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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難乎為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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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蓉吃了晚飯就走了。

誰知學校的團委書記劉老師來找我,手裡拿了一大疊的電影票,說是今天晚上七點,在縣劇院有電影,票子拿來晚了,還有兩個小時就要開場,讓我幫她到校門口去發票。隻要是本校師生,想去的就發。

我一口說好,這還不容易,平時有電影票,不是一搶而空?

不過,才站在校門口半個小時,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原來周末的晚上,大家都有事,沒有幾個人是有空的,連我自己班的學生也大都行色匆匆,說是發晚了,不然,早一天發票,還是可以安排的。我有點著急,把自己移到校門外,哪怕不是我校的師生,都想能吆喝過來,幫忙領一張去。

票子是發得不理想,可突然來了一個人,讓我驚喜萬分。蔡同學突然出現了!他走到我麵前笑著問我:“發什麼票子呀?”

雖然路燈昏暗,雖然好久不見,可兩個人的突然會麵,真有點像是大太陽燦爛地照著彼此,心跳臉紅,血液在血管裡膨脹……可我們倆有個共同點,十分會“克己服禮”,那陣激動隻是曇花一現,立即被“道貌岸然”的理智壓抑住了……

我說:“聽說你分去了大城中學?”

“這個學期剛去,”他顯得很輕鬆,也很快樂,“我實習時是被分在田南公社下麵一個很偏僻的大隊的中小學。我哥哥真是費了不少周折,才算把我挪移到了大城。”

他想說說他的遭遇,我也想說說我的情況……話都在兩個人的嘴唇上了……可我卻想起了手上的票,我那個完成任務的傻勁兒又來了,

“今天晚上有電影,你去看嗎?”

“好的,給我兩張,我住在我哥那裡,他們農修廠離劇院很近。”

我馬上撕下兩張票給他,然後偷偷地把後麵一張聯票藏起來,給自己留下了。“你趕快去吧,馬上就要開映了呢。”

“好,”他好像還有話要說,可見我手裡有一疊票呢,就轉身離開了。

我不敢對他說,我有你旁邊的一張票,但是我心裡是想好了,有話等會兒劇院裡說吧。

後麵,我手裡的票是發掉了一些,由於我自己也想去,早已心不在焉,便帶著票跑去劇院了。誰知劇院門口才好發票呢,人們湧上來搶,一會兒功夫票就沒有了。

今天的發票子讓我好生沒趣,但是,那是天意,借這個事兒我才意外地在校門口碰到了蔡,這才是我最想像不到的大收獲呀!不發票我是不會一直站在校門口,也就絕對碰不到他,因為他是怎麼樣也不會深入“敵後”,到我們女生居住的地方來的。

我很開心,像是撿了一個天賜良機,自遇見他後,心裡就在打腹稿,準備找到我的位子後,與他坐在一起,有的是時間可以聊,主要是怎麼聊,聊什麼?

可是,我的位子旁邊是空的,他還沒有來?我的腹稿卻已經打了一、二、三、四,五稿了……不知道換了多少主語,謂語,賓語……

很快電影開始放映了,可他還是沒有來,我的心越來越煩躁,仿佛墜入了冰窟窿,一身冰涼……就在此時,前麵幾排有許多人騷動起來,兩個黑影剛從外麵進來,與他們打招呼……這些人不顧他人,都在激動得嘰裡呱啦……我這才發現了,居然都是我們七七屆的畢業生,不知道怎麼的,他們也有票,還擠在一堆。同時,我借著電影的光發現了,原來蔡也在他們堆裡呢,那裡有他球隊的人,他們畢業後的第一次相逢,說什麼也得熱鬨一下……我的心就漸漸地平複下來,隻是可惜了我那麼多的腹稿了……

這個天賜良機一會兒就消失了,電影散場後,又各奔東西。我直懊悔沒有與他約好什麼時候再見麵,這個“後悔藥”在我心裡晃蕩了好幾天。

周三,我沒有課,就準備去維琪的信訪辦坐坐。他們那兒一天到晚接待人,不用擔心領導的批評。我們果然可以大大方方地說一會兒話。她告訴我:這次春節回上海,她要辦婚事了。我也很有信心地告訴她:我準備找老二班的蔡新華了。因為,就是剛才,我路過校門口的信箱,收到了他的來信,這是他寫給我的第一封信。他這麼寫:

“你好!謝謝你給我電影票,讓我碰到了許多同學。我會在周五再到縣城來。蔡”

他的信像一張便條,但是,我們已經心照不宣了,這次的“良機”大有後效!

不過,維琪聽我說要想找蔡,還是大大地吃了一驚:“為什麼?你不是留校了嗎?”

這種事與留校不是沒有關係的嗎?我沒有想明白,感情是屬於生活的一個體係,而留校工作是屬於另一個社會體係,應該沒有交接的點吧?我的傻瓜式思考邏輯好像又在與眾不同了。

她馬上又問,“他找你會不會感到害怕?你們不是在一個水平線上。”

我還是有點迷惑,依舊用我一貫的“花崗岩腦袋”去思維:他喜歡體育,我喜歡文藝,我們是文體互補。

維琪的優點,就是理解彆人很快,於是,她馬上善解人意地說:“你們在老二班就談了?這麼保密?”

“沒有談呀?前幾天剛碰到他,準備約他來,可是他不願意進校門。”

這讓維琪特彆不可思議,我們的老二班隻有半個學期,而後來的新三班有三個學期,也就是說隔了兩年沒有來往的人,居然可以一步跨越銀河?……

“那容易,到我們知青辦來。我們周日不休息的。”維琪熱情洋溢地邀請,當然,也有點獵奇的心理。

“好!”我一口答應。

那天,我回去就寫信給他:

“信收到。周日下午一點,我們一起去維琪他們信訪辦碰頭。她也想見見你。”

兩張便條,加兩張四分錢的郵票,傳遞出了我們那個時代的年輕人的第一份熱情,也可以說是準備交往的“信號彈”。

好不容易等到了那個星期天,我一早就去浮橋那頭的“南京路”,想買點零食,聚會時大家一起隨意吃吃,分散一點可能的尷尬。

迎麵一輛自行車飛駛而來,我閃在一邊,猛一看,背後坐著不就是蔡?他也看見了我,呆了一下,就笑著示意,但是並沒有跳下車來,而是隨著那車快速地飛馳而去。

這下我呆住了,他……去了哪兒?下午我們要聚會的呀?……彆多想了,我們是約在下午,現在還早呢。自我安慰後,我還是高高興興地買了一包瓜子,一包花生,還有我很喜歡吃的江西凍米糖。

然而,我想錯了,他下午根本沒有來。我與維琪等了很久,他還是失約了。突然撞見他時,那張真誠的笑臉,在我心裡不斷地走馬燈,可這會兒讓我的心在流淚了……我隻是把眼淚憋在心裡流,臉上得裝作無所謂,因為,這個時候,他有他不來的權利,那兩張便條,又不是現在的合同。

維琪也覺得這事有點兒不好說了,她隻好安慰我幾句,聚會就這麼沒有結果的結束了。我心裡的聊天草稿,當然是換了新的版本,可又一次給作廢了。

接下來的一周,想都想得出,我失神落魄了——神不守舍,“停筆投杯不能食,推書四顧兩茫然”……失戀了?但是我又想,還沒有戀,哪來的失呀!……我沒來由地唱起了越劇《紅樓夢》裡的“黛玉葬花”:“繞綠堤,拂柳絲,穿過花徑……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花魂鳥魂終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一朝春儘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記得我學會唱整本越劇《紅樓夢》,是在插隊時,我在知青農林場過春節期間,那時候唱呀唱呀,唱了好幾天,不過,我們唱得根本沒有“情”也沒有“意”,大家不過是大合唱而已。而現在的我,唱著唱著,真的有了一點悟性和感覺了……還是用眼淚裹在一起的感覺:“若說你我無緣份,為什麼合一付心肝合一付腸,若說你我有奇緣,那又為什麼隔一座高牆隔一座山……”

我有時想想自己也是奇怪,克製了兩年的情感,要麼不開閘,一開就像“洪水泛濫”,可是,流向哪裡呢?前麵突然沒有了目的地了……

這次是熬到了周三,我在信箱裡翻來翻去,連便條也沒有……一顆心已經沉到了大西洋地下去了……我怎麼什麼事都坎坷不順?看人家做事手到擒來,馬到成功,我呢,明明“馬”在前麵,一伸手,“馬”就跑了。

那天,我的排練課是做小品訓練,要同學們一個一個來表演,表演的人用自己的想象方式做幾個動作,並且從教室的這一邊走到那一邊,想傳遞出來什麼意思寫在字條上;同時讓在觀看的同學們也寫出自己的體會,看看有多少人是心靈相通的。同學們都哄鬨駢闐,投入十分。我卻心亂如麻,魂還沒回來……還好,那時的學生們都是成年人,年齡最大的是兩個上海人,班長是複員軍人,小我三歲,最小的學生也已經十七歲了。他們都會自行管理,這節課我設計了很久,可現在隻好混了過去……

下課後,學校辦公室的高主任來叫我去接電話。

我雖然有點吃驚,但好像此刻靈魂兒回來了,一針“興奮劑”自己打下去,便飛也似地衝了過去。

“喂,”我迫不及待地抓起電話,……

那頭傳來了一個聲音,還很是高興似的:“好久不見,你好嗎?”

“誰?”我的心像被雷電擊中,怔忪不安,意料之外……這幾天,我本來仿佛是一直在盼著蜜蜂快來,可盼來盼去,結果卻飛來了一隻馬蜂……

“老同學,我是牛洪泳呀!”

早聽出來了,他那急促的聲音,一音未了連一音的說話方式。但是,我聽了還是讓整個血液循環像是被凝固住了,不知有多失望……他,為什麼給我打電話?還要繼續來堵我的心……?

“我已經想辦法調到新建縣了,進了省勞改局的一個下屬單位,”他那高興勁兒把電話機震得“嗡嗡”作響,可是我卻提不起精神來,默默聽著……難不成他是來向我報喜的?不,不是報喜,是來示威的?對他,我隻會這麼想……

“我有個弟弟,叫牛洪淥,他就在你的班裡,請你多多照顧哦。”

總算到正題了,原來他的電話是為了這個目的。其實我早知道牛洪淥的哥哥就是牛洪泳,學生資曆表上填著家庭社會關係。我從來不會把個人恩怨放進工作裡,也不會把張的帳算在李的帳上,但是,營私舞弊也不會,更不要說與他的那份特殊的同學“私情”了,他怎麼敢打電話給我?我不由得佩服他的那不一般的心理素質了。我就是想要練達的人情世故,此時也練達不起來了,生硬地“嗯”了一聲,就隻是拿著話筒在猶豫……掛上,掛上,下一秒就掛……但是,還是終於禮貌地熬到他說“再見”,我馬上也說:“再見!”就“砰”地一聲急急丟了話筒。

辦公室的高主任是七五屆留校的,他的確是以“練達”而又“潤滑”的人情世故,以及出色的社會交際能力留校的。他對我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眼神就是政治得了100分的人,在看另一個隻有50分的人一樣。

我又飛一般地逃回了教室,繼續著教學活動,但是,我的心更加不是滋味了,一會兒浸在水裡,一會兒掉進火裡,還要關照著同學們的活動……體驗著什麼叫心碎了的痛苦與煩惱。

牛洪泳的弟弟卻不知道我的複雜心事,下課後還特地與我說了句:“是我哥哥的電話吧?他總說要與你說說話。”

“是的,”我很勉強,可還是用笑來裝飾了一下自己,“他說要你好好學習。”

真不知道我是怎麼度過了這兩天的,但是,周五一早,信箱裡躺著蔡的一封信。

我比拆家信還要激動,馬上抓在手裡看起來。難怪做父母的總是會說,“有了小娘忘了老娘”,我這是什麼?“有了小爺忘了老爺”?

這張便條多了幾個字,說他忙著要為大城中學舉辦一次全校運動會,本周不回縣城了,要我有空去大城中學看看。

哈哈,他真是了解我,我這個人不知道什麼是腆著臉送上門去的;因為我急,我的人生任務,要麼想不到,要麼一想到就得動手去落實;也因為我傻,分不清女人的角色與男人的角色都該怎麼扮演才好;更因為我這個人沒有上下左右之分的思想,也可以說是沒有“擺標經”(滬語,端個架子)的功夫,於是,我立馬買張車票,衝去了大城。

大城中學位於國道大公路的樞紐點上,一個戰略要地。但是,對於生活在那兒的人卻並沒有“重要”的感覺。因為,怎麼樣也覺得這所學校是有點落荒孤獨的。

我站在校門口,有點恍恍惚惚,像是回到了赤岸中學。隻是,大城中學沒有那一大圈的圍牆,簡單的籬笆在說明,一座三層樓房,一座二層樓房和連續三四排的平房就是中學的全部了。

有個人從裡麵出來,看見我在發呆,就問我,“你找誰?”

“哦,”我這才從被孤寂罩住的瞎想中驚醒:“請問蔡老師住在哪兒?”

那人馬上就笑起來,熱情地帶著我去那座二層樓房,還高聲喊:“蔡老師,有客人來了。”

他們學校的周五下午,也與赤岸中學一樣的清冷,他那一嗓子,都會覺得震動大地……當然把蔡“震”出來了。

蔡看到我,那表情“春夏秋冬”全都有了,我隻要感覺到了“春”的動情,與“夏”的熱情,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用一種看你怎麼說的姿態,默不作聲地笑著……

他對那個好像很會意也很理解的同事道了聲謝謝,就領我進了辦公室。

“你看,一桌子都是東西,等著我做呢。”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工作,也就是他的任務,讓我覺得有點兒一拍即合,頓時沒有了拘束感。

我拿起一疊運動會的報名表,模仿高師的,很不錯,還有一本運動會的程序安排,一個個項目都列出的清清楚楚,他馬上解釋:“這也是高師學來的。”

我突然把這些他的任務也好、工作也罷一股腦兒地放下,一句憋在肚子裡的委屈蹦了出來:“上周約會你怎麼缺席了?”

他有點歉意,卻還有點奇怪地說:“你不是看到我與我哥走了嗎?”

“那是上午,我們是下午。”

“我本來還在想怎麼樣告訴你一聲的,正好讓你看到了,我以為……那天是因為我哥幫我去祥富中學借體育用具,搬運的三輪車都裝滿了,我隻好直接就回來了大城。”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寫信告訴我?”我還是覺得委屈像放在竹筒裡的豆子,沒有倒乾淨。

“因為太忙了,中學裡沒有單純的體育老師,學校又給我加了兩個班的政治課。我白天上課和準備運動會,晚上要備課……”他好像怕這些理由分量不夠,又加重了語氣說:“你是知道的,我調過來不容易,我一心想要做點兒什麼來報答大城中學。唉,我沒有想到自己實習會被分在比插隊的大隊更糟糕的地方,那是‘紙船明燭照天燒’,沒有全燒乾淨的區域。”

“血吸蟲病?”

“是的,沒有人願意去,原先在這個地區送去高師的人,走了關係,據說分去了工礦。”他神色有點暗淡,接著說:“上麵有指示,這個區域隻許進不許出……你能猜得到,我有個什麼樣的實習生活?”

他的話一下子擊中了我心靈裡最軟弱的地方,連剛被拔掉的牙床也隱隱地又痛起來,我不斷地點頭,心裡還在想,我的赤岸中學實習與他的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了大巫了,怪不得畢業分配像一場“戰爭”……

同情心讓我忘了委屈了,我喃喃道:“唉,我是怕彆人笑我單相思了……”

他笑了,笑得那麼深刻,“凡是會相思的,哪有單的呢?我們都不是傻子,否則,我更不敢到校門口來找你了。”

我有點明白他了,他更不容易呢!世上的男男女女們的感情中,還是有許許多多的“俗規”,隻是從來沒有讓我這個“愣頭青”感到為難。可“俗規”還是會把他難住的,而且,我們分班後的兩年多沒有說過什麼超過同學關係的話,他怎麼能夠判定我對他也有好感呢?好感也不一定會發展呀?這次,我一接到他的信,就馬上跑過來找他,他終於可以確定,他對我隱隱約約的感覺是對的。

但是,他卻突然問我:“你是屬兔子的吧?”

我呆了幾秒鐘,點了一下頭就說不出話來了,因為這條“俗規”我們又不符合了,他是屬蛇的。

“你是不是很難過,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男人就是男人,他多麼理智呀,根本不因為我冒冒失失跑來找他就作為“敲定”了,他是要把路上的磕磕絆絆都整理好。

“我……”我的心在痛苦,我已經像個“喇叭筒”,到處宣揚過想找他的事……,而且,我確實也是反複掂量過的,我需要一個有安全感的男人;一個會理解我支持我的男人;一個會欣賞我而不是利用我的男人,與他平起平坐會使我感到坦然輕鬆……至於彆的,我沒有了思考能力了……

他不做聲,默默地看著我,一對亮晶晶的眼睛裡,也流露出一種猶豫、害怕、糾結與期待……

“來不及了……”我輕輕說,

“哦?”

“我既然來了,就已經想好了。”

他馬上開心地笑了,那種痛快,很徹底,很坦然。

“走,”他站起身輕鬆地說:“去老楊李顏那兒,他們已經結婚了。”

老楊與李顏用十分驚訝的神態,接待了我們。

老楊也不掩蓋,與他那爽快的性格一樣,“沒有想到你們會走到一起?一個河東一個河西……”

“因為我們都是老二班的。”我笑著回答道:“我們那時候就對上了‘密電碼’。”

“哈哈哈!”老楊笑起來還是有點李玉和喝完那杯酒的英雄氣概,“你們什麼‘密電碼’?兩年了也不過期?”

“他說我是善良的人,我感動了,善良是我們倆的緣分,永遠的緣分。當然,還有我們的老二班,……”

“對,老二班是我們不會忘記的一個集體。你那時候‘的闊’(老楊習慣‘的確’的發音)有組織能力……”

“不是,組織演出是大家幫忙的……”我真誠地說:“因為老二班親如一家人。”

我們說著話時,蔡出去完成了他的任務,也順便去拿來了一把彆的老師的房間鑰匙。

我們幾個老同學,從食堂打來了飯菜,老楊還做了一碗熱乎乎的蛋花湯,就是我們的“聚會宴席”了。

從東拉西扯中,我又知道了好幾個同學的去向。首先是郜海雷,他也調進了高安縣政府機構,老楊感慨地說,“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隻分到了大城中學,他們怎麼那麼神通廣大。但是,”他還聽說了彆的縣的情況,“趙熙文很有本事,留在了上高縣一中,文藝委員凱麗與燕芬進了二中。想不到的是兩個班長都分得不好,鄒班好像在下麵的蒙山中學,而穀班又回到插隊的那個公社吧……”

世事難料呀,一個班的同學們,從此各人都在艱難的生活中沉浮了。

第二天,我心情舒暢地回學校去了。

因為心放開了,我的工作乾勁又來了,馬上寫了一個舞蹈的構思《喜訊傳苗寨》,交給莊老師。他作曲又快又好,我馬上又把曲譜交給樂隊。然後,我參加了樂隊的排練,在他們不斷地練習中,我閉著眼聽,等樂曲形象與我的構思合在一起後,我的舞蹈動作與隊形編排也同時產生了。

周三這天成了我與蔡的一個約定了,他又來了一封信。信還是那麼簡單,三言兩語地告訴我:我知道你需要踏實,我準備三年以後結婚,你同意嗎?因為我的兩個哥哥接二連三地結婚了,父母沒有經濟能力馬上讓我成婚呢。”

我看著這封信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惱,他真不愧是“灌籃高手”,這種事也可以“三步上籃”?看彆人的婚事,都會先談戀愛,談戀愛是浪漫的事,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然後再一起牽手走進婚姻的殿堂……我們這是……?

他一鼓作氣省略了重要環節,沒有了“談”,也就是沒有了浪漫,但是,是三級跳遠,一步跳到實際階段,卻又推遠了目標,放在三年以後?

這種毋庸置疑的決定,他又一次考驗了我對“俗規”的認知了。

雖然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感慨,更多也是對他沉澱得太深的情誼,早已超越了所有的俗規了。我也會反複想想:好的婚姻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誌同道合……我們一個也沒有……有的是什麼?你的心中有我,我的心中有你,這就夠了,於是,我同意三年以後結婚。

又隔了兩周,他帶著他的哥哥終於穿過了長長的校區,找進了我的小房間。可想而知,會是一塊怎樣的“大石頭”掉進了學校的那一池本來就不平靜的水裡了。

我的小房間裡擠三個人,夠嗆!可我還在忙乎著,書桌上的書都搬去了床上,此時堆滿了肉蛋食品。我一邊告訴他們:昨天學校發了元旦的福利,一個人十五斤鮮肉。我已經到食堂去切了一些小塊,用我的小炭爐煮了一鍋子的紅燒肉,炸了一碗豬油,油渣燒了豆腐,和白菜粉絲湯,還用絞肉機粉碎了一碗肉糜,買了兩斤蛋,正在做蛋餃呢。

蔡把我在平底鍋上做出來的大大小小的蛋餃,拎起來一隻晃了晃,對他哥說:“不會做家務吧?還好,樣子像了。”

“誰說的,”我有點不高興,馬上爭辯幾句:“以前在家裡,做蛋餃是我的任務,放在大勺子裡做,很均勻,這平底鍋不行……”

“我來吧。”蔡接替了我,他還真的做得又快又好。

我們在一起吃了一頓好吃的上海味道。

還來不及與蔡多說幾句,他就要與他哥回去了,說他嫂子一個人帶幾個月大的孩子,忙不過來,母女倆需要營養,是不是這些肉可以帶走?

我點點頭,他就急匆匆地與他哥一起走,還把剩下的肉與蛋餃全都拿走了。他要借用一點我的力氣去感謝他的哥嫂呢。留給我的隻有一桌子的空碗。還有一碗豬油。

對於物質很淡然的我,第二天就又去食堂買飯菜了。倒是蔡送他哥過去後就直接回了大城,這讓我有點空寂感和失落感。其實,就從這一天開始,我與蔡這種兩地遙望的“談戀愛”就此拉開了序幕。

學校裡的閒言碎語我聽到不少,但是,我也安心了不少,管他呢,自己走自己的路。

就連辦公室的高主任,那個“有修煉”的交際達人也說了一句玩笑話:“世上隻有藤纏樹,哪有樹纏藤?”還有好心人提醒我:“三年後結婚,他可以,你怎麼可以,三十歲的女人豆腐渣了。”

當然也有好話,廖校長的夫人,柯醫生說的話最讓我開心了,她說:“蔡新華我認識,每次去男生宿舍檢查衛生,看到床鋪疊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就是他一個。他長得也精神,穿件好一點的衣服,很像樣的。你們以後可以想辦法調在一起,就很稱心了。”

當然,我的朋友們說的話更有意思,我去維琪那兒,認識了她的男朋友王西林,一個熱愛畫畫的、有很大潛能的未來藝術家,他對我說:“我和你都是屬兔的,一個樣,歸屬兩條蛇管。”

小提琴文秀來了,她要在學校辦一些事,順便與同學們都會會麵。晚上,我們睡在一起閒聊,她說:“蔡同學是個很好的人,但是,你與他有點不合適,你是個追求精神生活的人,而他是個俗世中的人。你完全可以找一個更上一個層次的。”

我第一句回答就是:“我不漂亮。”

她很詫異,“為了這?”

“是的,讓我仰視的人,我會很累,上帝沒有給我資本,我需要安全感。”

她是個才女,我們二班的最有文學基礎與修養的人,默不作聲了。

留校後的我,當成了一個天底下“最大的官”——班主任。平時的繁雜事情多得會讓你成為陀螺,自己抽幾鞭,彆人也抽幾鞭,還是吃力不討好。同學之間的矛盾,看起來沒有多大問題,但是,就是互不服氣,針尖對麥芒;而還有另一些問題,正好相反,一對對的要緊談起了戀愛。前者,怎麼做工作,合不攏,後者,哪怕是威脅,分不開。

然而,最大的“官”卻配了一間最小的屋,召集同學們來開會,談心,研究,安排等等,我們就隻好開公開的露天會議。差不多天天在我的房門口坐許多人,或站許多人。

我們學校的變化開始了,首先就是學生以學為主,沒有了“開門辦學”,但是考試製度嚴格了許多。我需要深入學生工作的壓力也大了許多。

有一天,學校幾個校長在專門管校基建工作的羅老師帶領下,視察女生寢室的調動安排。路過我的房門口,被站著的一大堆人給吸引了,過來一問,才知道我在開班務會,因為馬上要學期結束,我們班除了各科考試之外,還有一台文藝彙報演出及美術作品展覽的任務。我與同學們正熱烈討論,手裡還拿著筆和本子,邊說邊艱難地記錄著。這讓校長們看了好一會兒。

兩天後,那個管後勤的楊主任,氣喘籲籲地跑來要我搬家。

這個楊主任來我們學校沒有多久,聽說很會用權,玩得出神入化。但是,因為我不懂,故與他沒有直接交往過。然而,幾次在寢室的分配上,見識了他的厲害。

他是個圓滾滾的人,頭是個小圓,身體是個大圓,可圓臉上沒有笑意,“你怎麼啦?需要大房間嗎?有必要去向校長反映?”

“我?”對這種責問,我噎住了……

“好吧,我把你先調動一下,跟我來吧。”

我的新房間就在旁邊,原先女生寢室東頭房間的對麵。那個大房間真的很大,一分為二,外麵一間是架在通往地下一層音樂教室、和一條可以走到外麵的通道上,裡麵一間足有二十平米,全部朝東,一排三扇大窗戶,房間的北麵也有一扇窗,對著一個小院子,有一棵大樹,就靠在北窗上,院牆與泥地都濕漉漉的,終日不見太陽,顯得暗幽幽陰深深。

正好那天是個大晴天,一大早,朝東的房間陽光燦爛,我一看就覺得很好。

我笑得合不攏嘴,楊主任也乾笑了笑,可他的笑不自然中還帶點陰絲絲的。

於是我寫信告訴了蔡。周末他來了,幫我搬家,忙了半天。他說他也有東西在學校,就出去了。一會兒,他與達同學一起搬來了一隻大大的木箱,那是他寄放在達那兒的,達與他是一班的同班同學。

這讓我奇怪了好久,原來他好像早知道,這隻大箱子的歸宿是在我的大房間裡。

大箱子裡都是他的寶貝,原來他們倆兄弟出外插隊,他父母就把家裡的一些外國貨;奇形怪狀,千姿百態的一些玻璃器皿與瓷的碗盆等分給他們三兄弟。現在,我有了大房間,他就趕快搬了過來。我欣喜萬分地一個一個拿出來把玩,這正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額外收獲呢。

他看我那麼高興,就順勢說:“達同學是個好人。”

“我不清楚他,隻是在分配時我們倆個被彆人放在一起作比較。就好比這隻花瓶,”我拿起了箱子裡一隻翠綠的玻璃花瓶,圓鼓鼓的肚子,上麵一圈荷葉邊,和另一隻瓷器盤子,盤子猶如一朵盛開的藍色荷花……“兩件東西,各有功用呢。”

“我是很佩服他的,”蔡說,“他每天一早起床就練陳氏太極拳,全身柔和得可以團在一起,不是一般的功底。他的國畫是家傳絕技,父親母親都是畫家,與著名的畫家齊白石有共同的作品。還有,他在很耐心地背詞典,背一頁撕一頁,厚厚的一本隻剩下幾頁了……”

這下,我也肅然起敬了,覺得自己真的不如人。蔡就是這樣,他會調節你的心態、對他人的認識和對自己的認識,認知不可以主觀,更不可以情緒化,都要擺在一個真實和合理的位置上。原來他並不是盲目的“克己服禮”呢。

我的大房間是方便了同學們的來來往往。在我們演出前,一夥人一起製作苗族服裝,製作飾品,很放得開;找人談話,或學生找我談話,覺得寬敞舒適;還有人會來找我伴奏唱歌,聲音也婉轉悠揚了許多……

不過,來往的人多了,聽到的閒言碎語也會多了起來。那些讓我透不過氣來的怪話又時不時地鑽進了我的耳朵。主要是兩點:一點是老調重彈,但是這次是把“老調”彈進了新來的學生裡麵。學生對老師的傳說,好奇心本來就強……而另一點是說我們文藝班的學生們紀律太鬆散,什麼彈琴,都在“談情”,再不嚴厲管理,恐怕又會出事。

一邊在批“矛”,一邊在罵“盾”,讓我夾在裡麵,看你怎麼辦!我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鼓,但是沒有辦法,我就隻好在這麼兩難之間掙紮度日。

學校的日新月異才不管小人物之間的勾心鬥角呢,她的變化很快顯現出來。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新的校園的擴大:老校園的旁邊那一大片小樹林區,叫郭家山,全部劃歸了高安師範。學校準備在這個叫山卻沒有山的地方上,建一個大操場,操場對麵規劃建座五層樓的藝術大樓,有音樂教室,各種舞蹈體操排練室和一百多個琴房,底樓有個演播大廳。在“山”的右麵,校門口建一座四層樓的新教學大樓。而“山”的左麵要建兩排二層樓房,教工宿舍,規劃把自來水與廁所建在一套房間裡麵。當然,目前,讓我們興奮不已的改變,還在一堆堆的土木工程材料中,隻有女生宿舍已經變化了。

我們的這個“日”字形宿舍區已經成了“目”字形了,也就是延長了女生宿舍,新舊樓接口的上下兩層都建了盥洗室,雖然還是公用的,廁所也還在外麵,但已經好了很多了。於是,所有的女學生全部搬進了新居。我們以前住過的那棟樓。全都騰出來,變成了單身教師的宿舍,上麵二樓男老師,下麵一樓是女老師。於是,我的對門鄰居,第一間住進了劉老師,那個稱我“婆婆心”的團委書記。第二間是金花老師,南昌人,她是七五屆留校的,教政治。第三間是俞老師,上海人,七六屆留校的,也是政治老師……反正一溜五間都住進了老師了。

我也開始有了點熱鬨的感覺。下了班,吃了晚飯,有了空。我們幾個就會端個小凳子,坐在走廊上聊聊天。那時的我們最多的是講故事,像《伊索寓言》,和以前不敢提到的外國名著等。政治老師們的調子也在不知不覺、潛移默化地變化著。

學期結束的那幾天,俞老師把我叫進她的房間,悄悄地告訴我:“你知道嗎,何校長去過上海看病?”

我搖搖頭,母親的來信沒有說。

她接著告訴我:何校長要拍個x光片子,她的父母幫忙搞到了,但是卻要排隊一個月以後,就隻好找我的媽媽了。我媽媽認識中山醫院的醫生,是一起在宜春地區辦學的同事,果然感情不一般,那個醫生很快幫忙把拍攝時間提前了三周,所以何校長現在已經回來了。俞老師說這事不要對外說。

我聽了不知道有多高興,總算有個機會讓我感謝一下何校長了。當然,我知道輕重,這事情是不好隨便說出來的,因為那個正在又“矛”又“盾”,玩著“報複遊戲”的人,正愁沒有更多的“論據”呢。

一個學期很快又過去了,一般的中學已經放假,蔡來等我一起回上海了。

可是,在高安師範工作就是不一樣,暑假因要招生,老師們比彆的學校晚半個月放假,眼下是寒假,也會生出一點事來,這次派我陪著金花老師外出調查“四種人”。

我基本是個“政治殘疾人”,不僅瞎還聽不見,什麼是“四種人”?五十年後的今天我還沒有搞清楚。隻是被調查的人,卻是個讓我在意的人,是我的政治老師,可敬可佩的聶老師。

他有什麼問題?那場整人的運動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我惴惴不安地跟著金花老師去爬山越嶺了。

我們去了三個地方,最後上了靖安縣一個高山上的公社。山路崎嶇,冬景蕭條,天氣寒冷,還烏雲低壓。金花老師不愧是政治老師,她在不斷與人談話記錄,我坐在旁邊,比木頭人多了一口氣,心裡還老是惦記著蔡。他雖然住在他哥那兒,可也是為我犧牲了三天假期。金花老師可能覺得我很無知,乾脆也不問我,她一個人在努力工作。最後,她告訴我:“完成了。”

我傻呆呆地問她:“我們可以回去了?”

“是呀,不然我們還在這兒過年?”

“聶老師怎麼樣呢?”我很高興,但還是很擔心他。

“你不是一起聽了?”金花老師有點嗔怪。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們那些對話,我不感興趣,都成了耳邊風,早就不知道刮去了哪裡。不過,金花老師也不怪我,隻是對聶老師她什麼也沒有說,卻告訴了我另一件事:這裡是我們文藝班的夏芳分配來的地方。然後她就帶著我,一路問一路找,找到了夏芳所在的公社中學,也找到了她的房間,隻可惜,她的房門一把大鎖冷冷地掛著。

這個公社就是建在山上的,高高低低沒有幾個平麵。夏芳的房間也建在一個坡上。我站在門前的階石上想:她的房間裡會不會也有坡度?這麼一來,我整個心都揪在一起了,原來她也是分得那麼苦……

他們中學的老師告訴我們,夏芳身體不好,提前一個多月就回上海了。金花老師這才對我說,其實我們還有另一個附帶任務,學校領導要我們來看看同學們分配後的情況。但是,撲了一空,一般中小學校都已經放假了。

我們便立即返回學校,因為頭頂上隻有三尺高的烏雲裡,落下來豆粒大的冰雹,劈裡啪啦,打在臉上生痛,說是馬上山裡要下大雪了。還好,最後一班車,我們硬是擠了上去。

第二天,我終於可以鎖上自己的房門,放假了。

我去了蔡的哥哥那兒。他哥也有東西要我們帶回上海。明天一大早正好他們農修廠有車去南昌,可以送我們。

這下我見到了他的二嫂與他的小侄女李子。他的這位二嫂就是高安祥富人。人長得漂亮,眼睛大大的,對人熱情似火,哪怕對陌生人也都好像沒有一點距離感似的。她操著四種方言對我說話,但是,我除了她的祥富當地土話有點丟下不少意思外,還是都可以交換信息的。她的普通話與高安縣城話差不多,都學得半吊子,讓人很詫異的是她的上海話,講得很有水平,隻是那時候還掌握得不多,常常是“咯嘣”出來一句,會讓我很驚喜。

她說是她主動追求蔡的哥哥的,“那個人死腦筋,又“悶格子”,我怕他一輩子打光棍,我就找了他。不過他的修理技術在廠裡是一頂一的,沒有人及得上他。”她還說:“我還怕新華找不到老婆,已經在給他物色呢,想不到,他找了你。”

我們誰也插不上嘴,就是聽她熱情洋溢地說。好在小侄女李子醒了,她趕緊去隔壁抱過來。小侄女才八個月,長得很健康,胖胖的,也是大眼睛。那雙大眼睛很緊張地看著我,我對她瞟一眼,她就要哭,可是,她與“爺叔”卻很熟。

吃過晚飯,他哥就帶我們去旁邊一排宿舍,他在那兒還有一間房間。蔡就是常在那兒睡的。他哥很快就走了,把我們留在了那裡。

我對蔡說:“看樣子,你哥要我也在這兒睡了。”

“是呀,”他淡淡地說:“等會兒你在床上躺一會兒,我靠在椅子上眯一會兒。”

以前讀過“坐懷不亂”的柳下惠,蔡就真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們以前是同學,從來不敢越“雷池”一步,連心都自覺“捆綁”起來。但是,現在的角色轉變成了“戀人”了,結果也是隻有“戀”,沒有“人”,一個學期,我們就隻見了五次麵,他還是匆匆忙忙地來,又匆匆忙忙地走。我知道我們的“雷池”還有最後一道關——三年以後的登記結婚,所以大家都很有定力。我們坐談著,這次算是把“戀”給丟在一邊,“人”聚在了一起,而且時間大大的富裕,我聽著他說話,心裡暖意融融的。

他訴說著他的家事,解釋了他為什麼提出要三年以後才能結婚的來龍去脈。他的大哥是六六屆初中生,分在上海最大的一家工廠“汽輪機廠”做了車工。他參加市車工比賽,得過第一名呢。他的女朋友也是同廠的工人,本來準備去年春節結婚的,但是,他二哥出事了,二嫂有了身孕,隻得緊急求援家裡。結果,哥倆翻臉,父母受累。當然,最後大哥讓了一步。他父母手裡的積蓄全部給了二哥,先幫他完了婚。今年春節,他的大哥要結婚了,他的母親沒有辦法,在外麵偷偷找人借了一筆錢。這些事他都知道,隻是他欠了二哥的情,也欠了父母的情,他必須得先為一家人的生計和安定考慮。

原來他心裡憋著事呢。看來,他的這趟子“雷池”,根本就是越不過的,他在我們之間的關係上,也早已捆綁了很多的憂愁。

我的傻,也就在這裡,明白了原因,就好似理解了他的一切,沒有半點不開心地把他的憂慮全盤吃進。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有亮,他哥就突然來了……對我們兩個人正襟危坐,高談闊論,看上去就是“金童玉女”那般的純潔,非常的疑惑不解,一臉的詫異。

現在,我也已經了解了他哥心中的希奇古怪了,對他一笑而過。

耿堅編審評:

本章敘述“後知青時代“的戀愛往事,感情真摰,語言質樸,在庸常的教師生活中透出珍貴的人生中的暖意。這是我讀來第一個感受。其次一個感受:戲劇性有一點,詩意就少了。一個追求精神生活的人與一個俗世界的人談戀愛,似乎沒“談”起來。

我在想,作者用小說筆法,加以不小的篇幅敘寫戀愛故事,總要告訴讀者一點主人公的愛情觀什麼的。

是什麼樣的愛情觀呢?

是女孩想通過婚姻改變自身的命運。好像不是。維琪說過,你們兩人已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人了。她的潛台詞是女高男低。

是《人生之路》中黃亞萍的不看出身,隻看才華。好像也不是。小說中沒見蔡有什麼過人的才華。

那麼,是《簡愛》中女主人公那樣首先追求的不是愛情,而是尊嚴,堅持自我。也不是。主人公是拋棄了女性的矜持去大城中學的。

我重新閱讀文本,結合主人公所處的時代進行思考,得出一個看法:主人公是有愛情觀的,其愛情觀打上了中國傳統倫理文化的烙印及其所處時代的烙印,還糅雜了人性的自覺和不自覺。

“後知青時代“的年輕人,尚未受到後來的多元文化和西方愛情觀的影響,骨子裡是傳統的、人性化的。

看得出,由人性中生發出的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會讓人不顧一切地去追求愛情。女主人公不顧周圍人們物議,拋開自己內心的掙紮,去追求心念的目標。這反映出年輕人對美好愛情的響往和渴望,以及在愛情麵前的勇敢和執著。

在具體選人上,作者的內心獨白是這樣的:“他說我是善良的,我感動了,善良是我們兩的緣份““你的心中有我,我的心中有你,就夠了”不,君不見,那個年月選戀人說得最多的就是“對方老實、本分、好人”,而不是問月薪幾何,有車有房否。這是妥妥的時代烙印。

作者深層次的觀念是:我需要一個有安全感的,理解我支持我,欣賞我而不是利用我,與之平起平坐會坦然輕鬆的男人。

可以看得出,女主人公秉承的是一種超然物化,精神至上,發乎人性至情,而同時又是接地氣,同俗世界裡選戀人標準一致的愛情觀。

從現在這章,還看不出這段戀情是修成正果了還是無果而終。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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