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善東老實地接住沈老太的襪子，瞧她臉色不算太差，試探地問道：“老婆子，你不是說我們當爹媽的，一輩子就是給三個娃賣命嗎？”
沈老太把腳往盆裡一伸，“就那三個死德行，再賣命我們連死了都沒人埋，還是趕緊保命吧！”
趙善東擦完腳，順手把兩人的襪子丟水裡洗了，“行，聽你的，你說啥是啥。”
看著趙善東出門倒洗腳水的背影，沈老太心裡一陣酸澀。
上輩子老頭子要是沒那麼聽話，也不至於為了給老大的大兒子一筆豐厚的見麵禮，在工廠連軸轉五天，最後累死在工作崗位上，卻連大孫子一眼都沒看到。
好在上天又給了她一次機會……
早上起來，趙武山洗漱完，見廚房裡的鍋碗瓢盆比他的臉還乾淨，連他爸媽都走了，立刻撂下臉來。
走到院裡，見自行車也沒了，趙武山感覺自己腦瓜子都嗡嗡的。
當初買這輛自行車的時候，他媽雖然是給他們老兩口自己買的，但是因為心疼他每天上下班要走那麼遠的路，還是給他騎了。
可昨天的事情明明已經翻篇了，今天卻還要把他的車騎走！
這個家，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待會兒他就去找王淑芬再商量來家裡的事情，趕緊確認好婚期，早點搬出去！
屋裡趙秀麗聽到動靜，扶著肚子掀開門簾，“大哥，媽沒做早飯，你給我燒碗稀飯。”
趙武山臉色一冷，“我上班都要遲到了，哪兒有時間給你做飯！讓老二做去！”
趙武民聽到聲音跑出來，“大哥、老三，我答應媽今天要出去找工作的，我也沒時間。”他從小到大都沒進過廚房，他才不接這破事兒呢！
就算做家務也要當沈老太的麵做，說不定還能哄點錢用，要不然光乾家務沒回報，他找誰說理去！
趙秀麗翻了個白眼，“二哥，你找工作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找到的，你不能讓我一個孕婦在家餓肚子吧？”
趙武民快速洗把臉去廚房門口瞅了一眼，果然連剩飯都沒有，他跨著大步子往外走，“老三，昨天你又不是沒看到我把錢都給媽了，要不然晚上回來你找媽借點錢。”
隻要老三借到錢，那就說明他媽火氣降下來了，他也能跟著沾光。
趙秀麗嘴巴一撇，“算了吧，媽這兩天火氣大，我可不敢上趕著找打。”
一邊的趙武山要出門，瞥了眼趙秀麗的肚子，歎了口氣，他媽這兩天確實太過分了，不是讓他們乾活，就是讓他們交錢，連老三那麼大的肚子都不顧！
有這樣當父母的嗎！
趙武山回頭說道：“老三，實在不行，你就去媽的廠裡吃！她不是喜歡當先進個人嗎？你就說你在家沒飯吃，看她以後給不給你留飯。”
趙秀麗眼睛一亮，老大說得對，他媽這麼喜歡當先進個人，就該讓她有點危機感！
趙武民隻當沒聽見直接溜了出去，這種事兒他才不摻和。
沈老太每年都要爭當一次先進個人，然後把獎勵拿出去賣錢，要是獎勵沒了，不敢想沈老太的巴掌比誰響。
另一邊，沈老太拿著個包子在紡織廠門口跳下了車。
同事楊芳看到兩人手裡拿的包子和騎的自行車，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大西瓜，“沈妹子，老趙，你們今天是咋了，又是自行車又是包子，這是發財了？”
沈老太咬了口包子，“沒發財，就是長眼睛了。”隨即衝趙善東揮了揮手，說了聲慢點兒，就進了紡織廠。
楊芳不解，“為啥？你們平時不是恨不得一毛錢當兩毛錢用嗎？吃的用的全都緊著仨娃，在廠裡連口肉都舍不得吃，今天這啥情況？”
沈老太懶得理她，上輩子的楊芳在廠裡就是個大嘴巴，看他們老兩口一個勁地省錢，一心撲在仨孩子身上，沒想到最後還真培養出一個大學生，嫉妒的到處說老大是找關係才考上的大學。
後來她把工作給了老二，老二媳婦來乾沒幾天，楊芳對老二媳婦挑撥他們老兩口手裡有錢，還攛掇老二媳婦把工作賣了換大黃魚首飾。
楊芳見沈老太對她愛理不理，氣得翻個白眼就走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沈老太抽空去了趟銀行，把昨天的五百塊存到存折裡。
櫃員好心提醒，“大媽，存死期利息高點兒，你這一年一年地存，利息都浪費了。”
沈老太大手一揮，“不用，就一年一年存。”等老幺回來考大學，也方便取出來。
櫃員見沈老太堅持，也不好多說什麼。
另一個櫃員走過來，“哎，聽說南邊改革，很多工廠已經開始出來貸款了。”
“我也聽說了，就因為這，我三姨家的小妹在的南邊工廠說要轉型，辭了很多人。”
銀行櫃員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沈老太恍惚想起前世她所在的紡織廠就是在一年之後，開始辭退了很多員工。
楊芳的兒子被工廠辭退以後，就是因為用賠償金買了她以前給老二看好的房子，後來拿到拆遷賠償款發了家。
沈老太姨一拍腦袋，趕緊對櫃員說道：“不好意思同誌，我臨時想起來有件事兒沒乾，這錢我暫時不存了。”
收好錢和存折走出銀行，新的坑兒計劃和愛女計劃已經在腦子裡開始了。
回到廠裡的時候，楊芳快步走過來，大聲道：“我說沈妹子，你是不是沒給你家老三留飯？這孩子大著肚子走兩公裡路來廠裡，萬一出事兒了咋辦？”
楊芳臉上是心疼和埋怨，心裡卻得意得不行。
這個季度的先進個人投票她和沈老太齊平，就剩廠領導手裡的一張票了，聽說這次的獎勵有手表呢！
她那上高中的小兒子都饞好幾年了，天天嚷嚷著城裡的人都有手表戴，就他沒有！
這次好不容易抓住沈招月的小辮子，她一定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沈老太正疑惑這貨咋知道家裡事的，頭一歪就見趙秀麗一臉委屈地走過來。
“媽，你咋不給我留飯呢，要不是楊大媽，我到現在還餓肚子呢。”
沈老太無視楊芳的指責，冷哼一聲，“手斷了咋得，你三歲啊整天懶在家裡吃現成的！錢錢沒有，事兒事兒不乾，我乾脆把工作辭了直接在家伺候你唄！”
楊芳眼睛一抬，就見沈老太身後的廠領導往這邊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