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車停在一棟破舊公寓樓的後巷。雨水順著鏽蝕的消防梯滴落，在昏暗的路燈下像一串串透明的珠子。吳語子跟著林小寒穿過一道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的暗門，進入一個堆滿電子廢品的走廊。
“記住，在這裡你叫王浩。“林小寒低聲提醒，手指在牆壁某處按了一下。一道隱藏的掃描光束從他們身上掠過，隨後儘頭的鐵門無聲滑開。
撲麵而來的是混合著咖啡、焊錫和電子設備散熱的氣味。寬敞的 loft 空間裡，十幾塊顯示屏組成一麵閃爍的牆，映照出七八個或坐或站的年輕人。他們麵前的鍵盤發出此起彼伏的敲擊聲，沒有人抬頭看新來者。
“歡迎來到暗影聯盟。“林小寒的聲音裡帶著少有的驕傲。
一個穿黑色機車夾克的女孩從主控台前轉過身。她約莫二十五六歲，齊耳短發染成銀白色，右眼下方紋著一個微小的二進製代碼圖案。
“這就是你的植物人朋友？“她上下打量著吳語子，目光銳利如刀，“看起來比直播裡更憔悴。“
吳語子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凹陷的臉頰。自從蘇醒後，他確實沒怎麼注意過自己的外表。
“莫雨，聯盟負責人。“女孩簡短地自我介紹，然後指向房間角落的一個小隔間，“張明在那邊。“
吳語子快步走過去，推開隔間的玻璃門。張明正癱在一把辦公椅上，額頭貼著退燒貼，右手腕上纏著繃帶。看到吳語子，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他們給你注射了吐真劑。“林小寒輕聲解釋，“但張明哥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他們放了他。“
吳語子胸口一陣發緊：“他們是誰？“
“新紀元公司的安全部門。“莫雨走過來，遞給吳語子一杯冒著熱氣的黑色液體，“喝了它，能幫你掩蓋生物特征，暫時避開他們的麵部識彆係統。“
液體聞起來像燒焦的橡膠，吳語子捏著鼻子一飲而儘，喉嚨立刻火辣辣地疼起來。
“現在，說說你的女朋友。“莫雨坐回主控台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我們追蹤新紀元公司的非法實驗三年了，甄無虞是第一個成功傳出內部證據的員工。“
主屏幕上彈出一段模糊的監控視頻。畫麵中，甄無虞被固定在一張類似牙科手術椅的設備上，頭上連接著數十根電極。她臉色慘白，嘴唇乾裂，但眼睛依然明亮。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調整她太陽穴上的貼片。
“這是兩周前的影像。“莫雨放大畫麵角落的日期戳，“b2層隔離區，隻有最高權限才能進入。“
吳語子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畫麵中的甄無虞突然轉向隱藏攝像頭的位置，嘴唇微動，像是在說什麼。
“她在說什麼？“吳語子撲到屏幕前。
莫雨調出唇語識彆軟件：“重複說一個詞——語子。“
吳語子的膝蓋一軟，不得不扶住桌子才沒跪倒在地。視頻繼續播放，一個穿黑色高領毛衣的高大男人進入畫麵，白大褂們立刻變得恭敬起來。
“趙天明，新紀元安全主管。“莫雨指著那個男人，“也是意識囚籠項目的實際負責人。“
趙天明的側臉讓吳語子感到莫名的熟悉。當畫麵中的男人轉向攝像頭時，吳語子突然倒吸一口冷氣——那是他在《末世之地》中的宿敵，“暗夜君王“的玩家形象。
“這不可能我認識這個角色“
莫雨和林小寒交換了一個眼神：“我們懷疑新紀元利用《末世之地》篩選實驗對象。長時間在遊戲中達到特定成就的玩家，會被標記為優質意識源。“
“你的腦溢血可能不是意外。“林小寒補充道，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視頻跳轉到另一個角度。趙天明俯身在甄無虞耳邊說了什麼，她劇烈搖頭。隨後，他按下控製台上的某個按鈕，甄無虞的身體立刻繃直，眼睛大睜，嘴巴形成一個無聲的尖叫。
“他們在強行上傳她的意識。“莫雨解釋道，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顫抖，“這個過程極其痛苦。“
吳語子一拳砸在桌子上：“我們得救她出來！現在！“
“冷靜點。“莫雨按住他的肩膀，“新紀元大廈有七層安保係統，b2層更是銅牆鐵壁。沒有周密計劃，進去就是送死。“
“那就製定計劃。“吳語子扯出脖子上的吊墜，“甄無虞留下了這個——20250520是門禁密碼。“
莫雨接過吊墜，仔細檢查後點點頭：“這個數字確實出現在我們截獲的幾份內部文件中。但密碼隻是第一步。“她轉向主屏幕，“我們需要完整的建築平麵圖、警衛輪班表、監控盲區“
“我可以提供一部分。“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眾人回頭，看到一個戴著口罩和棒球帽的瘦高在那裡——是遊戲中的“加密失敗“，甄無虞的同事eric。
他取下口罩，露出憔悴的麵容和一道從嘴角延伸到耳根的傷疤：“甄無虞在被捕前給了我一些資料。“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硬盤，“包括b2層的通風係統圖紙。“
莫雨立刻接過硬盤插入電腦。隨著數據加載，新紀元大廈的三維模型在屏幕上旋轉展開。她放大b2層，顯示出錯綜複雜的走廊和實驗室布局。
“這裡。“eric指著一個標著“樣本存儲室“的房間，“甄無虞的意識數據應該被存放在這裡的主服務器上。但物理上，她本人可能被關在隔壁的隔離室。“
吳語子盯著那個閃爍的紅點，仿佛能透過屏幕看到甄無虞被困的身影：“怎麼進去？“
“下周三是新紀元的年度安全係統升級日。“eric調出一份內部備忘錄，“整個大廈的電子安保會離線47分鐘，隻有物理鎖還在運作。這是唯一的機會。“
莫雨快速計算著：“47分鐘，從突破外圍到進入b2層，找到甄無虞並帶她出來“她搖搖頭，“幾乎不可能。“
“我可以做到。“吳語子突然說，“我熟悉《末世之地》裡的每一個潛行任務。而且“他指著屏幕上的趙天明，“這個人認識我的遊戲角色，我可以利用這點。“
房間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盯著吳語子。最後莫雨歎了口氣：“瘋子。但也許正需要這樣的瘋子。“她轉向其他人，“準備b計劃，我們需要偽造id、、逃生路線“
接下來的三天，吳語子在黑客們的指導下進行緊急訓練。他學會了基本電子鎖破解、如何避開麵部識彆攝像頭、使用信號。同時，他每天依然按時直播，維持“蘇醒的幸存者“的人設，但暗中在遊戲角色動作中植入莫雨設計的求救代碼——萬一甄無虞的意識真的被上傳到遊戲中，她可能會注意到。
第三天深夜，吳語子正在練習使用激光切割器，莫雨突然推門而入，臉色異常蒼白。
“我們找到了更多視頻。“她聲音緊繃，“你最好看看。“
主屏幕上播放著最新的監控錄像。甄無虞被固定在一台更大的設備上，整個頭部被罩在一個透明容器中。趙天明站在控製台前，對著麥克風說話：
“甄工程師，最後一次機會。交出你隱藏的數據，我們就停止上傳程序。“
甄無虞虛弱但堅定地搖頭。趙天明冷笑一聲，按下按鈕。容器內突然充滿藍色液體，甄無虞的四肢劇烈抽搐，眼睛翻白。
“他們在加速上傳過程！“林小寒驚呼。
視頻突然切換到另一個畫麵——一個數字空間中，甄無虞的虛擬形象漂浮在無數代碼流中，時隱時現。
“她的意識已經被部分上傳了。“莫雨指著屏幕角落的數據流，“但還沒完全脫離肉體她現在處於兩者之間的狀態。“
吳語子感到一陣眩暈。畫麵中的數字甄無虞突然睜開眼睛，直視攝像頭，嘴唇清晰地形成三個字：“救救我。“
“計劃提前。“吳語子聲音嘶啞，“明天就去。“
莫雨想反對，但看到屏幕上的影像後沉默了。最終她點點頭：“eric搞到了清潔工的門卡，可以進入員工通道。但b2層的生物識彆“
“我有辦法。“吳語子拿出手機，調出一張截圖——那是趙天明的辦公室照片，牆上掛著一張高爾夫俱樂部會員卡，編號正好是20250520。
“這不是巧合。“他輕聲說，“甄無虞故意選了這個數字。她知道我會明白。“
莫雨迅速召集所有人做最後準備。武器專家給吳語子配備了微型e裝置和麻醉筆；偽造師製作了完美的新紀元員工id；逃生小組規劃了三條撤離路線。
淩晨三點，當一切準備就緒，吳語子獨自站在天台上透氣。明天這個時候，他要麼救出了甄無虞，要麼
“睡不著？“莫雨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茶。
吳語子搖搖頭：“我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通宵玩遊戲“
“彆這樣。“莫雨罕見地放柔了聲音，“自責幫不了她。重點是現在怎麼做。“
她指向遠處燈火通明的新紀元大廈：“明天，那裡會舉行董事會，正好掩護我們的行動。但記住，一旦進入b2層，你隻有27分鐘窗口期。超過這個時間，安全係統會重新上線。“
“足夠了。“吳語子握緊吊墜，“隻要能找到她。“
莫雨猶豫了一下：“有件事你必須知道即使成功救出她的身體，被上傳的意識可能無法完全回歸。她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吳語子望向遠處的霓虹燈：“隻要她還活著，隻要還有一絲意識，我就能找到辦法讓她完全恢複。“
莫雨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吳語子獨自站在夜色中，手機屏幕亮起，顯示著《末世之地》的登錄界麵。他鬼使神差地輸入賬號，發現“虞美人“的id竟然在十分鐘前有過登錄記錄。
這不可能——除非
吳語子立刻給林小寒發消息：“查一下這個時間點新紀元服務器的數據流量！“
三分鐘後，回複來了：“b2層主服務器在21:50有過異常數據傳輸，持續47秒。可能是意識體短暫連接外部網絡。“
吳語子的心跳加速。甄無虞的意識確實被上傳了，而且她嘗試聯係外界——也許是通過遊戲。
他迅速登錄《末世之地》，檢查“虞美人“的角色狀態。裝備欄裡多了一件從未見過的物品：【破碎的意識碎片：用途未知】。
這一定是她留下的線索。吳語子將物品截圖發給莫雨，然後關閉電腦。明天，他將麵對的不隻是物理世界的安保係統，還可能是一個介於數字與現實之間的甄無虞。
他摩挲著吊墜上的數字20250520，突然意識到——這不僅是密碼，更是一個倒計時。距離這個日期還有九個月，而新紀元公司顯然計劃在那天做些什麼。
而明天，他將提前闖入這個計劃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