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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選舉班乾部風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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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隻見南窗微煦,屋裡還暗無光線。

我懶懶地翻了個身,破床跟著“吱吱嘎嘎”顫抖了一下,下鋪好像被吵擾了,也在翻身,於是,床就大大地抖動起來……

本來在山裡,比平原就要晚一個多小時才天亮的,這時的我,原本不想醒來,迷蒙著還想回到夢裡去。可是,我突然聽到窗外傳來幾百輛獨輪車在“咕嚕嚕”地轉動……這是乾什麼,我一下瞪大了眼睛,有點吃驚地坐了起來,向迷迷糊糊的窗外望去。這一望,我完全醒了,怎麼可能在學校裡有那麼多的獨輪車?

我把三年前從上海帶來的小鐘湊到鼻子上才看清楚,五點了,我也不想睡了,好奇心讓我又要去探探新情況,那“咕嚕嚕”的永遠走不近也不離遠的聲音是什麼?

我想輕輕地爬下床,可是做不到,每一個動作,都讓下鋪小黃連帶著一起行動。

她問我:“這麼早就起床啦?”

我很抱歉地“嗯”了一聲,怕再驚吵了彆人,就躡手躡腳地去了窗邊觀望。

那個發現讓我大大地吃了一驚,原來我們宿舍樓前幾棵挺拔茂盛的大樹上,歇息了上萬隻小雀兒,身型比麻雀還小。平時一二隻雀兒的“咕咕”聲,一般人不會在意,隻有詩人敏感的心靈,才會捕捉來描繪一番。而現在是一萬多隻雀兒,竟然就叫成了千軍萬馬的氣勢,大自然真是神奇!

小雀兒隻要有一絲光線,就會鳴叫起來,比鬨鐘還管用。當然,他們冬天遲到,夏天過早,可春秋天正好。以後的很多年,我就是將這一萬隻忠實的“獨輪車”所奏響的交響樂,當作了起床號。

我把這奇異的發現與感覺告訴同學們,她們睡眼惺忪地起床,又趕快洗漱,並不對我的稀奇古怪感興趣。這時天也亮得很快,說話間,房間裡已經陽光明媚了。

今天上午,學校安排我們的第一節課:修路。要修整的路就在教室外麵,出門靠左。

我們的教學大樓還是比較新的,把一個諾大的操場一隔為二。正前對著校門,一條很平坦的路,直接通到大樓。大樓的底層中間有個樓洞,穿過去,就是後麵的另一半大一點的操場,穿過去就是我們女生宿舍“鳳儀書院”的山坡了。我們一般進進出出就是這條路。

從大門進來,教學大樓的左麵一大排平房是食堂,而右麵是小樹林,這些並不茂盛的樹林與我們的教學大樓之間有條路坑坑窪窪的路,似乎曾經發過大水,路麵被水衝掉了。不過,這個十多米長的“夾弄”,確也沒有什麼人會去那兒走動。我們的任務就是修好這條夾弄路。

喻班長很儘職,把平整路麵的事交付給我們女同學,鋤耙工具都借好了。他帶著男同學去校門外左邊那個縣城的大停車場,那裡有鋪路的材料,敲石頭的錘子,挑沙土的簸箕等。憨厚的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在做準備工作了。語言不通不要緊,他的以身作則立即贏得了大家的信任。“喻班,喻班,”,大家都對他很親切。

我們一群女生,每個人手裡都拿著工具,在等著男生挑填路的材料來。閒得無聊就嘰裡咕嚕,說說笑笑。

活潑的戚禎又找到了逗大家都開心的話:“這種修路的事讓我們做,真是大才小用了。”她把手裡的鋤把往地上一杵,“一隻地球我們已經修了六年了,六年不是‘修地球’大學都畢業了?……”

這時,有個中等個子的中年男人從教學樓出來,特地過來與我們說話,“怎麼樣?是不是有點奇怪,你們新同學的第一堂課是‘修路’?”

因為不知道他是誰,大家都微笑著,沒有人吱聲。戚禎刹車很快,也看著他,默不作聲。

他隻好自問自答了:“這是很有意義的事情,先把學習環境修整好,前進的道路鋪平,我們才可以邁開大步向前走呀!”

聽得出,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得意,就像工匠欣賞自己的作品一樣。

戚禎接口說,“老師,您說得太有才了,路,象征著我們的進步。”,她開始耍嘴皮子了,“我也有一比,這裡好比是學校的腰帶,破了一個洞,要織補好了,學校看上去才會更美。”

我們一夥人都覺得戚禎的比喻更棒,因為這個夾弄沒有實際作用,修整一下,無非隻是為了美觀。

那個老師讚許地點點頭,還來不及再說什麼,男同學們就挑著第一批的鋪路石頭來了。

“好好乾吧!”那個老師說完,走了。

我們也顧不上他,都圍在已經倒上石子的坑窪邊,使勁地耙拉著,一會兒,材料都喂進了坑窪地。我們又得停下來,等著第二批的材料。

戚禎小聲問我,“你知道他是誰嗎?”我搖搖頭。

她眨了眨眼,又問:“我沒有說錯吧?”

我說:“你說得很好呢。”

她更加神秘地對我說,“那個人是不是有一隻眼睛是瞎的?”

她說得沒錯,因為,我的確看到他臉上那自我讚賞的笑意,洋溢在已經有了皺紋的眼睛旁邊,一隻眼睛閃著光彩,而另一隻,呆呆的,似乎沒有生氣……

這時,又一批男同學們挑著小碎石頭過來,我們又趕快“迄嚦咣啷”地去平整路麵了,把那個不認識的老師,暫時退出了話題。

我們的填路進入白熱化階段,男生開始挑粗砂過來。這個工序後麵,我們還要用細沙土覆蓋好,完成這道工序後,我們的任務才算完成了。

挑細沙土時,更多的男生過來了,那一些敲石頭的也參加了挑沙土。

我們女生必須埋頭苦乾,因為男同學們已經倒了那麼多的沙土,需要趕快鋪平在路麵上。

戚禎的形象思維又開始了,她忙中抽空地說:“現在路麵上的‘麻皮’已經沒有了,要抹上雪花膏了!”

還真是那麼回事,全體“化妝師”都被她的比喻逗樂了,有她在,勞動變得輕鬆了許多。

這時,不知為什麼,那個林苗開始興奮不已,獨自迎著挑沙土過來的一個男生走上去打招呼:“原來你還是我們一個班的同學呀?!”

因為我正好在他們的旁邊,於是就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男同學。

他有一張十分英俊的麵孔……他有點靦腆地笑了笑說:“是呀。”倒下土就準備轉身走,可林苗卻又問他,“你們那裡都好了吧?”他又笑了一下說,“快了,馬上我們都會過來的。”他邊說邊轉身,飛也似地跑了。

可林苗卻停不下來了,她不斷地說:“你們知道嗎,這個男生騙了我呢!他說自己已經上調工作了,現在卻與我分在一個班裡,你們想想看,滑稽嗎?”

戚禎看看她,說:“快乾活,等會再說你的滑稽故事。”

然而,已經興奮成“祥林嫂”的林苗,不會撥弄沙土了,一個勁地“撥弄”舌頭。她的那個“騙”字裡,沒有半點怒氣,倒是非常的得意與開心。弄得所有人都開始關注起她來了。

我從小沒有那種描述彆人外表的習慣,因為我總是有個自卑:肯定是女媧捏我時,一失手,把我的鼻梁輕輕壓了一下,留了一個大缺點給我,使我從小沒有生出這方麵的自信。然,我看看她,心裡暗暗思忖:是不是女媧還有更走神的時候?或者是一不小心,掉在地上了?這還不重要,可悲的是居然忘了在她的心裡加一點靈性……所以,她一個人在那兒喋喋不休……

我們班的男同學們在喻班長的帶領下,已經完成了準備材料與運送材料的任務,一起來到了我們女同學們做的路麵段。

他們還又推又拉地弄來了一個大大的壓路麵的石頭碾子。在路麵壓結實的時候,他們就隨手補好了一些漏洞。

這種勞作,還真非得男生不可呢。好像是理所當然,我們女生被優待了,隻需要集中交還工具,便可以先回寢室去休息。

喻班長追著我們,用他剛學的生疏的普通話說:“下午一點到教室集合,排練節目。”

下午,去教室前,我與維琪想一起彎道走夾弄,特地去看看我們修的路。戚禎還自告奮勇,“你們先去把,我來幫維琪背手風琴,不會拉琴,背背也沾點雅氣。”

那路真的很像樣了,平平整整的,我們走在上麵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坦和親切感。

那個大大的石碾子還在路邊,我們兩個忍不住想試試,一個推,一個拉,用足了十二分的力氣,可它一動也不動。

“還真虧了男同學們,”維琪說。

“是呀,這個壓路機才是最重要的一環,它就像個大大的熨鬥,不然,路麵哪會有這麼熨帖!”我們一邊說一邊進了教室。

教室裡已經有好幾個人,樂隊的人又增加了,好幾把二胡正在一起“吱吱哢哢”,聽得我又心曠神怡。在庫前小學養成了一種聽到音樂聲就想要排練的習慣,此時這種衝動居然湧向全身,我的一顆心怦然跳動起來。

文秀與戚禎一起進了教室,手風琴果然是戚禎給扛來的。但是,她放下琴就說,這次她沒有節目,已經約好幾個同學去逛街,排練節目就不參加了。其實我也很想跟著去,想看看高安城,尤其是都在傳說的那條錦江上的浮橋。

不過,我心中那股子想排練的衝動,現在比什麼都“排外”,一教室的音樂之聲早把我的魂勾住了。看著戚禎她們幾個離去,我坐在維琪旁邊,一動也沒有動。

我們班的特色就是天生一個樂隊,二胡、手風琴與小提琴,還有讓人更振奮的是劉安福,他帶來了嗩呐,原來他不但會吹笛子,還會這樂器中的大嗓門。

我們開始排練,第一個節目器樂合奏。所選的曲目是大家都熟悉的、也很應景的《喜洋洋》,再加一首毛 語錄歌《下定決心》。《喜洋洋》一般會選用笛子,可我們一定要安福吹嗩呐。果然聲勢不一般,把我們的耳朵都要震聾了。

響入雲霄的聲音把“龍”給喚來了。我們的曉龍班長早上修路的時候,不知道在哪兒,這時候他卻突然應聲而入。

一進門,他就皺著眉頭叫大家停下來,說這個曲子不好,要換個革命的。大家爭辯說這是民樂的代表作。

“我在樓上開會,是學校領導要我來傳達的,馬上換那首‘文化dg就是好’!”

大家勉強試著合奏起來。龍班長往黑板前一站,就開始指揮,可誰都不在一個調上,比集市上的嘈雜聲還要糟糕。

這麼鼓搗下去不是事兒,“音樂家們”本來就不情願換曲,“喜洋洋”早變成了“懶洋洋”了。

我聽不下去,就說,“我們先要定調,用個最簡單的c調吧。以手風琴為準,調準了音再來。”

好不容易,所有樂器把音都定好在一個調上了,“就是好,就是好……”也出來了,但是,安福的“大嗓門”卡在幾個節奏上,他不熟悉那個歌曲,自說自話地吹到哪裡是哪裡,弄得整個樂隊都停下來,敲著桌子,不準他吹了。

我先讓二胡,小提琴,手風琴協調一致,讓他聽幾遍。可隻要震耳欲聾的安福上來,馬上又亂套。本來就憋屈的同學們,把氣都撒在他身上!

大嗓門的楊同學一直埋頭苦練二胡“喜洋洋”,現在要他換一個曲子,心煩,他對著沒有頭緒的安福,用不比嗩呐低的聲音吼了一聲:“什麼亂七八糟的,瞎操蛋!”

龍班長還在揮舞的手,停在半空猶豫了……他算是嚼出了楊同學話裡那點辛辣的味道,就悻悻然退在一旁坐下。

而敦實憨厚的安福,急得額頭上冒出了油油的汗,這不能怪他,誰也是被指責了,會更找不到北的。

然而,嗩呐的驚天動地的效果不能沒有,可這樣嘹亮的聲音吹錯了,也必定是驚天動地的,藏不成,掩不住,彆想混個“濫竽充數”。不過,他被大家說得都想打退堂鼓了。

我過去安慰他說:“你是個領頭羊哦!不可以逃走的!這樣吧,我陪你單獨練一下。”

我與他一起拍著桌子唱,反複了好幾遍,他終於會唱了。然後,他再吹響嗩呐,果不其然,與樂隊步調一致了。

坐在一邊的龍班長,不知道如何再插話進來,有點尷尬,趕快趁著大家心情有點緩和之際,悄悄走了。

文秀的小提琴獨奏與鄭加祥的二胡獨奏很順利得練了一遍。他們的演奏技巧很不錯,業餘中的佼佼者。但是他們都很低調。你們鬨翻天,他們卻隻是挪了一下嘴角。

這時,在旁邊等了半天的小芹,忍不住又催起來,“是不是該練練我們的舞蹈了吧?”

我大膽調動起來,請維琪手風琴伴奏,我伴唱,不用整個樂隊一起上,可以節省很多排練時間。

誰知,跟著小芹的林苗也一起走過來,她們要兩個人一起跳。

小芹跳得輕鬆活潑,雖有點搶拍,但她在每個樂句的第一個重拍踩得著點。我隻要跟著手風琴唱,三個人配合得不錯。問題是林苗,她不會跳,跟著小芹,更是顯得笨手笨腳,幾遍下來,她還是沒有辦法步調一致。

維琪一邊拉手風琴一邊皺眉,等一遍練習停下來時,就趕快對我說:“讓小芹一個人跳!”

可還沒等我開口,林苗就急著說:“我不跳,小芹是不會跳的。”看來林苗這次是非要上台的。維琪直搖頭,我無奈地笑笑,“反正不是正式的演出,由著她吧。”

小芹一再保證,她會慢慢跳,讓林苗跟得上。

那天晚上的迎新生聯歡會果然精彩。馬上就要畢業的七五屆學長,他們有文藝班,幾個節目都很成熟。舞蹈,獨唱,快板說唱……在我眼裡就好比是專業團隊在表演,讓我傾羨不已!七六屆的校友們也很不簡單,記憶深刻的是大合唱,有幾個聲部,音色厚重,總是讓我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上海交響樂團的演唱。他們的伴奏就是一架手風琴。接著,便是手風琴獨奏了。維琪在我耳邊說:“他就是我們新街公社的,你聽聽,有他在,我哪裡敢上?”

真的,那個“手風琴”拉了一曲“打虎上山”,熟練的技巧,果然是專業水準,把我們的神魂都震住了……突然山呼海嘯般的掌聲驚醒了我們……然而,我們卻來不及鼓掌了,有人來引導我們從外麵轉到後台去候場。我們二班演出的人馬,趕快貓著腰擠出會場。

我們七七屆,第一個節目是彆的班的朗誦,接下來都交給了我們二班。

舞台上的大幕拉上了,好幾個學長來幫助我們搬椅子,器樂合奏的陣型是有經驗的學長幫我們排好的。

雖然我們演奏很稚嫩,可得到了學校領導與同學老師們的一致好評。

等大幕在大家的掌聲中合上時,我對報幕員說:我們還有一個節目,舞蹈。

她很奇怪也有點教訓我似地說,“你們怎麼安排的?器樂合奏應該是最後的壓台戲。”

不過,她看我苦笑著,很尷尬的樣子,也就撥開幕布,去為我們報幕了。

誰知道,我們這個舞蹈一上台,還意外地成了最熱鬨的節目。

小芹在舞台上變得興奮不已,超常發揮,跳得飛了起來,猶如美麗的彩蝶紛揚;她已經忘了對林苗的承諾了,也忘了手風琴的伴奏與我的伴唱了,在那種忘乎所以的世界裡,一直到最後,還是沒有從沉醉中蘇醒……

林苗被她徹底拋棄了,她緊張得隻好這裡比劃一下,那裡揮舞一下,活脫脫就是一隻小熊在打拳……最辛苦的是我與維琪了,躲在側幕後麵,看著她們兩個,不知道怎樣才能與她們兩個配合到一起。我們隻好選擇一琴一聲的統一,讓舞蹈隨風飄揚去吧……

觀眾們卻都被這個奇特的表演攪得差點笑岔了氣,一會兒拍手,一會兒打腿,還有人頓足,全場都瘋了……最後,居然是掌聲雷動,成了這場晚會的高潮。

不是因為後麵還有學校領導要發言,後台清場,我與維琪都不敢出去了。低著頭偷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大氣都不敢出。

隻有林苗最得意,因為那熱烈的猶如潮水一般的鼓掌,不是衝著她們的舞蹈湧過來的嗎?

好在同學們都還是很友好的,隻是對著我們和善地笑笑。當然,也是因為領導們已經上台,要講話了。

我們學校的廖校長,儒雅隨和,對大家說的都是鼓勵。他也請了教務處張主任來說幾句,我們這才知道,早上與我們說話的老師原來是教務主任。

張主任說:這次把修路作為新學員進校第一課是他設計的,就是要同學們自己動手,修好前進的路,因為明天,我們所有新生就要正式踏上任重而道遠的學習旅程了。

我的心裡立即響應,為了能夠再進學校繼續學習,我可是花了許許多多的努力才得到的。故而接下來的各種課程,我都將全力投入。

那時,我們在高安師範總校的七七屆四個班和靖安縣一個班,課表是統一的:語文,數學,一周六天上午都排滿;下午是音樂,體育,美術,隔開輪流上。周日休息。彆的時間段常常是安排班會活動,晚上自習課。

這麼多的課程一壓上來,同學們都感到累了。戚禎最會總結:“從前修地球,用完了力氣,現在搏腦球,用完了精力。”

是呀,我們腦子裡的神經元拚命工作,都快不夠用了。可是,我喜歡這種讀書的緊張氣氛,廢寢忘食也不覺得累。直到現在,那一個月的生活,至今都覺得有趣味,有生氣,還很有新鮮感。

遊老師上課,言簡意明。他引導我們複習了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滸傳》,要我們討論了一下宋江的“招安”政策是不是路線錯誤?

我們最後都一致認為,被逼上梁山的一百零八個好漢,彙集在“忠義救國”的大旗下,替天行道,殺富濟貧。那些出自施耐庵筆下活靈活現的英雄好漢們,個個敢打敢拚,本來完全有機會獨霸一方做一番自己“替天行道”的事業,卻聽信了宋江的投降主義,最終冤死於朝廷“招安”的毒酒之下。這就是革命不徹底,不堅決,最終導致失敗的一個例子。那時候,正是此種觀念切中“批林批孔”的社會主題。遊老師布置了我們的語文作業:寫一篇“論宋江的投降主義”。

在晚自習上,所有人都在埋頭苦乾,隻聽見滿教室的筆在紙上“唰唰唰”……

大嗓門的楊同學突然冒出來,告訴了我們大家一件事:那天被槍斃的反革命,他的女人當天晚上也跳河自殺了!

這個驚人的消息,猶如一塊大石頭,“轟”一聲掉在靜靜的教室裡……大家隻呆了一會兒,“嘰裡呱啦”討論起來,各說不一。

彆看那天人們都是默默地看著,又默默地走了,但對那個被槍斃的殺妻犯加“反革命”,或多或少都覺得他冤,而對背叛了他的那個女人是持了很大鄙視的心態的!

可她跳江了!看來故事裡還有故事!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再去追查到底了,兩個主要的當事人都死了。彆看那時候沒有法製,隻有專政,可作為旁觀者的每個人,都在自己心裡為他們編故事,還不斷發問:這個女人惡人惡報?靈魂發現?被人丟進河裡的?……

不知為什麼,我把這個渾身搭不著邊的事情,與批判的“投降主義”放在一起思考起來,覺得其中有一個字是一樣的,他們都是被“逼”的,然後就走上了絕路。故事裡也都有個“故事裡的故事”,並且還有個一直沒有出現的“當事人”。

所以,管他大事小事,什麼事情都不可以走絕,不然就不能再回頭。

後來我與文秀的這篇作文得到了全班最高分,90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除了官話以外,或多或少有一些自己的思考。

上我們班數學課的李老師是上海人,與我們一樣是知青,68屆高中生。她比我們早兩年調去宜春地區師範學校學習,現在畢業分來了我們高安師範。

當她穿了一件藍白格子呢春秋外套走進教室時,上海人頓時興奮起來,忘了這是在上課,也忘了這是在紅土地上,好幾個人用上海話問她,“老師,儂是上海寧伐?”

她卻氣定神閒地笑笑,並用普通話回答:“是的,不過,現在要上課!”

我們都硬是克製著激動,聽她講起課來。

而我卻很快被她的上課吸引住了。她的講課程式顯然是有講究、有經驗的。所教的數學內容是複習初中教材,我不僅懂還教過彆人。但是,她的那一套教學方式,才是我真正缺乏的,因為我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更不知如何教會彆人知其然與知其所以然。

我聽著聽著,簡直入迷了,我手裡記個不停,恨不能把她的整堂課都記下來。

好不容易,一節課下課了。上海同學們都圍住她,好像已經回到了黃浦江畔了,上海“噯喔”滿屋子亂飛。

誰知,她應付了幾句,卻特地走到我身邊問我:“你是幾幾屆的?”

“六七屆初中生。”

“今天的內容是二元一次與二元二次方程式,你應該學過吧?”

“學過的。”

“那你一節課都在記什麼?”

我趕快把筆記本遞給她,“我覺得您的課上得太好了,我記了您怎麼上課呢。”

她開心地笑了。

後來,她讓我備課,試著上了一次實驗課。我覺得師範學校,學生可以邊讀書邊實踐,果然更有學習效率。她的卓越教學能力,也深深地影響了我,在以後我當老師的時候,我就采用了這種課堂教學的模式。

才幾天的學習,我們上海基礎教育的優勢開始凸顯了。雖然維琪與戚禎幾個是六九屆,但是小學基礎還是很紮實的,尤其是數學。

然而,那些,還有n次方,確實把當地同學們的腦子都搞暈了,連二胡高手鄭同學也對著李老師哭喪著臉嚷嚷:“李老師,我看見您就發抖……那書上的數字,我隻會唱‘哆、唻、咪、發、索………’”

他還總是幽默搞笑地把老師說“翻到十五頁”,故意說成翻到“哆索”頁,引得教室裡一片笑聲。

這一來,上海人自然而然成了小輔導員了,自修課都在忙著數學的“教學”。

下午的音體美,要輕鬆多了。

音樂課,對我們班來說應該是最有吸引力的,有三分之一的同學是那些沒有受過正規教育的小“音樂家們”。

音樂“語言”雖然隻有七個基本音,但那才是直接從心靈流淌出來的,是全世界所有說著不同語言的人都懂的“話”。

我們的音樂課教室是在女生宿舍的右下方,一間類似地下室的房間。沿著階梯走下去,感覺那就是個地窖。可是,走進教室,有幾扇大大的落地玻璃窗,透出去就明明看見教室是建在地麵上的。那是什麼樣的建房結構?後來,下了課,我好奇地走到前麵的大操場,從遠處去觀察。原來,我們雙層樓的宿舍房一頭架在山坡上,另一頭架空了,建造者就接著山坡修了一間屋子,正好把宿舍樓穩穩扛住。

在我們這個巧妙建成的音樂教室裡麵有一架鋼琴,幾排有靠背的舊木椅。把音樂課安排在這裡上課,也同樣巧妙,歌聲琴聲不會影響彆的班的學習。

彭一葉老師是我們的音樂老師,他早就等在教室裡了。

那時候,誰也不知道他是真正的音樂家,是江西很有名氣的作曲家。不過,我第一眼看到他,就不由得肅然起敬。他瘦瘦高高的,戴了一副眼鏡,渾身透出的氣質就不一般,與我從小就崇拜的鄰居——醫學教授們一樣,是儒雅隨和,風度翩翩的知識分子形象。

以前在學校習慣了音樂課是副科,把它當成遊戲似的同學們,興高采烈地湧進教室,看到彭老師,雖然很尊敬地叫了一聲老師,就你推我搡地往後排位子上擠,誰也不願意坐前排。已經搶到了後排位子的人,迫不及待地談天說地起來,好像這是在茶室裡,準備放鬆自己上午學習語數課的辛苦似的。

彭老師看看我們,不動聲色,隻是叫喻班長來,把早已安排好的座位表貼在黑板上。老實的喻班長,耐心地告訴我們,女生坐左邊,男生坐右麵,看看黑板上的座位表,趕快坐好。

可是大家依然鬨哄哄的,還在自己“搶”位子,隨心所欲地跑來跑去。

我很聽話地走到黑板前,從座位表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二排。

跟著我一起找到自己位子的還有維琪和文秀。我們雖不能坐在一起,但是都安穩地坐好了,並且,一本正經地看著彭老師,等著老師上課。

文質彬彬的彭老師,皺著的眉頭鬆了,對我們笑了一下。當過老師的我,估計維琪與文秀也一定當過老師,才會更懂得如何配合老師。

有不少同學看到我們已經坐好,也跟著去座位表上找位子了。

彭老師悠然自如地坐到了鋼琴邊,彈起了一首大家都熟悉的歌曲,“一條大河波浪寬……”優美的旋律在教室裡飄蕩,他還用渾厚的、有磁性的男中音唱了起來……

是音樂的美妙,還是彭老師的魅力?反正一下子,教室裡沒有了喧鬨的雜音,隻有老師和美悠揚的琴聲與歌聲。已經坐在自己位子上了的同學們,也不由自主地輕輕跟著老師唱起來。

“這是美麗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所有人居然大合唱了……

一曲終了,教室裡真安靜呀!

彭老師微笑著,起身走到黑板前,很寬和地對我們說:“以後記得都按照這麼坐,每節課都會記錄出勤率。”

我轉身四處看看,隻有一個空位,不知道誰缺席了?

彭老師真是個大音樂家,他上課非常泰然自若,輕輕鬆鬆幾句話就已經教授了我們許多知識。先是簡譜,後是五線譜。知道了音名與音階,還有全音與半音,然後用“二全一半三全一半”的規律可以排出所有的調式了。中國的五音:“宮商角徵羽”各有不同風格和獨特的音樂色彩,西方的音樂有半音階,音名與音階中的半音該怎麼唱。然後是節奏,基本的四分音符、八分音符、十六分音符,付點音符與切分音符……

我們都瞪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全神貫注地聽著,生怕漏了一點。以前的“半桶水”們,好像很會唱也很會跳,還很會吹拉彈奏,其實是什麼也不懂,直到我們被彭老師帶進了這麼一個五彩繽紛的藝術花苑裡,才知道,音樂哪裡是副科,有學不完的知識呀!

彭老師第一節基礎課,就把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小音樂家們”都給征服了,更不要說後來一直講到三和弦、七和弦、屬七和弦等,以及簡單歌曲伴奏,作曲了。他常常是一邊講理論知識,一邊就插入有關的音樂欣賞,理論與實踐,也就是講解與彈琴不斷交錯結合,把難懂的東西演繹出來,我們不但聽得儘興,還懂得透徹,他的每一節課都是音樂大餐呀!

同學們覺得體育課更是玩耍課。鄒老師的哨子吹了半天,大家才懶洋洋地圍攏來排隊。

而我是第一個站在老師指定的位置上的,並且站得筆挺。

我能得到朝思暮想的上學機會,確實不易,因此比彆人更珍惜。

接著,鄒老師要我們複習做第四套廣播體操。隊伍裡也隻有我做得最認真了,不論是“側平舉”時手臂平伸,還是下前腰雙手點地,都一絲不苟地做到了位。

彆的同學們可能是覺得做廣播體操有什麼意思,懶懶地甩甩手就可以了,於是,在“歪歪斜斜的叢林”裡,我這棵努力挺直腰杆的“樹”,讓鄒老師忍不住就表揚了一句。而且,很奇怪的是,鄒老師說:“看看,汪建華是怎麼做的?”

他知道我的名字?還直接點名道姓地表揚我!

我一下子臉紅了,這才發現自己又“木秀於林”了,旋即心裡就跟來一句:當心“ 風必摧之”!可我伸得筆直的雙臂,這時哪怕是收回落下或依然平舉,都覺得是很不自在……

不過,好在畢竟這是在學校,“顯擺”的尷尬很快過去了,因為同學們馬上都努力起來。

我把感謝的目光,向四圍掃去……

鄒老師有點明白了我的為難,不再突然表揚我了,但是他很堅決地說,“為了大家的身體健康,下周一開始,每天早上六點正,全校集合一起做廣播體操。你們班就在自己教室外麵。完成早操,回教室自習。”

我們的學習生活更緊張了,常常是睡眼惺忪爬下床,套上衣服,牙不刷臉不洗就衝到教室前集合做操和早自習。七點打份粥,加二個饅頭,趕回宿舍。在八點上課之前,無論如何要完成全部自我打理的任務。

戚禎又代表我們女生與老師提出了建議:這種軍事化的管理,不適合女學生。我們女的事多,再加上要晚自修,一天到晚,找不到一點解決私人需求的空隙了。

果然,合理化建議得到了重視,晚自修與早自習可以自選。女同學不方便的時候,可以不參加早操。

我還是堅持了,堅持得非常辛苦。以至於後來幾十年裡一直會在夢裡出現我爬下床來,搖搖晃晃地去做操,心裡還會有一絲焦慮,怕遲到了。

美術課就在自己的教室上,大昌老師是我們第一個美術老師。他先講了一節課的線條,塊麵與交光,還有透視等的基礎,就要我們畫小物件的寫生。還好,我以前在庫前小學跟著褚老師練過,不覺得累。再加上我們班有藝術細胞的人也很多,因此,美術課有困難的人不多。

有細心的人發現,喻班與我們大家在一起,哪怕他不會唱,不會畫,廣播體操也不會,但是他默默地守在班裡,他關心著每一個同學,也擔起了班裡的所有事務。可那個能說會道的龍班長,一到下午就不見了,原來音樂教室那個空位子就是他的,並且,他居然一次也沒有去填滿我們班的這個“漏洞”。

大家竊竊私語:龍班長還在東方紅公社兼職,到高安師範來不過是為了一個編製。什麼學習?他根本不需要的。

遊老師經過一周的觀察後,很容易就發現了我,是個什麼事都拚足力氣去認真做的傻人。於是,他找我去談話,要我做班乾部,職責是文娛委員。也不等我推脫,就下了第一個

任務:全校要搞一次詩歌寫作比賽,還要再進行朗誦比賽,要我組織班裡的排練。

我這個人又開始冒傻了,自接到任務後,就如癡如醉,全力以赴,忘我投入地去做。我寫了第一首長詩《校園新曲》:

春風裡,千枝爭綠;

激流上,萬帆競翔。

風浪前,新生事物越來越茁壯;

校園中,工農兵學員越煉越堅強。

啊,一派鶯歌燕舞好景象!

……

我的這首《校園新曲》,現在看看太糟糕了,可那時確是一片小草中冒出來的一株大草。果然被選為全班朗誦的材料,參加了全校的比賽,並進入了前三名。

記得興衝衝跑來教室找我報告這個好消息的;就是學校負責教務的張主任。他一進教室發現我在埋頭苦讀,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想不到,你的詩還得了大獎,我覺得是這首詩的題目吸引了關注!”

旁邊的幾個同學,等他走後,又忍不住嘰咕道:“他眼開眼閉的,隻看了題目!”

我聽了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在頒獎的大會上,代表我們班上去領獎並發言的是龍班長。

戚禎說:“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全班就是他沒有參加朗誦,……”

那天,我還得到了一個大喜訊。

從仰山開來的運木材大卡車,給我帶來了許多好東西,還有兩封信。

兩把新打製的小竹椅,漂亮實用,那隻我用過的木浴盆,還有一包新曬的薯乾,都是我的大山父親石隊長給我的。

一封信是石隊長寫的,他隻寫了幾個字,說我的兩封信都收到了,家裡安好。不要惦念,因不會寫信,寫少了。希望我有時間回家看看……

還有一封信,讓我再一次激動起來。那是仰山公社黨委發的信函,是我的入黨批準通知書。9月13日批準,9月16日送達了我。

我趕快去交給遊老師。他也很高興,眉眼裡溢滿了笑,說:“現在我們班的力量強大了,有了三個黨員了。快,你馬上去交給學校。”

我們二號宿舍的所有人跟著我一起歡樂,因為那兩把小竹椅可是起了大作用。現在我們晚上洗腳都方便。她們聽著我講石隊長,聽著我講三年沒有回上海的故事,都驚訝不已。

維琪說:你真熬得住,我差不多每年都回去。文秀說:看不出你溫溫和和的人,還有一股倔勁兒。而小黃卻說:你也是黨員了,可以當班裡的主要乾部了。

我很奇怪地問她:“什麼是主要乾部?什麼是次要乾部?” 我覺得我已經幫全班排練了《校園新曲》,這不是很重要嗎?

還沒有等我那小小的心靈裡春風和煦、春潮起伏的歡樂過去,就被接踵而來的劈頭蓋臉的“風刀霜劍”給嚇住了。

聽說龍班長大鬨學校辦公室,就是因為遊老師要我當副班長,或團支部書記。

我驚呆了!一件喜事變成了一件麻煩事了!我入了黨,礙著了他什麼呢?我並沒有要做什麼官,心裡的願望還是一個,上大學!做一個像我鄰居那樣對國家對人類有貢獻的知識分子。這個雖然是離我十萬八千裡的夢想,可那才是我的奮鬥目標。

遊老師找我談話了。他有點憂傷,也有點遺憾地對我說:“龍班長太忙,一人身兼兩職,校外還有兼職,我提出來讓你分擔一點。再則,我們班上海人很多,也需要一個代表。”

“可是,”他猶豫了一下,又說,“龍班長到學校去說我喜歡上海人……唉,隻好委屈你了。”

我不由得也有了幾分惱怒,不是因為官不官的,而是那個“大鬨靈霄殿的龍”胡說八道,說得那麼難聽,言下之意是說遊老師收了上海人什麼好處了似的 我馬上對正在左右為難的遊老師說:“您不用擔心,我就做文娛委員好了。”

“你不在意嗎?”

“我無所謂的,在意的是做好事情。”還有一句沒有說出來:我入黨又不為了做官。

為此,我班經提名的準班乾部們開了一個預備會議,大家再一次內定了職務。龍班依然身兼兩職,副班長與團支部書記。我依然是文娛委員。總算,“龍顏”又開,我也覺得一身輕鬆了。

在這次的內定會議上,我認識了那個英俊的上海男生,蔡新華。他是被提名的體育委員。因為他最近一直活躍在籃球場上,傳說是個厲害的左前鋒,投籃穩準狠。

其實,我之前就注意過他,卻是因為那個林苗,她的左一句騙,右一句騙,應該不止我,所有人都關注了她與他。隻是後來一忙,我早已分散了這種注意。

蔡同學卻對我說:“不要誤解了龍班長,他比我們需要這個職務,因為畢業後,考察他的是這方麵的能力呢。”不知為什麼,聽他這麼一說,我已經平靜的心湖更加如鏡了。

過一天,全班就開會走形式了:投票選舉班乾部。

同學們在一起學習生活隻有兩周多時間,不能說互相有什麼了解,黑板上的名字,對於大家來說,不過就是一個剛認識的同學,與自己並沒有多大的關係。所以,同學們很快在紙條上的名字下圈圈點點,選舉一會兒就結束了。

遊老師還特地邀請了兩個同學唱票與記票。我靜靜地看著這些“表演”,心裡卻有幾分彆扭,不是都說好了的嗎!

不過,票數出來,還是讓我心裡有一絲莫名的尷尬:七個班乾部,都是三十九票,隻有我一個人是四十票。因為我自己選了自己一票。

不是已經都內定的?既然已經說好了,乾嗎還自己不能選自己一票?如果不想做,又爭什麼呢!不是虛偽嗎?

我心甘情願按“既定方針”辦,卻讓龍班長大大地不屑一顧。一個自己會選自己一票的人,還想做官?

大家還來不及多想,遊老師又讓已經當選的喻班長帶領同學們提名四個小組長與幾個課代表。這時我才關注到,小組長與課代表大部分是上海人。

龍班長又活躍起來,他告訴大家,十月份要有一次為期兩周的“開門辦學”的活動,我們年級去伍橋公社修路。

“又是修路?”大家竊竊私語……

已經被選為勞動委員的楊同學,大嗓門又亮起來了,“修路我們都乾過了,不怕!”

班會結束後,遊老師把我們有了一頂“官帽”的同學們留下來了,七個班委,還有二個團支委,語文課代表,數學課代表……,加上四個小組長;手風琴維琪是第四組的組長……差不多有一半同學當選了乾部。也好,有個職務頂在頭上,其實也就是有了壓力了,班級工作的擔子多一點人一起挑,確實是好方法。

非常奇怪的是,能說會道的戚禎卻什麼也不願意乾,她說自己彆看高高大大,可身體不好,這種官銜自有人搶著乾,她就免了。

班乾部會結束後,遊老師特地把我與蔡同學,也就是文娛委員與體育委員留下來,重點關照了幾句:學校有兩個文體方麵的活動,需要提前準備起來,十一月份的全校運動會,包括了籃球比賽,還有元旦的文藝彙演,各班都要出節目。

這兩個重要任務,把我們兩個剛認識的文體委員,從隻是見麵笑一笑,變成了會找一堆話來說的熟人了。

我們約定,運動會的報名工作,我幫助他動員女同學,文藝彙演,他幫助我組織男同學。

正說著,大嗓門插話進來了,“彆說上海話,唧唧噥噥的聽不清楚。”

我笑著對他說,“正在商量那兩個任務呢。”

“那行,我也得加入你們幫襯同盟會。”楊同學毫不含糊,“第一要完成的是伍橋公社修路,我的擔子感覺好重呀!”

“行!”

我們三個人都在感慨任務多也很艱難時,不知道遊老師與喻班、龍班什麼時候結束了他們的談話,也過來聽我們說話了。

遊老師很讚許我們的聯盟會,他一臉的滿意,對我們這個班很是自信,“如果大家團結起來,互相協助,我們班的任務一定可以很好地完成。”

這時,龍班長旁邊說了一句話:“具體事情你們掌握一下,我得上去開會了。”話音未落,轉身匆匆離去。他的背影好像也是:自信。

耿堅編審評:

王安憶說:現在有一種寫作的傾向,希望回到日常生活,對日常生活抱有一種莫大的尊敬丶莫大的肯定,但是問題隨之而來——這種寫作很難達到一種精神的境界。

她進一步歸納:傳奇的底色是我們普通的生活,但從日常生活中找出傳奇來其實不容易。

王安憶的觀點給我們以啟發。

學校的日常生活是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的。當然您的長處是把大家都感覺到的但表述不出來的東西表述出來,而且寫得非常唯美。但寫作上如果被日常的邏輯所纏繞,從師範生活的“那些事”就生長不出傳奇性,更難達到一定的精神高度。

怎樣在師範學校日常普通生活的底色上寫出點精彩、亮眼的東西,還得有起碼高於一般讀者的精神境界,這值得探索,這樣的探索非常有意義。

尊重曆史,尊重人性,不掩飾,不誇大,這是第一條。

但還必須加上第二條,有所避雷,有所避諱,尤其重要的是,站在豐富人生閱曆的高度用新的理念對曆史上糾結的人和事作出全新的詮釋。

這是因為您寫的是自傳體小說,是小說,但是自傳體的。

當遇到難寫的,可以想一想,我是用當年的眼光、思想水平來看待的還是用今天的眼光、思想水平來看待的,改用今天的眼光、思想水平來分析、判斷是否就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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