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周令儀拎著兩包藥材回到府上,徑直去了小廚房。
夏竹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有些感慨,小姐還真是變了,居然會親自給世子煎藥,隻是這藥……
真的能用嗎?
約莫一炷香,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藥香。
周令儀看著熬好的藥汁,嘴角勾起一抹笑。
接著,她端起碗,去了周硯卿所在的鶴鳴居。
這裡原本是國公府最煊赫的院落,隨著國公夫妻的先後離世,漸漸也沉寂了下來。
“咳咳咳——”
驀地,裡麵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似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她心頭一緊,提起裙擺快步走了進去。
推開門,一股冷香撲麵而來,夾雜著刺鼻的藥腥。
隻見,侍從手裡端著漆黑的藥汁,恭敬地遞上前。
“世子,這是今天的藥。”
周硯卿接過藥碗,剛要湊近唇邊。
“啪!”的一聲巨響。
瓷碗在地上迸裂,黑褐色的藥汁飛濺,在場眾人全都變了臉色。
“郡主,你在做什麼?”
麵對質問聲,周令儀鎮定自若,扭頭朝著夏竹頷首,端上一個托盤。
托盤上的藥十分清透,並不似方才那一碗渾濁,蒸騰的熱氣中泛起陣陣草木清香。
“世子哥哥,這是我親手煮的藥,隻要服用,你的病情定能有所好轉。”
誰都知道郡主是個草包,心思全在消遣娛樂上,哪懂什麼藥理知識?
影一立即擋在周硯卿的身前,額角青筋暴起,沉聲道:
“郡主,不要鬨了!”
“這藥方是周太醫親手所寫,世子連吃了五六年,身子才能撐到現在,你這來曆不明的藥,給世子服用,若是有什麼閃失——”
“難道郡主負責嗎?”
他是老國公留下來的死士,對兄妹二人忠心耿耿,隻是性格比較耿直。
周令儀歎了口氣,知道一時半會想要改掉他人對原主的刻板印象很難,卻還是看向周硯卿,堅持道:
“哥哥,可願意信我?”
“世子!”
兩方陷入僵持。
周令儀眸光微凜,忽然端起藥碗,想要以身試毒,卻被一雙微涼的手攔下。
“影一,你逾矩了。”
溫潤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
影一麵露焦急,想要阻止,然而,周硯卿已經接過藥碗,勾唇淺笑。
“令儀是我唯一的親人,又怎麼會害我?”
說罷,他端起藥碗一飲而儘。
卻沒想到,藥才入喉,五臟六腑傳來一陣絞痛。
周硯卿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氣息瞬間虛弱下來。
“世子!”
影一臉色大變,立即上前扶住他,怒目圓睜地瞪向周令儀。
“郡主,你……你真的是不知好歹!”
“平時貪圖享樂,不為世子分擔重任也就算了,怎麼還淨拖後腿?”
眼看著周硯卿臉色慘白,影一再也忍不住,轉身就要去請大夫。
下一秒。
又是一口汙血,淡淡的腥味彌漫開來。
“這血怎麼是黑的?”夏竹驚呼一聲。
周令儀眉頭舒展,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果然和預想的一樣。
周硯卿體內的淤毒太深,早就深入骨髓,要想清理必須付出一點代價。
現在吐出汙血反而是好事。
“世子哥哥,你好些了麼?”
周令儀眸底滿是關心,順勢搭上他的手腕。
與此同時,周硯卿也睜開了眼,蒼白的臉上平添幾分血色,看著比平時精神些許。
“好像……”
他眸光驚詫,扶著自己的胸口,喃喃道。
“竟然不疼了。”
他被病痛折磨了十幾年,早就習慣了那蝕骨之痛,不曾想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像正常人那般輕鬆。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人帶來的。
周硯卿皺眉,探究的目光落在周令儀身上。
“你這藥……”
周令儀眼皮一跳,急忙解釋。
“其實,以前都是我裝的。”
她和原主的性格以及許多習慣都不一樣,與其日後被懷疑,倒不如現在坦白了。
眼下就有個很好的借口!
念及此,周令儀抬頭,眼眶微微泛紅,伏在床邊,哽咽道:
“自從爹娘走後,二房勢大,明裡暗裡針對於我,若我鋒芒過盛,恐怕還沒成長就被他們害了。”
“這些年,我故作草包,也是為了迷惑二房,保全自己。”
說著,她忍不住落下淚來,心頭酸澀。
這不是自己的情緒,而是原主的。
或許,原主這些年也是被迫無奈,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周硯卿眉眼間滿是心疼,摸了摸她的腦袋,歎氣道:
“是兄長沒用,讓你擔驚受怕了,既然你決定拋光養晦,今天怎麼突然……”
接風宴上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
周令儀眼神頓時冷了下來,語氣低沉。
“我最近機緣巧合獲得一位醫聖前輩的傳承,經過不斷學習才發現,竟然發現自己體內中了劇毒。”
“什麼?”
周硯卿大驚失色,甚至忘記自己的虛弱,轉身就要往外走。
“我這就進宮求陛下給你找最好的太醫。”
周令儀心頭一暖,連忙拉住他,繼續道。
“哥,你先彆急,我已得到老前輩的真傳,體內的毒素也全解了。”
話落,周硯卿這才冷靜下來,想到什麼,深邃的眸底浮現殺意。
“方才你不讓我喝藥,可是有什麼問題?”
周令儀頷首,冷笑道。
“你體內的毒素錯綜複雜,所以這些年才虛弱至此,不過沒事,我已經想到了解決辦法。”
“過不了多久,你就能像正常人那樣生活了。”
周令儀臉上寫滿認真,看著眼前人,一字一頓道:
“哥,從今往後,有我在,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她會撐起國公府,向那些傷害他們的小人,一一複仇!
周硯卿看著一夜之間長大的妹妹,心中既欣慰又疼惜。
隨後,吩咐身旁人道:
“你從今往後就跟著郡主吧。”
影一如遭雷擊,可世子之命不敢不為,低下頭來。
“屬下方才無禮,請郡主責罰。”
周令儀擺了擺手,也沒放在心上。
屋內的氣氛稍微緩和。
冷風透過門縫鑽進來,周硯卿身著厚厚的大氅,似乎受到寒氣侵襲,再次彎腰輕咳。
她連忙在他胸前點了幾下,咳嗽聲才消停。
緊接著。
周令儀皺眉,環顧一圈才發現火盆裡的煤炭寥寥無幾。
“炭呢?還不趕緊燒起來?”
話落,身邊的丫鬟卻沒有動,麵露為難之色。
周令儀眼皮跳了跳,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