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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拚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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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有複雜的一麵也有陽光燦爛的一麵,十多個本科畢業的大學生進校了。

如今到了二十一世紀,我們的社會上,本科生“泛濫”,博士生也不稀奇了,但是,在那個時候,本科生是恢複高考後第一批天子驕子,是學校的寵兒,也是正在準備大刀闊斧搞經濟建設的第一批知識力量!

我們留校生是用羨慕的眼光,有一點忌妒的心理,恨著自己爭不著氣的幾重心情歡迎他們的到來。

我的隔壁,住進來英語專業的小金,她帶著一副黑色玳瑁眼鏡,她的雙眼有點凹陷,目光裡透著審慎的深邃,她身材瘦瘦高高,走路急急匆匆,好像時間總是不夠用。

第二天,她開著門一個人在準備燒菜:用煤油爐和一個平底鍋炒芹菜。可是笨手笨腳,顯然不會,我就熱情地對她說,“我來幫你?”

“好,”她也不客氣,我喜歡這種直率,立即進去幫她炒菜了。然後,我把自己的一菜一湯,全搬到了她的房間,我們一起吃飯,有說有笑。自此我與小金的友誼就拉開了序幕。

過了兩天,在幼兒園旁邊的房間,也就是餘英住過的房間裡,住進了第二個英語老師,柳莎。

她是由外婆送過來的。她的外婆是上海人,我一聽她的家鄉話口音,就被吸引過去,與她交流了一會兒。她要我一個大姐姐,多多照顧好她的莎莎。

莎莎是個比明星還漂亮的女孩子,精致到可以讓所有人都妒忌上帝,怎麼會有這麼巧妙的手藝,把她塑造出來?五官比例黃金分割,身材比例芭蕾要求,氣質中和了中外的特點,她說話輕柔禮貌,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句來讚美她一番了。

當然,有了她外婆的囑托,我這個大姐也會時常去關照她。

不過小金卻告訴了我一個秘密。他們是江西師大外語係的同學,她知道,莎莎是肄業的。

我很奇怪地問,這與畢業有什麼區彆?

“肄業也就是還沒有畢業。”

“那她怎麼分配了呢。”

“四年時間到了呀。她得在一年後再次參加畢業考試。”

“她成績不好?”

“不是的。”

“那為了什麼?”

小金猶豫了一下,因為與我這幾天都在一起上下班和吃飯,她信任我了,把一個公開的秘密告訴了我。

他們這一屆在快要畢業的時候,發生了一件鬥毆事件。有四個男生在校園裡打架,而且是大打出手,拚死拚活,一個重傷,三個輕傷,學校警衛處報告警察來拉架,才都送了醫院。

事後調查,他們都是莎莎的追求者,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她的男朋友。可學校與莎莎談,她都不承認。

然而,涉及調查這個事件的所有的人,卻還是認為那就是莎莎的錯,她讓那些男孩子們誤解到了不能自控。於是,這些非議弄得她日夜不安,精神要出問題了,她被外婆帶回家裡,沒有參加畢業考,要隔年再補考。這真的是“傾國傾城”的錯呀!

我與小金一有什麼好吃的,就會去叫她一起來。可她很拘謹,好像心結還是解不開,常常就食堂買一點,躲在房間裡。她的課也很少,學校收留了她,但是,不知道該怎麼用她。

不過,我還是時常會去她那兒。總是記得她在門邊掛一塊小黑板,上麵寫二三個很難記的英語單詞,如the diterranean 地中海,iunity 免疫等等。我也借光進去讀一遍,出來讀一遍,笑著對她說:“這個勤奮學習的方法好。”她就甜甜地笑了。她時不時也讓我感受一下“傾國傾城”的魅力是什麼呢。

然而,小金的魅力其實更大,她不斷會給我解釋英語語法的一些難點,如非謂語結構,形式主語與邏輯主語等等的區彆,這些都是我們飯桌上的“課程”。我是她生活上的支持,她是我英語學習上的榜樣。

她常常告訴我,她對語法的認知非常強,加上她自己的努力,高中時就是學校的佼佼者。一本高考練習題的書給她都翻爛了。

我把自己帶來的書給她看,她說了一段讓我很是得利的話,是她的高考經驗,對我後來考大學起了關鍵的作用。

她說:“什麼書都一樣,就是做題目時,一定要把每一題出題的目的搞清楚。做題不求多,而是要記住:做一遍題目是不夠的。如果第一遍就做對的話,千萬不要輕易放過,必須十分清楚,那個“對”絕不是蒙對的。”

是的,要想得高分,就隻有真實下功夫去探究到明明白白。

小金還說:“我做完題都會做上一個記號,有的可以暫時跳過,有的要做好幾遍。對於第一遍就做錯的題目,就更要弄清楚你是怎麼理解錯的,然後隔一周再做,一直做到一看題目,就看出來了,題目中包含了什麼語法或詞義辨析,這才算是理解了,過關了。”

我開始實踐她的經驗,那本高考題集書上都是記號,不懂的地方就拿到飯桌上來與她討論。我的本科生朋友們,成了我的最要好的導師了。

小金拿到了第一筆工資,本科生的實習工資一開始就比我們高,我們還是36元,他們已經46元了。

她興奮地拿著錢不知道該怎麼用,與我商量,周日就上街去扯布,我們一人做一條直筒喇叭褲。我還有點不明白,什麼是直筒什麼是喇叭?她就畫給我看,她打算褲子的上半截是直筒修身,下半截放大褲腿,成喇叭狀,這樣可以最好襯托出一個人的身材。

“我好‘阿格力’(ugly醜)呢,穿好一點的服裝才行。”

“你‘阿格力’嗎?”我笑著反問:“那我不就更加‘阿格力’?”

不過我還是被她的服裝設計吸引了,就與她一起上街去扯了一塊褲料,而且我們倆買了一樣的料子,有點灰色的薄薄的線呢。我們在“南京路”上找到了一家裁縫店,與裁縫一起研討半天,畫好了圖紙,才高高興興地回家。

一周後去取褲子,我們試穿了一下,真的非常不錯。我們兩個乾脆就穿在身上了,舊褲子放進了包包裡。在掏錢付費時,那個女財會突然發現了我左手上的疤。

“你們是高安師範的?”

“是的。”

“你就是那個幾年前被割傷的人?”

“是的。”

她的臉突然“刷”一下變了,陰沉著對我不客氣地說:“你怎麼可以讓一個孩子判刑十七年?他的媽媽在我們單位,天天以淚洗臉。今天她沒有來上班,不然她肯定要罵你了。”

聽了這番話,我一下子搞糊塗了,好像我是個“罪犯”似的,我把那個可憐的媽媽的孩子給送進了監獄?

因為我現在也是個母親,而且也是孩子沒有辦法在身邊的可憐的母親,哪怕有點莫名其妙,我對那個母親也惺惺相惜起來。

世上的母親為孩子流淚,不管是什麼原因,都會是痛徹心扉的,即便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母愛,或是不管對錯是非的母愛,甚或是混淆了法治底線的母愛,都是一種人類的本能呀!

我與小金趕快走出了那個讓我有點窒息的地方。

小金對我說:“我早就看到你手腕上的傷疤了,還以為……”她停下沒有說出來……

“以為我是割腕自殺吧?”我淡淡地一笑,“因為有人這麼問過我。”

“現在才知道,你還有這麼一個經曆。”

“唉,當時我受傷最重的是心理,想不到還有一個母親也與我一樣,心理受了傷。”

“這是她的孩子作的孽。”

“我突然很想見見這個母親,也很想與這個母親一起去監獄看看那個孩子。”

小金被我的想法嚇呆了,“為什麼?他們還想要罵你呢,有什麼樣的孩子就有什麼樣的母親!”

我陷入了深思,過了一會兒說:“我是一個老師。”

“老師是教可塑之才的。”

“我想買幾本書去給他,這個孩子他沒有冥滅了良心,我知道當時他被我噴湧而出的血嚇到了呢。”

“彆去,”小金幫我一口否定,“再怎麼樣。他是有犯罪意識的人,書本知識他會看得進去?”

“是的,我知道。”我情緒低迷地說,甚至心裡還有點遺憾,自己的確沒有能力去改造那麼個人。可是,他的母親到現在也沒有認識到孩子的問題,母親是要負教育的第一責任的。

有的母親會把愛自己孩子的感情擴大,去愛彆的孩子,去愛所有的人,母愛成了大愛;而有的母親就是那麼狹隘,隻是自私地愛自己的孩子,甚至可以不顧損害他人的利益、社會的利益……我一路都在瞎想著,因為那個人對我說的話,讓我內心不安起來,觸動很大,卻又不知道怎麼把心事放下。

小金一轉眼就忘了,她興致勃勃地告訴我:“看,路上的行人都在看我們的新式褲子呢!我們兩個人是不是得到了很大關注呀?當了一會模特兒!”

我盲目地抬頭看看四周,其實我已經把新褲子給忘了呢。

“模特兒”的興奮還讓小金走出了幾個貓步。

可我又把她拉回來到那個沉重的話題:“為什麼他們認為是我把那個孩子送進監獄的?我並沒有參加法庭宣判呀!如果我參加的話,一定寬恕他了。”

本科生小金確實比我們沒有進大學的人先進了一步,在我們的腦子裡法治的基礎知識很單薄,可她知道:“這你還不懂?入室搶劫案是刑事案件,由國家公檢法起訴宣判,而隻有民事糾紛才上民事法庭,允許請律師為之辯護,你作為當事人才能提出自己的要求。”

聽了她的解釋,我一下子釋懷了許多,就是呀,我那年即便在宣判現場,我也沒有資格張嘴的。

終於,我心裡這塊“無名石頭”被剔出去了,可以輕鬆地跟著小金也來幾下模特步走走。

接著,我發現一直是在周三收到的蔡的信脫期了。等到周五還沒有收到時,我熬不住了。我已經相思得很辛苦,每個周三的拆信,讀他的“兩地書”簡直就是治好相思病的良藥。這“良藥”沒有寄來。相思病又犯了,兒子怎麼了?他怎麼了?

我牽腸掛肚得厲害,就趕快寫信去問。蔡收到我的信倒是及時回了,那也是隔了一周之後,而且,他的信又變成了便條:兒子很好,勿念!我在加班勿念。你自己保重!

還好,正在我擔心、沮喪、心情很低落時,小黃開著運貨車回來了。

那天,我偶爾看見他在與另兩個老師打乒乓球,一個是麵目清秀的新進校的本科生,政治老師周暢翔,還有是許章老師,他們三個人打得好像很上勁,有一點“戰火紛飛”的形勢。

我因心事有點重,正不知道該怎麼排遣憂愁,就走過去站在一邊看他們。他們打一個球還要互相鬥鬥嘴,不過並沒有很重的“火藥味”,而是逗趣兒的感覺。

小黃就邀請我也來參加,他們的規則是由一人擺擂台,其餘人上去打二個球,打不下就後麵排隊去。擂主輸了,也去後麵排隊。我覺得這幫年輕人很純潔,沒有社會上的某種俗氣,還是一股單純的學生味兒,就與他們玩起了“打擂台”。

三打兩打,我成了擂主了。這誰也沒有想到。三個年輕人越性急想贏就越輸。可我並沒有贏的開心,我的心裡還都是兒子的影子。打乒乓球隻打出了我一身汗,可並沒有把心裡的思念趕走,於是我自動下台,說還有事就先走了。

我回到房裡,拿出了我自己訂好的一個本子,在封麵上畫了兒子六個月在我心裡的樣子,然後給這本書起個名字《偉偉的書》。

不知道為什麼蔡忙得連信都省掉了,更不要說《人間喜劇》的繼續了。好吧,我心裡說:你不寫我寫,我寫一本養育孩子的要求,我不是“教務主任”嗎?回家時帶給你,要你時刻看看,哺養孩子與培育孩子是不一樣的。

這本書的第二頁是“媽媽的話”,摘錄二句:孩子是父母的寶貝,但也不是私有財產,他就是他,就好比他的哭聲不可能隻有父母聽見一樣,一出生,他就是個社會人了。隻不過做父母的要時刻牢記,培育他,就是父母的責任。

接著,讀過《外國教育史》的我構思了後麵的提綱:

《怎樣做好早期教育的老師》 《早期教育的幾項基本原則》

《母親、父親與兒子》 《體格發展》

《嬰兒的學習、即怎樣培養良好習慣》(包括“習慣性學習,經典學習,模仿學習)

《嬰兒營養》 《嬰兒體操》

《動作與語言發展》 《心理與個性發展》 《安全預防》

《學習與遊戲的教學方案》

我真是覺得心裡的話如長河流水,說也說不完呢。從提綱裡,可以看出我的心裡有盧梭的“艾彌兒”的影子,也是一個母親理想中培育孩子的計劃。我一有時間就伏案疾書,寫呀寫呀,在回家之前,要把“相思病”統統寫進去。

這本傻乎乎的書含滿了“母愛”之淚,雖然一直是我一個人的淚,可我保存到了現在呢。

我因太投入太專心致誌,以至於讓小金來提醒我了,吃飯時間到了。我們倆拿著飯碗準備去食堂打飯,今天沒有時間自己動手弄兩個菜。

小黃一路小跑上來,一看見我們就高興地說:“你們兩位老師,一起參加我們的晚宴。”

“有什麼好吃的?”我開玩笑地說。

“當然有,好酒好菜!”

小金還有點猶豫,我與小黃已經熟悉了,也就拉著小金一起去了小黃的宿舍。

小黃的家就在縣城裡,但是這個退伍軍人喜歡熱鬨,也喜歡與知識分子打交道。他寧願獨自住在學校。他的豪爽性格,大方大氣,熱心熱肚腸,很快就與許多單身的大學生老師們,成了莫逆之交的好朋友。

果然,他一房間的朋友,一桌子的酒菜。他風趣幽默地說:“看,我把擂主給請來了。還有金老師,abcd的教主。”我們大家一起笑翻了他的屋子。一點沒有拘束感就坐在了一起。

我看了他的朋友們,除了剛才一起打乒乓球的周暢翔與許章外,還有徐平和吳仁中,他們也是這次分配來的本科生,數學老師。小黃在介紹徐平時特地提到:徐老師是圍棋高段手。

在這麼一群比我小了六七歲的年輕人之間,我覺得自己雖然有點“老”,但是沒有被排斥感,被貶低感,被異樣感,我很感動,就說:“你們是快樂的單身漢,我隻好算是業餘的單身漢了。”

“哪兒,擂主是大姐,我們慚愧呢。下次,再比一次正式的。”許章老師說。

“這是我的幸運,你們讓著我老年人呢。”我笑著說:“如果誰打削球,我就輸得很快了。”

小黃說:“等我們苦練好了這一招再來比一下。”

“我們這幾個裡隻有我是高中生,”小黃舉杯說,“你們不但有才還有貌,我這個‘二表人才’,感謝朋友們不嫌棄,為此先乾一杯!”

他的“二表人才”自詡,使我想起了自己定位是個“二流人物”,不由得笑了起來,很有“二”的認同感。

自從這次聚餐後,我們這群“快樂單身一族”小組會正式成立了。彆看我是業餘的,但是,他們給我帶來了許多美好的東西,一種青春的記憶,也就是隻有在學生時代才有的那種清純氣息。

日子過得雖然還是艱難加忙碌,但是,有了這個“快樂的單身一族”,我覺得時間移動有了一點跳躍。

我與小金回請了他們,徐平與吳仁中也設了宴……一次一次的聚會後,就到了1984年、新一圈年輪開始記錄的時候了。

學校的考試順利結束,那天我正在改一大疊的考卷,開著的門有人輕輕叩了幾下,我馬上迎了出來,是小黃。他說知道我們寒假要回去,他已經安排好了出車時間,今天就跑南昌,可以提前幫我購買火車票,然後,隔幾天再跑南昌,送我去火車站,送小金去南昌農科院她的家,送許章去豐城煤礦和送周暢翔去清江縣。他的計劃要與我們的計劃吻合,所以他拿著紙筆,一一來我們宿舍“拜訪”。

這哪裡是“二表人才”,明明是一流人品!小黃已經成了我們這群人心目裡的“主心骨”了。

回到上海,才知道蔡真的是忙,他沒有能來火車站接我,我是自己回到了家。桌子上的便條告訴我,讓我休息一下早點去托兒所接兒子。他會準點下班,晚飯由他來燒。

我當然要早一點去托兒所,所以心急慌忙,稍微休整一下,吃了一點東西就趕過去了。

“你這麼早來接兒子啦?”托兒所阿姨笑了,“不然,這些天小蔡都是要七點才接走孩子。近來他太忙,我們托兒所五點下班,還要安排人加班看著你的兒子呢。”

“謝謝你們的辛苦。”我小心地陪著笑,心裡其實不是因為她們的加班而難過,是因為兒子這麼小也跟著蔡在加班,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梗在肚腸裡。

“不過,這一個月我回來了,可以自己帶孩子了。”我對她們說。

回到家裡,兒子坐在床上,我給他準備牛奶,吃了可以讓他睡一下。

“阿姨!”好像是兒子在叫喚。我看看他,他也看看我。

“阿姨!”他又叫了一聲。我環顧四周而疑惑,並沒有彆的人呀?我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阿姨!”他不耐煩地對著我叫,我這才意識到他是在叫我……我端著奶瓶走到他跟前,試探地問他:“你是叫我嗎?”

他見我懂了,就指著五鬥櫥上一隻小皮球說:“球球,要球球。”

這下,我這隻“皮球”先泄氣了,原來兒子並不認識我,他以為我是托兒所的阿姨。

我趕快教他,“我是媽媽,叫我媽媽就給你皮球。”

“阿姨,”他不耐煩地推開奶瓶,“球球!”

我見他很固執地不肯叫媽媽,沒有辦法,隻好遷就他。隻是我的心理又有點扭曲變形了,兒子是在與我疏遠呀!時間像塊橡皮擦,這麼快就擦掉了他對媽媽的記憶,而同時,生活就如一支筆,在孩子的心靈裡不斷畫上最新的記憶,可就是沒有添上可憐的媽媽……

晚上蔡回來了,他一身疲憊,吃好晚飯,收拾一下,就躺在床上與兒子逗樂,兒子與他親熱無比,可他隻來得及聽我說了一些兒子叫我“阿姨”的事,根本沒有力氣回答,很快就鼾聲大作了。

兒子自己爬進蔡的裡側的被子裡,他不要與“阿姨”睡在一起。我另外拿了一床被子出來,斜在床的外側,馬馬虎虎睡了。

躺在床上可哪裡睡得著,兒子是長大了,一歲多的孩子不知道媽媽,隻知道“阿姨”,讓我“周天寒徹”呀!

蔡一早又匆匆趕去上班,看來他的確是有重擔在身。他吩咐我帶兒子去外婆家,這三天是他完成任務的關鍵時刻,等他的任務結束後,我們再慢慢聊天。

我在媽媽那裡才得知,蔡已經忙了一個多月了,為此,偉偉住院開刀都是外婆去陪的。

“開刀?”媽媽的話讓我大驚失色!

“是的,你兒子得了‘鞘膜積液’,住在兒科醫院,開刀很成功,你放心。”

“他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開刀的?”我急得都快瘋……

“是他哭得太厲害,哭出來的。”媽媽用了一個“哭”字,非常聰明的字,如果用“外傷”兩個字,我不就又要去查個分明!

媽媽告訴我,偉偉住在醫院裡時,每天下午三點可以去探視,蔡有時也會抽空騎自行車去,但總是在病房一側看看就又回廠裡去了。他擔心兒子,可又怕兒子見著他會吵著要回家。於是,外婆天天去。嗯奶後來也來看看,但是偉偉不要她,反而要外婆,纏住外婆要領回家。

外婆對著有點尷尬的嗯奶說:“小孩子的心靈是最真實的,誰對他怎麼樣,他都會感受到,並且會記住的。”還說:“不要以為男孩子可以丟丟摔摔,這一刀就是教訓。”

不過,媽媽卻一再關照我說:“不要再去說什麼了,你又回不來,兒子也帶不走。裝裝傻吧。”

可是,在蔡麵前,我裝不來傻,也不管他疲勞不疲勞,那天晚上我直接盤問:“兒子怎麼會開刀的?”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告訴了我他在忙什麼。他們廠是專門生產各種開關的大廠。鈕子開關最有名。這次,國家航天局特彆定製了一萬隻大大小小的鈕子開關,要求非常高,誤差必須小於零點幾幾“繆烏”(可能是公差計算的最小單位)。他就帶了兩個技術員,親自安裝,現在已經通過了測試,馬上要完成了。

我聽了,一時無語。蔡的工作的確什麼“繆烏”都不能誤,航天大事業,這個任務非比尋常,肩上責任重如泰山。後來也知道,人造衛星上天,我們國家在全世界都那麼榮耀!在這份事業裡,也有了蔡的一點心血結晶,默默無聞的參與者同樣會感到榮耀!

可是,犧牲了兒子的“繆烏”了!

我怎麼也說不明白,無言以對,任憑那“紅白藍”的情緒複雜攪合……一瞬間,“五顏六色”的想法就被我塞滿了心境。

他接著說:“姆媽也有變化了。她後來常常去接偉偉,把他放在小推車裡推回來,路上總是給他一顆話梅糖。偉偉也對嗯奶親熱很多了。”

還有什麼可以講的?如果我不在外地,什麼“繆烏”的誤差都會沒有。我自己也當然不想要兒子叫我“阿姨”,那是我與兒子的一個“繆烏”。突然,我記起來了,我不是有辦法讓兒子的“繆烏”減少嗎?於是,趕快把那本《偉偉的書》拿出來,遞給蔡說:“多看看這個,兒子是我們的理想。”

可是,蔡隨手把它放進了抽屜裡,“有空再看看吧。”於是,我一腦子的“艾彌爾”教育便被束之高閣了。

蔡說他本來這次立了一功,可以提升為車間副主任。不過最後提名是另一個技術員。因為車間楊主任與他一樣是生產型的,而車間領導班子需要技術型人員。看來,在蔡的單位,排隊商調回上海的人員名單上,我依然是排在末尾,可以回來的希望遙遙無終期呀!這次蔡雖然竭儘所能了,還隻是鋪上了半塊石頭。

不過,當這次的假期過完,蔡給了我一個驚喜,他的努力還是有回報的,工廠給他半個月的探親假,他與我一起帶著兒子回去紅土地了。

兒子一路上給了我們很多欣喜,他的托兒所經曆使他不怕陌生人,給人敬個禮,拍個手,做個表情都很可愛,旅客們笑著說:“都說篤胖倪子好,你們就有一個。”

到了學校,小黃開著吉普車來接我們了,“蔡大哥和小侄子來了,小黃叔叔要給你們接風。”

他真的又擺一桌酒菜,“快樂單身一族”除了許章沒有來,其餘的都來了,聽說許老師春節結婚了,他的新婚妻子是他家豐城煤礦的人,看來“業餘”單身漢開始增加了。

我給小黃一包上海小吃,他不要:“彆見外,我們自己人不用客氣。倒是新領導來了,你們要去拜訪一下。”

希濤亮走馬上任,成了高師第。

蔡說我們一定得去,那是為了謝謝他曾經幫助過蔡調到大城中學,也是因為蔡突然“逃走”給他造成麻煩,更是因為他調到了高安師範,希望他不要為難我。

我們去拜訪了他。隻記得送了他兩斤上海的毛線,在那個時候還算是珍貴的禮物了。他依然沒有什麼笑意,但是看得出,神情緩和。他的妻子高興得不得了,就把禮品都收下了。

蔡這次攜帶的香煙也有了變化,除了國產的還有外國貨“登喜路”、“良友”什麼的,到處發發,他也成了半個“縱橫家”了。

小金是最開心的,逗著偉偉要他叫阿姨。我笑著說:“我也被他叫阿姨呢。”

“為什麼?”

“他隻認識阿姨卻不知道媽媽了。”說著,我便順口一句:“你以後不要找兩地分居的男朋友,那種日子不好過。”

“我?”小金推了一下眼鏡,臉紅了,“哪兒有機會呢。”

這讓我心思一動,想到了我們“快樂一族”……“有那麼多的單身漢,多好找。”

等蔡帶著偉偉回上海後,我們這一族的人就起哄,簇合著小金與周暢翔,他們好像誌同道合,很是般配。有了這麼一件好事,“快樂一族”的活動就更頻繁了,讓我這個“業餘的單身漢”,常常會忘了與兒子離彆的痛苦,心情舒暢了不少。在我的記憶裡,這段時間成為我在高安師範最清純無邪的一筆。

希書記也有一個功績,他進高師後就給全體教職員工配備了罐裝煤氣。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們在一起聚餐就更方便了。

天又漸漸熱了,六月三日那天一早,我無意間走過學校舊教學樓的門洞,發現那塊記事黑板前有一個人在抄寫一份通知:

省教育局發:今年高考招生有教師本科生班,四號開始報名……

我的心猛地跳動一下,立即激動起來,停住腳步站在他背後,看他繼續寫下去……

他感覺到了我在關注,卻不寫了,還拿出一塊擦子,把通知又全擦了。

我急著說:“你怎麼不寫了呢?”

他居然連轉一下身打個招呼都免了,徑直走向樓梯,回他的辦公室了。

我馬上跟著去了樓上校辦,問他們:“是不是今年高考招這種班,超過三十歲的人可以報考了?”

“是的,”辦公室高主任答:“大專為,考本科。”

毫不猶豫,我馬上說:“我要報名!”

“可是,我們學校不準備參與?”

“那我怎麼報名?”

“不知道!”

高主任的這個“不知道”很殘酷,我隻好失神落魄地走回自己的宿舍……

路過以前小韓老師的房間,發現門開著……這間房分給了從宜春師專來的新老師,翟麗。她難得來這間房坐坐,每天上班會開一下門,下班就回家,所以房間幾乎是空的。我與她聊過天,她是個數學老師,人很隨和,非常容易交往。

又是語文羅老師告訴我,她是高安縣翟縣長的女兒。語文教研組的信息流通能力,探索能力,判斷推理能力總是不一般。羅老師把她在語文教研組的“得利”常常會“分紅”給我,誰想到,這次的“紅利”對我來說是大大的超值呢!

我看到翟老師的房裡堆了行李,就很奇怪地走了進去。

“翟老師,你搬來住了?”

“是的,”善良的縣長女兒一點也沒有隱瞞我,她很爽快地告訴我說:“我報名了高考教師本科班,在家裡靜不下心來複習,暫時住在這裡一段時間。”

這不是上帝又派了一個“指路明燈”來了嗎?我激動得用一點顫抖的聲音問她:“你在哪裡報名的?……高師說不參與……”

“是的,我是在隔壁高安二小那兒報的名,縣裡專門設了一個報名點的。”

“謝謝你,我也想報名,報英語專業。”

“有英語專業的,這次一共有五個專業班,”原來她都知道,還給我熱心地介紹起來:“一個是上海華東師範大學曆史專業,第二個是江西師大外語係英語專業,第三個也是江西師大的生物專業,第四個第五個都是江西教育學院的數學係和物理係。”

“太棒了,我馬上去報名。”

“是要馬上去,明天就截止了!”

原來不是四號開始,而是四號結束報名!這個寫通知的人真是詭異得很。但是,我還是幸運地遇到了好人!

我趕過去報名,誰知又碰到了“頂頭風”,他們不肯給我報,說是高安師範不屬於他們的管轄範圍。我急了,爭辯道:“高安師範說不參與。”

“那不就是要你們不報考嗎?”

“不,”我一急就不顧一切,“翟縣長的女兒在你們這兒報名的,她告訴我的。”

這張“虎皮”一扯出來果然有用,他們嘰嘰咕咕互相商量了一下,就讓我報名了。我終於可以有機會去拚搏了。

第二天,翟麗溫和地把我責備了幾句:“你怎麼把我扯出來了呢?”

“對不起,我實在沒有辦法,”我很抱歉,也很無奈:“不然,他們不給報呢。”

還好,不是什麼“官二代”都那麼高高在上的,我遇到的她,就是我的貴人呢。她笑一下,便埋頭複習起來。

我也回到房間去開始了我的拚搏。算一下時間,隻有四十二天。算一下考試項目,一共七項:第一項,英語120分,第二項,英語麵試100分,第三項,語文100分,第四項,數學100分,第五項,政治100分,第六項,地理50分,第七項,曆史50分。麵對這麼多的複習課程,時間有限怎麼夠用?而且我還要上課呢,馬上進入複習應考階段,出考卷改考卷……所有其他活動都必須停止!

我首先向“快樂單身一族”請假……不過與小金一起吃飯還得繼續,因為她是我的指導,然後與徐平講好,一周安排一個小時,他教我數學,還有一個曆史老師,我也與他訂好時間,聽他給我講一遍中國通史。周暢翔幫我借了一本書,在他那兒我也要放幾個小時……

除外,還要每天休息五個小時……

其實我還有一個任務,是許章老師要我給他們文藝班排一個舞蹈,《紅珊瑚》,我都編好了,隻教了一節課……我隻好抽出一個小時來,教會了許老師,讓他去排練了。

我從早上五點不到就起床開始看書,忙到晚上十二點才睡,所有複習課程的分配是以小時為單位計算的,當然,用在英語上最多,一天六個小時……

學校不讓我報名,或許有他們的道理,一個工農兵中專生想考大專為的本科班,又是唱唱跳跳的文藝班出生的人,考得上英語本科嗎?這不是想一口氣飛上泰山嗎?誰會信呢?!可我就是想試一試,並不是想登泰山,而是籍此機會來改變一下自己的命運!然而,我這麼“又是呼風又是喚雨”地去報名,使得我的這次拚搏又站在了懸崖絕壁上了,不成功的話,再一個“考不取”的壞名聲,一定會讓我掉入萬丈深淵!

我隻好又拚命“背水一戰”了!

可是,拚著,拚著,身體卻不允許了,我的牙齒痛了……而且心越急牙越痛,痛得頭腦也發痛……我用“風油精”澆在牙齒上,隻要有一點緩和,馬上就又拚命……這種用風油精止痛的方法,持續了半個月,用完了好幾瓶這種並不是治牙的藥,牙齒的神經才終於自己爛斷了。

後來的二十多天,我越睡越少,沒有辦法,與時間賽跑,要掐著分分秒秒……我早忘了自己是個人了,已經變成了為考試而日夜轉動的機器了。

“機器人”瘦骨嶙峋,“衣寬三寸渾不知”,本來一百十來斤的人,隻有了九十一斤。

我的“快樂一族”的朋友們都關心著我,小黃給我燒過紅燒肉,油炸麻雀等。徐平給我講數學,但是他說:“你得做題目,光是聽懂了不行的。”曆史老師,他可以把曆史事件背得溜熟,連年月日都一大串說出來,我真想借他的腦子用用,說實話,有他這麼一腦子的“曆史”,我就直接報考華師大了……

我的高考指導老師們中間,特彆認真的是小金,她給我分析題目,把她考試時的體驗說得更細更透徹……

中間,還發生了一件事,莎莎害怕地告訴我,晚上有人敲她的房門。

我說:“你把床搬到我房裡來吧。”

可她怕影響我,沒有來。但是,隔一天,那個神秘的人又來敲她的窗了。

沒有辦法,她的外婆來了,又把她接走了。外婆這會下了決心,告訴我,她要把莎莎接在身邊,她還有一把老骨頭在,可以護著她。

我特地化了珍貴的一小時去送她們。想想人生多奇怪呀,怕“阿格力”卻又更怕“傾國傾城”。我那三個美麗的妹妹,小翠,小芳,還有莎莎,怎麼都命運多舛,美麗並沒有給她們帶來好運。還是古話說得對:家有薄田醜妻,無人覬覦。

可是我,不還是得去努力奮鬥?這好像不是上帝說了算,而是生活不會放過任何人的。我這塊“薄田”也好,“阿格力”也罷,在這個世界上想有一席做人之地,就得拚命!

終於,我這個隻有骨架的人,拚到了7月13日。我們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去南昌參加高考了。

我們高安師範這一行出征有四人,原來還有餘英,她的眼睛才治好,但是,也得去努力爭取今後的一席之地。另一個是個小男生,高師留校的生物老師。他們怎麼報上名的?我心裡咕嚕了一句,可沒有精力去分心閒事了,就讓他們的報名成個謎吧。

到了南昌才知道,應屆生高考已經結束,後麵是我們專升本的考試。

這次是國家第一次采取的措施,要讓工農兵大學生的“大專頭銜”換一下,創造了這個機會,憑你們自己的努力,跨上本科生的台階。所以來“撞大運”的人是人山人海,參加這個考試的人比應屆生還多。

江西師大是個主要考點,外麵周圍的旅館全部客滿,隻有地下室了。那種時候,根本想不到舒服不舒服,叫我們“下地”就下地吧,地麵四十二度高溫,地下還涼快一點。誰知下麵蚊子多得結團。

我與翟老師共一張床,把蚊帳放下來,然後就安安靜靜地坐在裡麵看書。隻聽見住在外麵一間,一人一床的餘英不斷地扇扇子,叫著“熱呀!熱呀!”

熱是真熱,隻是我與翟老師的心都在書裡,對外界已經無知無覺,猶如入定。

7月15日,第一天上午就考外語。我的考試教室裡坐滿了人。讓我吃了一驚的是斜前麵二排竟然坐著鄒金韋。他對我笑了一下,緊張讓我們都沒有心思說話。

英語卷子是八開大張的紙,訂了一本,大紙的正反麵密密麻麻都是題目。

監考老師說,考英語專業的十二張紙都得做,非英語專業的,隻做前麵七張。

我埋頭苦乾,好在準備充分,前麵部分沒有困難,難的是後麵五張。但是,我還是做完了題目。抬頭一看,教室裡沒有留下幾個人了,也不去管它,我還有點時間仔細檢查了一遍,等著鈴聲響起才交卷。

鄒金韋與我一樣,拖到最後才交。我說:“看來我們落後了。”

他厲害,馬上笑著說:“我看到周圍幾個先交卷的人,卷麵都是空白的。”

我們也來不及多交流,又要準備下午的考試了。

下午考數學。這數學卷子沒有規定非數學專業的考幾題。但是,題目都是大學數學專業二年級的題目,我隻做對了一題不等式。後麵的題目寫了一半就是答不出來。後來聽說都得用微積分做,才解得出來。

有一件事很有趣,與上午相反,我們英語考卷做滿的,下午數學考卷空白很多。而那些考不出英語卷的,數學卷卻做滿了。後來才知道,那些數學專業的大專生玩一個考試花招,他們知道靠拚數學一定會輸,就想用數學的相對高分來搶英語專業的名額。

第二天上午考政治,下午考地理曆史,

第三天上午是語文,這也是個關鍵的科目。而且,因為沒有時間,在四十二天裡,我沒有花一分鐘在語文上,硬是想拚拚自己的平時積累。對閱讀理解,我以為自己很在行,等看到題目就傻眼了,要麼是模棱兩可的選項,要麼是非得背誦的內容,要麼是很偏的一篇什麼文章,讓你分析……原來也是選擇了大學二年級的考題。

最後一題是作文,題目是“鬆綁”。大概要我們結合現在的形勢寫改革開放的意義:“大鍋飯”把人們的思想禁錮起來,把人們的手腳都束縛起來,而改革開放就是要打破這種模式,讓人們徹底鬆綁,對於如何鬆綁?如果你在文章中提幾個建議,分數必定會很高。

可我偏不,自己寫一條路子,從分析這是個選擇判斷推理題入手,“鬆”還是“綁”,在各個曆史階段的認知都不一樣。最後還好,我提到了一句:現在正處在改開的選擇關鍵時刻,我們該如何判斷推理呢?……

我這個人一輩子很艱辛,也許就是想有自己的東西,也不管它對錯、好壞,就是一根筋地自我“創作”。這不?我寫得另辟蹊徑,讓我的語文分數會不會有點搖搖欲墜?我是從模式裡自我“鬆綁”,可改考卷的老師會給我“鬆綁”嗎?

不過,我與皺金韋都有個共同的信念:堅決不放棄,考到最後!隻要都考了,就有希望。於是,下午,我們去麵試了。

聽說,全省來參加這個英語專業班考試的人有七百多個,而最後留下來口試的隻有兩百多人。不過,也聽說了這個班隻招三十人。

難呐!過五關斬六將,我終於走進了最後一關:麵試的教室了。

前麵坐一排麵試的老師九個,離開五米孤零零放一把椅子。一看這個陣勢我就赫住了……

“sit down,lease!”主持老師笑著說:“don”t be nervo!”(彆緊張!)

我聽懂了,這些口語我也常說。“thank you very uch!” 然後,他們一人問一個問題,我還是對答如流,因為都是一般的麵試提問。

主考請我到另外一張桌子那兒去。他們給我一張紙條,上麵有一篇英語短文,我讀過,是新概念英語第二冊上的。但是我疏忽的是平時隻讀文章並沒有注意下麵的練習題。考試老師收走了紙條開始提問,五道題中有一題我答錯了。這讓我心痛了很久,因為每失去一分都是危險,二百多個人中隻有三十個幸運兒!

當我汗淋淋地走出考場時,還是覺得心情放鬆了許多,猶如孫悟空剛從五指山下跳出來了一樣,一個多月的拚搏,我終於完成了,“五指山”可以暫時卸掉了。

鄒金韋比我先完成任務,他沒有走,在等我出來。兩個從文藝班畢業的人,而且還是一個班長一個團支部書記,竟然在另一個考場碰到了,並一起參加了考試。這次的考試難度又非常大,出題人把大專放在了所有科目上,能不能考進去,沒有一個人說得準。此時此刻,我們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麼地沉重複雜!

鄒說:“你一定可以考得進,我不行。”

我說:“我根本沒有把握,數學都做不出來。”

“是呀,”他歎了一口氣,“看來要明年再來考了。”

“這種班明年有沒有還不知道。”

“教育學院每年會有。”他知道得比我多,他還告訴我,他有個親戚在江西日報社工作,幫了他不少忙,曾經介紹他在大學裡進修了兩年的英語。後來他就從上高縣的蒙山中學調到了上高二中教英語了。

“那你要比我好多了,”我知道中學的教學比我們高師普師英語課要嚴格多了。”

因為對這次考試我們都太沒有把握,很快就言儘詞窮,各懷心事回家了。我是直接回了上海。

當我抱著兒子敲開媽媽家的門,媽媽流眼淚了:“一根竹竿上爬了一個小猴子,你們怎麼都瘦成了這樣!”

七月份我放鬆心情休養了一下,進入八月就緊張起來,心裡總覺得有貓爪在抓呢。

到了八月中旬,普通高考的成績單出來了……我那兒一點動靜也沒有……高考學子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出來了,可我那兒還是靜悄悄的……我的心就沉入了穀底……

又一次失敗對我意味著什麼,我太明白了!萬丈深淵要自己跳下去!可是,我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呀!

蔡不斷安慰我,“飯總是有得吃,怕什麼,就是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還有我呢,你吃飯,我喝粥,也要把你與兒子養活了。”

本來我的焦慮是憋在心裡的,被他這麼一說,都從眼睛裡噴湧而出……

八月下旬的一天,我已經絕望透頂的時候,晚上九點,小木板門被敲響了,“電報,電報!”

耿堅編審評:

本章書寫曆史變遷中的高安師範和高師人的命運。這裡說的曆史變遷,是指正規大學本科生進高師和工農兵學員“考本科“。

作者采用的是一種回望的視角,語言風格一如既往,從從容容丶絮絮叨叨地進行敘述。有意思的是,本章內容可以分為反差極大的前後兩部分。前半部分,作者更多的是把目光投向學校生活的日常,以平和且真摯的筆觸去書寫樸素凡常的人丶事丶物,諸如小黃的豪爽仗義,乒乓球“擂主”賽,“快樂單身一族”的聚歺,小金的生活上低能和專業上強勢,莎莎的“傾國傾城“,小金帶我做喇叭褲和給我科普法治,還有,對兒子的“相思”和兒子喚我“阿姨”,等等。這些“元素“營造了作者稱之為“這段時間成為我在高安師範最清純無邪的一筆”。在我看來,其意義遠不止於此,這一部分裡顯露的是凡人小民的人生起伏丶日常生活的喜怒哀樂,以及作者賴於立足的高安師範在時代洪流中的變與不變。

後半部分與前半部分的氣氛截然不同,讀者讀來感覺像是跟隨女主人公的腳步從開滿鮮花的山穀躍升到峰頂掄刀與命運之神對決,女主人公經曆了一場命運之戰丶巔峰之戰,連我這個經曆過自然災害時期150個高中畢業生僅1人能升高校的殘酷的高考的人都為女主人公揪心,屏息靜氣閱讀該部分,驚訝於女主人公生命的爆發力和生活波瀾。小說由此形成跌宕起伏之勢。不知作者是否意識到,作者在這部分裡深度挖掘女主人公人性的光影,完成了女主人公富有人性張力和魅力的小說人物的形象塑造。

如果我們能辯證地看,就會看到,在時代社會的浪潮之前,有一類人崛起與成長,另一類人頹變或躺平,這是生命的自然形態。可喜的是女主人公是前一類人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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