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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三班成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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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單公布了。

我們新三班的班長是老四班的班長,叫鄒金韋,上海知青;副班長從老一班調來的,原本就是副班長,也是上海知青,叫穀樺。而我,想“放棄”沒有成功,被高配了一個頭銜,也可以叫職位吧:“團支部書記”。不知為什麼,我一想到團委書記劉老師說我“婆婆心”就傻笑。

這一來,最終還是將老二班龍班的頭上卸下一頂“帽子”給了我。在新二班,他隻是個副班長。我真的很想把這頂“帽子”還給龍班長,可現在,我們已橫隔“楚界”,兩岸相望,各司其職,完全不可能有協調的機會了。

我們新三班,一共才三十五個人,包括了老三班那幾個還沒有回校的上海人,由學校統一安排,劃入我們新三班的,除了文娛委員趙熙文之外,還有翁鳴。我認識他們,上學期期末與他們說過話,現在在名單上對上了號。

新文科二班,遊老師是班主任,人數達到四十六人。但是,大教室留給了我們文藝班,他們搬去了教學大樓的另一頭。說是我們平時排練需要空間。遊老師的那份心還在呢。

我們三十多個人一早就被好奇心驅使,湧進了教室。

文藝班確是不同於專攻學習研究的班,那熱鬨呀,嘰裡呱啦的嘈雜聲就沒有停息過。

我們三個已經戴好個“官帽子”的人,聚在講台邊,沒話找話,隻是為了互相認識,互相了解。

鄒班與穀班應該早就互相認識,他們也早就認識了我。可我對他們恰如初見,我從來沒有認真去對一群乾部們“人臉識彆”。但是,我們都是用上海話交談,心情還是很好的。

“你站在舞台上時,就像是從總政文工團來的,”那個帶著一付眼鏡,有點書生氣的鄒班,上來的第一句話很是恭維。

我聽了不由得有幾分欣喜,可還沒有等喜上眉梢,他就說:“嗨格,嗨格……”他好像在猶豫,心思轉過來轉過去,最後下決心要說個真話,不然怎麼做班長!於是說:“現在卸了妝,你就完全變了一個人。”

我一聽,馬上把那個要跳上眉梢的“喜”給掐斷在神情運輸的路上了,很尷尬地“哦”了一聲,嘴角微微彎了彎,也算對他笑過了。

穀班個子矮矮的,麵相和善,他謙虛地說:“因為文藝班上海人多,學校特地將我們兩個用“dadiao車”調過來的。家鄉人便於溝通。”

“是呀,”鄒班已經發現,他那個開場白並不好,就馬上與穀班統一:“嗨格……我倆不是內行,嗨格……我們幾個要多多相互照應。”

原來,鄒班喜歡“嗨格”,那個毫無意義的口頭禪,帶足了上海腔,好像是用來延長說話時思考的時間的。我覺得他總是想用最合適、最恰當的語句表達,既要真誠,又要真實,不過,這是很難做到的,有時反而弄得詞未達意,給人一種他在猶豫不決的味道。可他們看上去都是老實人,我有了這麼個第一印象,心裡踏實許多。

我正準備也表達一下自己:什麼依然隻想做個文娛委員呀,什麼需要努力學習文化知識呀,什麼……教室門外就響起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汪建華!”

我來不及地“哎”了一聲,緊接著又一聲響亮的“汪建華”傳來……而且隨著聲音,快步進來了一個中年男子。

他的頭很大很圓,臉也圓圓,眼睛也圓圓,身材中等,但很壯實。

我雖然第一次見到他,可我馬上就知道,他一定是高老師了。我們一起迎過去。

他看了我們三人一眼,也很快掃了一圈亂哄哄的教室,馬上就說:“鄒金韋,你這個班長,要先把教室的紀律整頓一下。”

“嗨格,……”鄒班想說什麼,但是,立即咽回去了,轉身對著全班大聲說:“同學們,安靜!高老師來了。”

其實,也不用他說了,大家都看到了高老師,一下子全回到了位置上,安靜下來。

高老師是個老資格的教師,而且專帶文藝班。這次完成了七五屆文藝班的帶班任務,就馬上到了我們七七屆的新組成的文藝班。

他站在講台前,我們三個也都回到了座位上。

“我們這個班人少,所以每個人都要好好發揮作用。”我發現高老師的普通話很標準,但是,高安腔依然可以聽出來,他說話速度快,跳躍性強,很要聽者豎起耳朵,不然就會漏掉什麼。他還有個特點,他說話時眼睛是發亮的,目光如炬,但不朝人看,而是直射遠方,聚焦在教室後牆外麵的某個地方。他完全像是個從小訓練有素的戲曲演員,哪怕現在是在講台上,也如同登台,讓人覺得,他的講課不就是在演戲?

“汪建華,”他又叫我了,我“哎”了一聲,想站起來,他卻用手示意一下,讓我坐著聽:“七五屆分配已經開始,十幾個留校的也到了各個崗位。不過他們這一屆有兩個同學,一個本地男同學,叫龔選民,一個是上海知青女同學叫吳鳳玲,他們倆報名畢業回原來推薦地,口號是‘大學生畢業當農民,不拿工資拿工分’,在擺不平畢業分配的時候,這是個應大力提倡的事跡。”

全班同學都轉過頭來看我……高老師這是要我乾嗎?

是呀,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高老師,我還沒有畢業,要我學習他們一起下鄉?……

高老師終於把他的目的說出來了:“學校覺得要大力宣傳這種精神,馬上要你們……”他跑快了嘴,“你們”一出口就猛然想起來,現在他已經是我們班的班主任了,旋即改口:“要我們新三班排一個關於他們事跡的節目。下周馬上要演出。汪建華,非常緊急哦!”

難怪高老師一連串地叫著我的名字,他的急迫感都在裡麵了。

我點點頭,我的“任務荷爾蒙”立馬在全身沸騰,腦子裡已經開始設計和部署了。

高老師不僅僅對著全班講了一大堆話,也對著鄒班與穀班安排了當下工作,馬上建立班委,帶領大家投入學習和緊急排練任務中。

此時高老師的話我一概沒有聽,因為我的眼前已經有了個雙人舞的畫麵……群舞也需要,故鄉的人們在歡迎他們……

我開始偷眼打量班上的同學們了……演員也是素材,如果我策劃的文本是“固定”材料,而演員就是“活動”材料,有了這兩類材料的一湊合,節目便可以剪裁成形了。

……我的目光在班裡的同學們之間梭行,一個個新進班的同學們,應該都是塊演出的好材料,新成立的文藝班怎麼樣也比老二班強……

我第一捕捉到的就是那兩個身材相似,瘦瘦小小,好像臉也差不多的文娛委員:一班來的凱莉,和五班來的夏芳。她倆就宛如兩朵花,一個有點西式美,一個有點古典美……不過,兩個人是跳不成群舞的,我的眼光繼續搜尋……又有一個,比她們更瘦小一點,但是,一看就非常活躍。我不動聲色地拿出座位表,她叫王小龍……再加上淩萍,四個女生就有了。男生四個也容易找……

我開始轉過頭往教室後麵張望起來,希望找個子大一點的雙人舞的“材料”,……

在最後的一排座位右邊的角落裡,我突然發現了一朵奇美的“花”……她的皮膚是那種乳白色的,眼睛黑黑亮亮,尤如鑲嵌在白色細膩的大理石上的寶石。小巧筆挺的鼻子與紅紅的小嘴,五官精致到使看的人都會羨慕,或許還會妒忌,她還有一張瓜子臉,烏亮的頭發……真是水靈靈的一個人……多像我心裡念念不忘的那個……一個神情恍惚,使我差點要叫出來:“小翠!”

她是真像小翠,與小翠一樣的瘦瘦小小,玲瓏有致,但比小翠要洋氣得多,文氣得多,而且白的更白,紅的更紅……我不由得又拿出座位表來對……奇怪,座位表上那個位置是空白的,沒有名字……漏了?我想,等高老師下課了,我一定要去找她問問。

我的思想一直在胡亂開小差,不記得高老師又說了什麼,就記得這時,老楊、老二班的勞動委員插嘴說話、被他的大嗓門震到了……一下子就把我的思想又曳回了教室裡。

“我現在還是以老二班的勞動委員被學校抓了差,”老楊說,“學校拉糞車壞了,五十擔糞水要我們挑著,送去學校的農場。”

他又說:“每個班要求完成十擔。我提出來文藝班人少,男生更少,是不是任務減半。可是,媽的……”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激動,齒縫裡漏出了罵人話,“他們卻說:文藝班有什麼了不起,越是嬌貴越是要壓壓糞桶!”

他說著,拿出了一份名單,“我們班也是十擔,男同學,兩個班長還有我,老二班的主要勞動力二胡鄭,嗩呐劉,革新加小華,明天完成七擔,餘下的三擔……”他說著,拿眼睛向我掃過來……

我知道他的意思了,男同學他是叫不到人了,所以顯得有點急躁,或許女同學可以完成剩下的三擔?

我立即說:“好的,我們女生來完成。”讓我想不到的是,女同學們卻是“好漢”,教室裡四處響起了“我來,我來!”好聽的聲音。

老楊馬上輕鬆下來,笑著說:“哈,你們不是都可以挑的,糞桶上是竹子做的擔繩,個子矮小的沒有辦法把桶挑起來。”

“我們高個子明天早上一起去,”我看看女同學們都爭先恐後,也很高興,鼓動大家說,“多去幾個,可以輪流挑,完成三擔還是沒有問題的。”

高老師說:“好,好樣的!今天下午全校開大會。明天早上擔糞,下午全班開會選舉班乾部,晚上全體班乾部開會,後天正式上課。”

就這麼一會兒,兩天的時間都排滿了。看來,剛才分給我的節目創作任務、包括人員如何配齊,怎麼開始排練等……其實都得是我自己想辦法去見縫插針,才能完成的。

高老師告訴我,我們的音樂老師換了莊之夢老師。彭一葉老師已經調去宜春師專了,他是教授級的,高安師範的廟太小了。

我心裡很失落,這麼好的老師,竟然隻給我們上了一個學期的課……高老師說:“莊之夢老師是彭老師點名留校的,他非常優秀,你寫好節目的文本交給他,他作曲又快又好。”

這倒是個好消息,“大學生回家鄉”的文本,這會兒我心裡的草稿已經差不多打好了,讓還未見過麵的優秀的莊老師譜曲,一定比我自己寫要強得多。

因為那時那刻事情紛呈雜亂,我忘了找教室後牆角裡的“小翠”了。等想起來,她那美麗的身影已經不見了,而且奇怪的是,她並不住在寢室裡。她是誰?她怎麼進我們文藝班的?有什麼特長?一串問題不知該問誰,隻好先放在我的心裡了。

在下午開全校大會時,高老師給我介紹了莊之夢老師。我一看,是一個英俊瀟灑,帥氣十足的小年輕。他白淨的臉上,一對大眼睛生得清秀神靈,在他與人說話或聽人說話時,那雙眼睛會很專注地看著你,目光裡有故事,有意味,也有流動的情緒……用現在的語言來說,就是帶電。不過,千萬不能自作多情,他的“電”是天生的,會“電”擊任何人,而他自己卻並不知道。他還長得高高的,足有一米七八,因為有音樂細胞的支撐,走幾步路都有種文藝風範和音樂節奏。

我聽高老師說他比我們上海人都要小,是隨著一個“五四農場”宣傳隊的一批人,一起來到高安師範的。我不知為什麼,從第一眼看到比我們還年輕,卻已經是我們的老師的人,我就有個感覺,此人非池中之物,日後一定會鯤鵬展翅的。

後來,我與他是師生一起三個學期,同事兩個學期,有許多節目的合作,我寫好本子,他作曲,然後我排練成作品。他的作曲的確完美,常會把我的創意升華,儘管我們的合作關係自然與和諧,但是,我對他一直恭敬頂禮,而他對我依然如第一次見麵,陌生客氣。

第二天一大早,在校門口,果然放了一大攤臭氣熏天的糞擔子,我們一、二、三班先挑。等糞擔子送回來再由四班五班接著挑。

我、維琪和燕芬挑起擔子就走。阿蘭、玉蓉還有一個小個子夏芳在後麵跟著。我要夏芳回去,她真的挑不起來的。可她偏跟著。我就停下,讓她試試。那扁擔與糞擔子的竹彎頭還有一分空隙。看吧,沒有辦法呢,我勸她回去,可她還是跟著我們走了一段路才回去了。由此,我更深刻地記住了她,一個堅強的小個子。

這一擔糞水八十斤,壓在肩頭沒有多久就痛了。我們這些文藝班的女孩子,本不是因為嬌氣,在農村都鍛煉了好幾年了,臭,臟,苦,算什麼,但是,因為表演要求腰板挺直,展肩夾背,頭頂虛空,氣沉丹田,這種姿勢在舞台叫“站台”,基本功,可生活中常會招惹人的非議,以為你是仰視一切,驕傲自大呢。而在挑東西上,更是連扁擔也欺負人。我挺直的肩頭上沒有肉,全是骨頭,加上幾根經,那扁擔“吱吱呀呀”地發狠壓,壓得人半邊頭都是痛的,一會兒我們就受不了了,放下擔子休息。

從學校到農場有五裡路,才走出去三百米吧,走不動了,兩個肩頭都紅腫起來。維琪她們已經輪換了人。見我落後了,維琪就走回來問我行不行,她來接我擔子。我搖搖頭,你也剛換下來,我得再堅持一下。於是,忍著偏頭痛,忍著肩頭痛,還得勉強支起腰來,又繼續挑著走。

這是條高安縣城對外的公路,常常有運輸車輛通行,塵土飛揚,刺得我們眼睛都睜不開。那些司機看到我們就不斷按喇叭,可能是怕撞著我們,也可能看著我們雙腿打顫,走不穩,怕汽車卷起的風,掀翻了我們。更可能的是,他們對我們幾個女的在挑糞實在好奇……這幾個打扮與氣質與當地人都不同的姑娘,在大路上挑糞,會是些什麼人,被批鬥了?勞動改造了?所以,一路上的汽車都會慢行,隨著幾聲喇叭,司機伸出頭來,對我們疑惑不解地看好久,才又開走了。

不斷有我們學校的男同學挑著糞擔子走過去,我們看來看去彆的班沒有女同學,隻有我們文藝班的女生在挑糞。

這讓我們有點氣憤,可也有點自豪。什麼文藝班嬌氣,碰到這種時候,為什麼隻有我們在挑糞呢?!

當然,我們自豪的是精神,客觀規律是很現實的,我們幾個人都已經是勉強在挪步了,牙齒咬得緊緊的,一步一步在數,總算捱過了兩千步了,前麵還有多少呀?我們都累得、痛得人不像人 鬼不像鬼的,停下喘息不止,心情都很煩躁……

一個小時後,已經有好幾個同學在返回來了,他們有點嘲笑似地給我們加油,然後就走了。我們心裡有氣,腳下發軟,臉上還要笑著,裝出個很堅強的樣子,等他們一個個過去,才又一次次地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拚儘全力地挑起糞桶,向前挪。

他們一班,不,就是我們老二班的幾個同學也返回來了,蔡同學,薑同學,一行五六個……他們見了我們的狼狽相,蔡同學二話不說,上來就接過我的擔子,挑著轉身,再次朝農場返回去了,薑同學與另一個同學也接過另外兩擔跟著返回農場去了……

其餘的幾個安慰了我們幾句,“辛苦呀,你們已經挑了一大半路了!”

我們幾個呆呆地站著,看著蔡同學他們幾個背影越走越遠……我的心裡一陣輕鬆,一陣溫暖,一陣感動……在老二班,我們女生總是被照顧,而且是在無聲無息裡就做妥當了,可是現在……

燕芬和玉蓉也很有感觸地說:“你們老二班的同學們,那才是真正的模子!”

後來聽老楊說,老二班的喻班一直留在農場幫忙倒糞和洗糞桶,他聽說讓我們女同學挑糞,也忍不住罵人:“在我們鄉下都知道要保護女人,哪個缺德的,讓女同學挑糞,走這麼遠!” 老楊倒是被他說得一會兒臉紅一會兒臉白,其實也不是他的錯,文藝班的那幾個男生自己也已經挑得七歪八斜,差點崴了腳。不過,班裡還有幾個男生,隱身了似的,不知在哪裡?

下午,新三班的班委會選舉,很快完成了。

三個主要乾部是任命的。四個前文娛委員,由高老師建議,文藝班可以有兩個文娛委員:凱莉與夏芳。趙熙文缺席任命:宣傳委員。小萍學xi委員。我們還選出了生活委員是燕芬,勞動委員依然是老楊等等。

有意思的是:我心裡那個“堅強的小個子”文娛委員夏芳,她提出了對“文娛委員”一詞的質疑。因為“文娛”是指業餘文化娛樂活動,現在是文藝班了,不應該叫“文娛委員”,而應該是“文藝委員”。

我們覺得她的思辨對,於是,我們班就有了兩個文藝委員了。這個“小個子”原來還那麼認真,思辨能力特彆強。

我把寫好的“大學生回家鄉”的本子拿出來討論,一致通過。群舞就由兩個文藝委員編排。我建議雙人舞由小萍擔任,她馬上拒絕,說她最近有很多事要處理。於是,所有人都指向我。

我說,我人比較高,男生有誰可以與我共舞?他們又一致說我把自己說高了,班裡有個叫李福興的同學,他一米七六。

我很吃驚,你們怎麼知道的?他開會沒來,挑糞沒來……他們說是四班的,當地人中少有的一個很會跳舞的男生,此刻,他請假回家去了。

於是,我也就成了“大學生回家鄉”的女生吳鳳玲的舞台形象了。

高老師很高興,誇我動作快,他把稿子拿去了,說是馬上交給莊之夢老師。

那天傍晚,老三班的一群上海同學,提著大包小包,說說笑笑地走進了校門。碰到同學老師,他們也若無其事地打招呼,並沒有察覺到學校對他們的遲到有看法。

後來,也就是第二天,他們分彆到各班去報到,其中有兩個被分配的人,不願意到文科班,還到學校教務處去,理直氣壯地要求換班,這下,把學校激怒了。

校辦公室主任、教務主任,年級組長與工宣隊師傅聯合找他們談話,要他們說一說為什麼遲到了六天。

活躍而又自信的他們馬上安靜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有個女生說是因為火車票買不到。領導們反問:“那為什麼彆的班都準時到了?”

頓時,氣氛有點對峙,雙方僵持了好一會兒,結果那個老三班前文娛委員,現在新三班的宣傳委員趙熙文站出來,頂下了這個錯誤的責任。

他一個人很委婉,很耐心,也很有擔當地說:“請學校追究我的責任吧,我們是集體購票,又因為去簽票時,後麵三天沒有票了。是我說的,就重新購買三天後的票。”說著,他還拿出退票手續費的發票,每一個人都損失了幾元錢呢。

事後,我道聽途說,那是因為老三班有個女同學家裡有事,引起集體遲到的。但是,很有男子氣概的趙同學,把事情的責任一個人扛了。翁鳴老是叫他“趙xia”,可能是“趙蝦”,不過,我覺得他還是可以稱為“趙俠”的。敢於承擔責任的人,俠義之氣,難能可貴。

於是,在正式上課的第一天,他們老三班的兩個同學,帶著一股非常有特點的自我意識和特立獨行的氣勢,走進了教室。自此,新三班的人員全部到齊了。

趙俠一進教室,就對我笑笑,“汪書記,彆來無恙呀!”

我一聽就皺眉,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喜歡彆人叫我“汪書記”,好像我就是為了爭這麼個官職似的。心裡彆扭,馬上就說:“不要這麼叫。”

他“嗬嗬嗬”地笑起來,聲音裡雖然還是有幾絲被煙熏的沙啞,倒是充滿友好地說:“不然叫你什麼?”

翁鳴是個坦爽的人,而且還有點率真,聰明妝了一臉,不做掩飾,說話直衝,不加阻擋,愛怎麼說就怎麼說,說痛了人還會好久好久不懂你為什麼要生氣,因為她自己沒有生氣呀?

她在旁邊,馬上插嘴說:“大家都叫我們是‘汪精衛’班呢,好叫伐?”

我一聽臉上就陰沉起來,這個“汪精衛”在我們的教育裡一直就是個“漢奸”,“賣國賊”,怎麼無緣無故栽在我的頭上?而且,一下子就觸痛了我原來就藏在心底深處的傷疤……我已經聽不見她又在說什麼……那個傷疤隨即被戳破了,感覺被人侮辱的濁血噴流而出……

在那個混亂年代的初期,我父母都被揪鬥。弄堂裡新搬進來的工人zaofan派家的頑皮小孩,對著我兩個弟弟嘲弄似地叫喊:dadao“大汪狗”,“小汪狗”……我兩個弟弟憤怒地衝過去,要與他們打架,我一看,那群孩子好幾個,他們手裡都有石頭,心裡一急,就又氣憤又羞怒地跑過去,把弟弟他們拉住,然後自己鐵青著臉,擋在前麵,任憑石頭已經亂飛過來,我一動不動地樹在那兒,準備冒著頭破血流,也要捍衛一下尊嚴……還好,有幾個醫生鄰居的孩子來了,他們有教養,仗義執言:“應該叫‘大汪家’和‘小汪家’”。

那天我回家後就把自己關在廚房裡,大哭了一通……

眼下,卻又有人侮辱性地叫我“汪精衛”,我覺得自己才組班了一下文藝班,怎麼接二連三的“石頭”就扔過來了?……

“小汪,”突然,在我背後響起了維琪那節奏明快但很熱情的聲音,我怔了怔,心裡那股衝動出來莫名其妙的濁流,便被截斷了……

雖然我回過頭去應了維琪一聲,眼角旁邊還是有了一點潮濕。不過,維琪像並不知道似的,她問起了排練的事:“是不是下午要開始排練了?”

我忙點點頭,她趕緊對著鄭、劉、文秀、再加新來的揚琴手燕芬說:“是吧,馬上要排練,不然怎麼來得及。”

經她這麼一岔開,讓我清醒過來,現在我畢竟不是那個時候的孩子了,就為了彆人的一句嘲笑,何必那麼小氣呢。何況我還有維琪她們幾個老二班的同學在我背後支撐著呢。

大大咧咧也沒心沒肺的翁鳴根本不知我不開心,還在說:“不知道誰想出來的,汪建華加鄒金韋,汪精衛……”她好像還想大笑起來,被“趙俠”一句話刹車:“好啦,三十歲的人啦!還這麼瘋瘋癲癲………”

“這有什麼,”她對著趙俠又埋怨起來:“讓我跟你到什麼文藝班,這個破班,我本想報名理科班的,現在隻好來混了。” 她的聲音還特彆響,把一班人都說得沉默了。

還好,上課鈴聲驚天動地地響起來,高老師進來了。

我們新三班就這麼嶄新地開始了……

耿堅編審評:

讀“新三班成立“,我腦子裡跳出一句話“生活的細節都是毛茸茸的“。這句話是《人世間》導演李路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的。

為什麼對新三班丶新學期開張會有“毛茸茸”的感覺?

這是因為,在這一章裡,沒有讀到本來以為會有的“新桃換舊符“的氣氛丶對新階段學習生活的憧憬丶綿密的學習計劃丶擲地有聲的豪言壯語,反到是讀到了:

各班女生中唯文藝班女生上陣挑糞狼狽不堪;

遲回學校的上海籍學生與校領導對峙;

新三班班長丶團支書的名字被好事者調笑編排成“汪精衛班“。

本來班主任高老師對開班丶上課工作有一個線條清晰的安排:開大會丶挑糞丶選舉班乾部丶開班乾部會丶正式上課。加上排練《大學生下鄉當農民》節目。但現在,這條夲來清晰的線條變得毛茸茸了。

但畢竟麵前是一個新的學習階段,“走過去,前麵是個天“,守望日後,作者迸出一句話“新三班就這樣嶄新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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