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把臉貼在他胸膛前。
沒那麼害怕他,卻又不能一如既往地與他對視。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去告發他是魔?還是幫他隱瞞?
他真的是真心與她做夫妻嗎?
還是由於什麼原因,在這裡隱姓埋名,借她遮掩身份?
他會一直將她視為妻子、對她好嗎?
還是未來待他回歸魔族身份,便會將她拋棄,甚至殺了她?
鶯然在他懷中胡思亂想,越想心越亂。
徐離陵將她放在凳子上,撩開她的裙子,為她脫下繡鞋,她才回過神來,下意識要阻止他。
徐離陵已為她脫下鞋襪查看腳踝,“沒什麼事。”
鶯然阻他的手懸在空中,收回,看著他專注的模樣,點點頭:“嗯。”
徐離陵:“我待會兒回來,你餓了就先吃。”
鶯然:“嗯。”
她目送徐離陵走出正屋,回頭麵對桌上飯菜。
初夏天熱,但山裡氣溫不高。
尤其到了晚上,山風微涼。
他做好飯菜等了她很久,熬的烏雞湯裡還特地為她加了靈草。
她記得飯菜他熱了一次,湯熱了有兩三次。
她想或許是靈草烏雞湯冷了會散靈性,所以他一直反反複複熱著等她回來。
鶯然端起烏雞湯,舀起一勺喝下。
雞湯撇去過浮油,沒有腥味,也沒有難聞的藥材味。
不是多麼驚豔的珍饈,但是她喜歡的味道。
隻是,越發的鹹了。
她從前隻當他是無意,現在方知,因為他是魔。大約是練魔功的緣故,他的味覺在退化。
她喝到一半,徐離陵端了盆靈草水來,讓她泡腳。
鶯然覺得很怪,脫口而出:“吃飯的時候泡腳?”
徐離陵:“那就泡完腳再吃。”
他把盆放到門口,拿了張凳子,再把她抱到門口的凳子上。
鶯然把腳放進靈草水中。
溫度剛剛好,靈氣順水流入經脈,疏解她在山上待了一天的乏。
徐離陵蹲在她麵前,避開靈草水,按了按她腳踝上的筋,“疼嗎?”
鶯然搖頭。她沒扭到腳,是騙他的。
她轉移話題:“雞湯待會兒冷了,裡麵的靈草會不會就失效了?”
徐離陵:“不會。”
鶯然疑惑:“那……”
你剛剛為什麼反複熱湯?
她及時閉上嘴。
好險,差點就暴露她一直在山上偷看了。
不過徐離陵還是不經意地解釋:“雞湯冷了會腥,待會兒你要喝再去熱一下就行。”
鶯然心頭一顫,低低地“哦”了聲。
她很喜歡吃肉,但對氣味很敏感,一直都很討厭肉腥味。
肉都要經過處理——要麼泡水、要麼用大料焯水,她才能吃得下。
未出嫁前,她在家並不常吃肉。
不是書院沒的吃,而是她爹說她麻煩,不許廚娘特地給她做。
隻她娘偶爾會給她做一次肉,也說她麻煩,怎麼彆人都吃不出腥,偏她吃得出。
但成親後,她說她喜歡吃肉,便幾乎每天都有肉吃。
除了成親後第一個月,徐離陵不會做飯,她吃過幾次帶腥味的肉。
之後,她在家吃肉再也沒吃到過腥味,徐離陵也從未說過麻煩。
時間久了,她不知不覺間覺得在家吃到的肉沒有腥味是理所當然的事。
忘了那些沒有腥味的肉,是徐離陵特意處理過的。
她垂眸,看向正在泡的靈草水。
忽的想起徐離陵是魔,想起昨晚徐離陵給她喂藥時,手上的灼傷。
她抓起他在昏暗中的手,就著屋內燭火的光亮,瞧見他手上灼痕又多了很多道。
他今日騎飛駒回家時,提了一大包靈草。
他不是特地回來殺人的。
他是特地告假,去采了靈草,回來照顧她的。
她卻因為他殺了一群想殺他和她的人,因為他是魔,在害怕他?
鶯然五味雜陳地撫摸他手上的灼痕,“疼嗎?”
徐離陵:“還好。”
什麼還好,肯定很疼。
尋常人采靈草,被一些靈草傷到就已經很疼了。
更何況他還是魔,與靈氣相克的魔。
魔要采靈草,就得比尋常人花更多的心思。
鶯然輕咬唇瓣,想對他說些關切的話,忽覺身下一股熱流,屁股下麵濕黏。
這會兒才想起來,她來了月信,今日一整日沒換月事帶,恐怕又弄裙子上了。
她摸向裙後,果然有濕痕。連忙站起來查看凳子。
徐離陵也看了眼,凳子上有片濕紅的印。
鶯然羞赧無措。
徐離陵倒淡然:“你先坐著,待會兒吃了飯去沐浴換衣。”
或許是心中還想著他是魔,鶯然無意識地與他生疏,吞吞吐吐:“凳子……”
徐離陵雲淡風輕:“沒事,待會兒我擦乾淨。”
鶯然倏地紅了眼眶,說不清心裡是何滋味,隻突然想:
無論如何,他是懷真啊。
徐離陵問她:“怎麼了?”
鶯然猛然抱住他的脖頸,像是要宣泄出今日所有的恐懼、震撼與不安般,大哭起來,“懷真……”
徐離陵擰眉:“你哭什麼?”
鶯然:“……我肚子疼。”
溫熱的手掌覆上她的小腹輕揉。徐離陵另一隻手將她抱在懷中,拍著她的背哄她。
“好點嗎?”
“嗯……”
她抽噎著,依靠在他懷裡。
山野清靜,良夜安寧。
*
“所以,你明知他是魔,還打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跟他過?”
鶯然坐在窗邊繡青竹腰帶:“成親前,我娘跟我說,和男人過日子,就是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嗎?他可是魔!”
大花在窗台上急得跳腳,“魔的壽命得有多長?我要等到什麼時候,他才會死,我才能綁定你去做任務啊!”
“也許比凡人長,也許……比凡人短。”
所有修魔道的魔都不會知道自己何時會死,鶯然又怎會知道?
她轉移話題,“你昨天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暈過去了?”
大花目光遊移:“那時候,我的係統頁麵上,突然多了一個進度條。”
“什麼進度條?”
“我不知道是什麼進度條,我第一次做任務……可能高能量位麵的任務都是這樣的啦,總會有些出其不意的意外。”
大花趴下來,“有可能這個進度條,是預示著反派毀滅世界的進程加速了也說不定。”
鶯然繡腰帶的手一頓,兀自笑笑,“所以珍惜當下更重要,不是嗎?”
大花曬著太陽,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
鶯然繼續繡腰帶,嗓音輕緩:“不過,或許是因為目睹了那樣的場景,我昨晚做噩夢了……夢見我在一片看不清的戰場上,周圍都是廝殺的修士與魔……”
大花:“戰場?現在隻有雲州有戰——”
“喲!哪來的貓?真可愛。”
王娘子等人推門而入,笑盈盈走過來逗大花。
大花不再說話,很享受地翻出肚皮來:“喵~”
它就說這世上沒有人會不喜歡貓!
除了她夫君那個魔!
鶯然問:“管事怎麼說?”
雖說昨日經曆了那樣的衝擊,但鶯然可不敢在家歇著,今日一早便正常上工,生怕徐離陵看出異樣。
正好,她也可以趁機在外麵透透氣。
家裡死了那麼多人,她獨自在家會多想,會害怕的。
趙娘子歎氣:“還沒找到人呢。”
劉娘子:“那麼一大幫子人,也不知跑哪兒去了。總不會連聲招呼都不打,偷偷跑回雲州去了吧。”
“這群修士,之前就一天到晚聚在一起,神神秘秘的。誰知道他們在盤算什麼。管他們呢,反正咱們來也是賺個外快。”
王娘子道,“若他們不回來,我估計再有個兩三天,管事就要讓我們散夥回家去了。”
柳娘子:“能多拿一塊靈石是一塊。”
她們逗過了貓,坐回桌邊忙自己帶來乾的活兒。
鶯然一直沉默地繡腰帶。
雲州修士昨晚沒回酒樓,管事昨晚就上報了玄衙,派人去找。找到現在都沒找到蹤影。
鶯然知道他們去了哪兒,但不能說,也不敢多言,怕暴露。
這一天平安無事地過去。
晚上下工,徐離陵來接,娘子們的玄差夫君和關熠也來了。
玄差們皆眉頭緊鎖。
關熠過來和鶯然、徐離陵打招呼,“妹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徐離陵應下。
一旁王娘子問她夫君:“怎麼說呀?人找到沒?”
她夫君:“沒呢,也不知是出了事還是人跑了。”
關熠一臉自信:“沒事兒。雲州璿衡宗的人已經入懿王洲了,人怎麼樣,他們會調查的。”
鶯然心頭一緊。
玄差們插科打諢,各自回家。
鶯然瞥了眼徐離陵,見他麵無異色,也不多言。
上了飛駒,倚在他身前,一如往常地和他絮叨今日與娘子們閒話所聊。
徐離陵揉了揉她的小腹:“今日好點嗎?”
鶯然點頭:“好多了。”
徐離陵問:“今晚還吃宵夜嗎?”
這幾日鶯然下工晚,在酒樓那邊吃完晚飯,回了家餓,徐離陵都會再給她下碗麵。
鶯然搖頭:“不吃了,這段時間都吃胖了。”
徐離陵捏捏她的小肚子:“還好。”
鶯然嗔笑地打他一下,回眸瞧見夜色裡他含笑的麵容,抬手描摹,揚起臉輕吻他的下頜。
到家,沐浴上床,與他相擁入眠。
翌日一早,他送她去悅鴻酒樓。
一切與從前,仿佛並沒有什麼分彆。
鶯然在悅鴻酒樓與娘子們無事了三天,估摸著管事差不多該辭退她們了。
午時吃完飯,送徐離陵走時,道:“過兩日,我帶你去買衣裳。”
徐離陵:“嗯。”
他低頭,吻吻她的額角,送她進酒樓,騎上飛駒離開。
*
“這是幾位娘子今日的工錢,還有最後發的一點補貼。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知道,打明兒起,幾位娘子就不用來了。”
管事給鶯然發了兩塊靈石,去發其他人的。
鶯然接過靈石道謝。
這會兒剛過午時。
結工突然,午時徐離陵來送飯時,她還不知今日要結工。這會兒倒好,她得等到晚上才能回去了。
鶯然問管事:“我家離縣裡遠,馬車也少,我能在這兒歇歇嗎?我夫君晚上來接我。”
管事:“自然可以,這房明天才清呢。”
鶯然道謝。
其他娘子皆住在縣裡,領了靈石還要回家忙家裡的事。陪不了鶯然,同鶯然打聲招呼,各自離開。
鶯然笑著送她們到門口,又坐到窗邊看街市。
這些天她閒著無聊就喜歡在這兒看,經常能看到街市的趣事,很有意思。
每晚回家的路上,她還會講給徐離陵聽。
突然,街市一陣哄鬨。
鶯然視野邊緣有一群人慌亂地跑來,各自躲到巷子裡才站定。
街市清了場,鶯然心道這是出什麼事了嗎?
要知道在懿王洲,便是有朝廷玄官來,都不會清場,影響百姓生活的。
她探出頭去看。
瞧見雲水縣城門大開,一行身穿墨藍金三配色法袍、形製各有差異,但總體能看出出自同一宗門的人走進城中。
為首者紅發闊麵,眼放精光,氣場巍然。穿一身隱隱散發罡氣的獸皮衣,□□騎一象大的獅象異獸。獅象身披戰甲,甲上懸掛著頭顱。
那些頭顱都還新鮮,麵帶魔紋,皆為魔修。
鶯然不敢多看,匆匆將視線移到一旁。
巨獸左右共跟著五名身穿法袍,同樣氣勢不凡的人。
即便其中有人年歲不淺,依舊可看出他們骨貌遠勝常人。可見這幾人修為不凡。
巨獸後方,跟著的弟子隊形如軍陣,粗略一看,也能估出有三百人之多。
異獸腳踏城中石磚地麵,每一步都仿佛能震動大地。
這一行人強大的威壓,壓得街市百姓都喘不過氣,仰頭望著他們。
鶯然瞧見有另一行黃袍玄差從玄衙方向跑來,是竇明和關熠他們。
竇明上前行禮,說了些什麼,隔得遠,鶯然聽不太清楚。
隻聽坐於獅象獸的人聲如洪鐘:“這麼些天過去,你們竟還查不出周徒牙等人的下落?”
獅象獸旁跟著的雪邊藍花裙女子貌若冰雪,上前道:“他們已經死了。”
鶯然心中一沉。
隻見竇明和關熠也愣住。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什麼樣的人能瞬殺那二十五名修士。
但他們不知道,這事在雲州並不稀奇。
彆說瞬殺二十五名,就是殺百殺千,隻要足夠強大,都是能的。
竇明和關熠彎下腰,為此事賠罪。
那女子側過臉去,並不接受。
獅象獸上的壯漢掃視縣城一圈,輕蔑冷哼:
“你們懿王洲的人,全都是廢物。”
*
晚間徐離陵來接鶯然。
鶯然同他說了她以後不再上工的事。
徐離陵:“正好天越來越熱了,你在家避避暑。”
鶯然點頭,一歪身子倚在他身上。想到午後見到的雲州修士入城,微蹙著眉同他說了。
“雲州的修士真是張狂,但我看竇大人他們的反應,他們又確實很厲害。那獅象身上掛了好多魔修頭顱呢。”
鶯然忍著擔憂,故作鎮定地提議:“懷真,我今兒算了算,我們一共攢了有五十塊靈石了。要不我們搬家吧?換個更安寧的地方。”
徐離陵沉吟,“我這兒還有些靈石,夠去肅京。”
鶯然:……是從那些雲州修士屍體上搜刮的吧。
“你那兒的錢留著以備不時之需,我們不去肅京,太遠了,也不方便我回家探望爹娘。”
主要是萬一去了肅京,徐離陵案發,他們不是自投羅網嘛。
徐離陵:“你想搬去哪兒?”
鶯然:“我不太了解外麵,明日找人問問?”
徐離陵:“我明兒拿張懿王洲地圖給你。”
鶯然笑起來:“好。”
準備搬家的事商定了。
到家,徐離陵去廚房做飯,鶯然回到正屋,繼續繡沒繡完的腰帶。
小黃這幾天都沒吃東西,在門口趴著,那天吃的它還沒消化完。
大花在門口用屁股對著它,臉都快埋進飯盆裡了。
這倆小東西這幾天都沒怎麼打架。
因大花聽鶯然說了小黃不是凡狗,怕這臭狗哪天對它玩陰的。
落日餘暉漸儘,夜幕披星戴月。
山間炊煙嫋嫋,屋內燭火融暖。
鶯然與徐離陵吃完了飯,讓小黃與大花回窩睡去,二人沐浴上床。
鶯然躺在徐離陵身側抱他。
徐離陵一手圈住她腰背,一手放在她小腹上,“月事沒了?”
鶯然睡意朦朧地點頭:“嗯。”
徐離陵低頭,唇輕吻她眉眼、麵頰,“什麼時候沒的?”
鶯然:“今早發現沒了。”
徐離陵在她唇上貼了貼。
鶯然帶著倦意虛睜開眼,摟住他的脖頸,與他勾纏。
他的手掌在她身上撫遍,臉埋在她頸間,留下一片濕意。
鶯然拉住他的腰帶,他卻又握住她的手,不再做什麼。
鶯然困惑地“嗯?”了聲。
徐離陵:“過兩日,剛走就做對你身子不好。”
鶯然推他一下:“那你弄什麼。”
徐離陵輕咬了咬她的耳朵,嗓音微沉:“試試你還願不願意。”
鶯然愣了愣,想起她月事前那一次,他弄得太狠了,她同他發了脾氣。心道他是擔心她有心理陰影?
哪會呀。
鶯然故作嚴肅地調侃:“你下次再那樣,我就不願意了。”
徐離陵默了默,在她耳邊輕笑一聲,輕拍她,“睡吧。”
*
鶯然知道自己又做夢了。
眼前,是滿地橫屍堆疊。
腳下,是不斷滲出黑紅液體的黏稠土地。
這片無垠戰場上,還有無數修士與魔正在廝殺。
新鮮殘破的屍體,每時每刻都在增加。
前幾日鶯然做夢夢見這場景時,一切都還是模糊的。
她宛若一個旁觀者,隔著一層膜在看這個世界的場景。
但今日,一切突然變得格外清晰。
無論是那些屍體渾濁眼裡的血絲,還是空氣中彌漫的新鮮與腐爛血肉交織的氣味,亦或是那些修士與魔的嘶喊、冰冷利刃刺入骨肉的聲音……
都變得無比真實。
霸占她所有的感官。
又一名修士被魔擊飛,在她麵前落下,帶著風砰得一聲悶響,炸開濃鬱得令她作嘔的血腥味。
不遠處傳來魔的大笑:“魔道不朽!”
“啊!”
鶯然驚叫一聲,連連後退,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
這是夢,醒來就好了,快點醒來就好了!
自從那天看到徐離陵屠殺雲州修士,當晚她便開始做這樣的噩夢。
她一直覺得,可能是她被嚇著了,過段時間便好。
可這夢,越來越真實了。
周圍的魔與修士聽見她的驚叫,霍然齊齊看向她。
她聽見有魔獰笑:“哦?這兒竟有凡人女子的魂魄……”
修士驚慌地對她大喊:“快跑!”
鶯然沒懂發生了什麼,本能地聽修士的話逃跑。
她回頭看了眼,就見那邊的局勢又亂起來,玄魔廝殺,絆住了魔追殺她的腳步。
可是那邊的魔被攔截,其他方向還有。
這戰場魔與修士,都太多太多了。
越來越多的目光留意到她,一刹那間,她感覺自己像一隻在獸群間奔逃的獵物。
魔族叫喊:“哈哈哈哈哈哈……凡人魂魄!”
“吃了她!”
“吃了她,壯我魔威!”
修士們驚呼:
“這裡怎麼會有人凡人女子的遊魂!”
“是誰帶進來的?”
“快跑!你快跑啊!”
鶯然也想快跑,可腳下全是屍體、全是被血浸透的濕泥潭。
她跑一步,不是被屍體被絆一下,就是被血泥黏住腳。
“快醒,快醒啊!”
鶯然邊跑邊拍著自己的麵頰。
她期盼睡在她身旁的徐離陵能把她叫醒,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她問過徐離陵,她做這樣的噩夢時,無論在夢裡如何叫喊,她的身體都是正常地睡著。
一隻魔大笑著手舉巨錘猛地躍到她麵前。
鶯然連忙後退,眼看錘要砸下,一名修士擋在她麵前,大喊:“往東跑,東城門外,有我們玄道的駐地。”
鶯然對他道謝,四處張望尋找東城門。
這地方太廣闊了,一眼看不到邊際,也沒有任何建築物,根本無法辨彆方向。
忽然,她於茫茫戰場上,看見一道熟悉身影。
他站在屍山血海間,黑發披散,身形高大。靛金儒袍獵獵染血,膚白勝雪冷玉皓,仙聖容顏沾了朱紅,平添幾分煞氣。
是徐離陵。
是她睡前還抱著的徐離陵。
鶯然慌張的心找到了歸處,害怕地向他奔去:“懷真!”
她聲音不大。
周圍的魔與修士卻都霎時皆怔住,震驚地齊齊望向她。
戰場上突然靜了。
徐離陵腕間一百零八顆骨珠化刀,斬殺一片,血濺如雨。
聞聲回眸,女子粉綠裙薄,翩然如一隻青鳥,奔他而來。
望著他的眼裡,滿是信賴與安心。
與這血腥臟汙的戰場,格格不入。
徐離陵扯唇,笑意譏嘲,眸中魔性翻騰,右眼是仿佛要滴出血的猩紅。
手腕一轉,骨珠由刀化長槍。
他提長槍,縱身直向她刺來。
鶯然怔住,錯愕地看著他與長槍一同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