒利無比。
“這是蛇鱗。”謝靈運貼心解釋著。
“蛇?”時萊大駭。
這麼大的鱗片,該是多大一條蛇或者是蟒?
白鱗白蛇?
這裡是青城山,時萊頓時想起那位耳熟能詳的白蛇精。
這特麼的不會是白娘子的洞府吧?
還好,還好,她被壓在了雷峰塔下。
不對,迅哥兒論過,雷峰塔已經倒了
謝靈運的注意力卻不在鱗片上,她手掐法訣,片刻後一團火焰在掌心升起,熾熱如陽。
時萊耐不住高溫,感覺發梢都被烤的蜷曲,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兩步。
謝靈運手指一點,火球便搖搖晃晃的向前飛去,不疾不徐,把沿途牆壁和地上的泥濘都烘烤成乾土。
大概過了兩分鐘,那火球才停留在洞穴儘頭的牆壁前。
時萊凝神運轉法眼,看的分明。
在那角落裡,一根兩尺來長碧玉色竹竿插在地上,散發出盈盈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