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芳狡黠的視線滑過沈老太的臉，“沈妹子，你自己閨女懷著孕呢，早上不給人留飯，中午人家趕了二裡地想過來吃個飯，你還罵人，有你這樣當媽的嗎？”
沈老太眼睛一瞥，“你要喜歡這王八玩意兒你帶回家去，讓她認你當媽，我沒意見！”
楊芳眉頭拱起，她才不要這王八玩意兒呢！
他們廠裡誰不知道老趙家趙老三的光榮事跡，未婚先育、倒貼婆家、戀愛腦，懷了孕天天賴在娘家吃喝拉撒，啥也不乾！
她閨女要是這樣，她早就大嘴巴伺候了！
不過今天沈老太對他們家老三的態度太反常了，明知道她沒吃早飯，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罵她？
可眼前的機會難得，天塌下來她也要抓穩。
楊芳故作無奈，“沈妹子，不是姐姐說你，你不能為了拚先進個人就把孩子丟一邊吧？
先進個人第一講的就是人品，你對親閨女都這樣，以後誰還願意給你投票啊？”
沈老太了悟對麵人的心機，這個死楊芳竟然想抹掉她的先進個人。
哼。
想得美！
沈老太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張口就來，“楊大姐，誰說我把老三丟一邊了，工廠裡誰不知道我和老趙對三個孩子好，恨不得把命都賣了。
可她呢？我們看她日子過得可憐，每個月給她五塊錢，她還嫌錢少，飯不愛吃就摔碗摔碟擺臉色。
昨天我就把飯店打包的菜給村長吃了，她就拉著她婆婆和她那個死男人來家裡一哭二鬨三上吊，你們說說，當女兒得做到這份兒上，我憑什麼還給她留飯？”
楊芳張了張嘴，轉頭看了眼趙秀麗：……還真是塊爛泥！
可表麵上她還是要拉沈老太下水，“沈妹子，我們當父母的不就是盼著兒女過得好嗎？你不伺候她指望她那個懶婆婆伺候嗎？先進個人講的是善良、孝順，你這樣……哎！”
沈老太翻了個白眼讓她自己體會，最後無聲地罵了一句“二逼！”
楊芳氣得臉上的皺紋更深了，“沈招月！你說話就說話，你罵人乾什麼！”
沈老太剛想轉身去倒杯水，餘光掃到幾個領導站在身後，心裡一緊。
這個死楊芳，竟然把她往溝裡踹！
沈老太趕緊又轉回身，“楊大姐，這麼多工友都看著呢，我要是罵你他們聽不見嗎？
再說了，我教訓我自己不長心的閨女，你在這兒一嘴一個先進個人，這麼想當就去爭啊！拿我閨女說什麼事兒！
還有先進個人你沒拿過，我得給你好好講講，先進個人以員工在工廠各方麵表現為評價標準，就算講究善良和孝順，那也不是愚善、愚孝！”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掌聲，廠領導錢國良笑嘻嘻走過來，“沈招月，你說得太好了！先進個人是講究個人素質，但不是愚昧無知！楊芳，你要跟沈招月好好學學。”
邊上的工友本來都在看戲，見廠領導發話了，也跟著鼓起掌來。
一個穿黃外套的房大姐說道：“我說楊芳，誰家閨女媳婦大肚子的沒出去乾過活？你當年都快生了還在刨地呢！自己做個飯咋了？還能累死？”
“就是，沈妹子兩口都要上班，她閨女寧願走二裡地都不做飯，就是慣得太厲害了！教訓教訓也是應該的！”
楊芳見廠領導帶頭說話，這些見風使舵的王八也都站在沈老太那邊，連著耳根紅了個底透。
她乾笑了兩聲，“哎呀，我們都是當爹媽的，我也是看著她閨女大個肚子不容易才幫著說兩句的，算了算了，我也懶得管了。”
見楊芳突然轉身走了，趙秀麗瞬間頭皮發麻，剛才見她來廠裡哭訴的時候，她還一副熱心腸要管到底的樣子。
怎麼直接丟下她走了？
趙秀麗心虛地看了眼沈老太，可都鬨到這兒了，要是輸著回去，晚上鐵定少不了巴掌伺候。
而且她還打算生完孩子，把孩子丟給沈老太，自己接沈老太的班呢！
現在人還沒來，就被這幫人看笑話，真是丟死人了！
想到這裡，趙秀麗心一橫，哽咽道：“媽，我在家躺著也是醫生說我第一胎滑了，這胎再不好好保的話，以後就很難生孩子了，所以我才……”
錢國良快退休了，膝下四個兒子七個孫子，愣是一個女娃都沒有，剛才聽到沈老太說的話，覺得她家老三確實過分。
可現在聽了這老三的話，又覺得她可憐。
沈老太：“老三，醫生說的是前三個月，後來月份大了醫生說你太懶了，讓你走走動動，你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你就不能替你孩子想想？”
人群中有人認出那是昨天那家鬨離婚的趙秀麗，便上前打抱不平。
“小姑娘，你昨天不是跟你那個老公鬨離婚了嗎？你大著肚子回家你媽又沒讓你乾什麼重活，自己做個飯不會啊？”
邊上的人被他的話吸引，“大著肚子離婚？我要是她早縮著腦袋把家裡活乾了，還好意思找來廠裡要飯吃，真是慣的！”
錢國良臉上也跟著露出鄙夷，“趙秀麗同誌，你確實應該體諒你父母，自食其力，連吃飯都要來廠裡，這是在耽誤我們紡織廠先進個人的生產工作。”
錢國良的話一出，趙秀麗腦袋瞬間空白了一下。
什麼情況？怎麼都說她的不對？
一旁的楊芳聽到廠領導的話，也僵在原地，啥叫耽誤先進個人的生產工作？
下一瞬，錢國良的聲音幾乎讓她氣得撅過去。
“同誌們，本來這個季度的先進個人定的是楊芳同誌，不過我看楊芳同誌的思想覺悟還有待提高，就繼續讓沈招月當我們廠的先進個人吧。”
“好！”
耳邊響起熱烈的掌聲，趙秀麗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反正昨天領證的時候，劉興兆一直想找機會跟她說話，大不了她就複婚，和劉興兆回家去！
趁這幫人不注意，趙秀麗趕緊溜出了大門。
楊芳倒是沒走，不過假模假樣地鼓了掌之後，對沈老太說道：“沈妹子，今天你們家老三的飯錢還沒給我，你——”
沈老太冷笑一聲，“誰吃的找誰去，誰讓你多管閒事兒！”
轉身的時候依然無聲地罵了一句，“二逼！”
楊芳：……要不是廠領導在這兒，我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