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我什麼時候扔過你?”
翎焰忽然被伏洲的話吸引注意力,拱著腦袋仰頭去看他,又恰好伏洲伏在她的麵前,兩人鼻息相對。
視線也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今天撿到你,你就是我的家人了,如果以後我不開心,你一定要陪在我身邊哦。”
伏洲低沉著嗓音,念著小時候翎焰說給他的話,那時候他離家出走,因為受傷隻能化小作蛇形逃竄。
恰好被翎焰撿到才躲過一劫。
“但後來,天火降臨,你們的部落全部燒毀,我再回去找你,你拎著我抬手就丟出窗外。”
毛茸茸的發頂蹭上翎焰的頰側,說話的聲音悶悶的,把臉藏在翎焰的頸邊,慢慢氤氳起一片委屈的濕氣。
漂亮的脊椎在躬身的時候凸起,被光亮勾勒成牆上的陰影。
翎焰這才恍然怪不得,怪不得他會故意問起那把刀,聽見小蛇的時候會那麼傷心。
“第二年,就聽說你被聖獸城的大巫選為繼任者,赤影一直在你身邊。獸王會再見你,已經是連接觸的機會都沒有了。”
那三年,在翎焰身體中的靈魂不是她,所以自然不會認得伏洲。
見到他自然也不會有失而複得的喜悅。
站在他的視角,還真的挺可憐的。
但是——
“所以你就是那條小蛇,和我一起洗澡,一起睡覺……所以你種情毒,也是想叫我離不開你?”
伏洲的腦袋從她頸邊稍稍抬起,墨綠色的眼睛被淚水一打,更漂亮許多。
火光之下,像天上的星子。
“我怕你,不留下我,去找彆人。我又不是赤影,不喜歡把鳥關在家裡看。”
賣委屈的時候,還不忘了狠狠踩一下赤影。
悄悄觀察,看到翎焰鬆下一口氣,才得寸進尺,繞到另一邊,伸出手抱住她的腰。
讓翎焰靠在他的懷裡,連著身上蓋著的獸皮一起撈著,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現在還是很疼嘛?”
傷口上的痂已經脫落,長出新生的粉色皮肉,看起來猙獰還帶著惡心的紋路。
按照生存手冊上說的,她的身體會在太陽和火焰之下漸漸恢複,翎焰並不是很擔心。
但是,還疼嗎?
骨頭斷掉再生長,當然痛,但是說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不疼,已經好很多了。”
“你騙人。”
一聲嗔怪之後,翎焰感覺自在的頸邊撲上熱氣,帶起一陣癢,緊接著頸邊刺痛,沒一會兒腦袋就暈了。
“睡著了就不痛了。”
濕潤的舌尖舔過頸邊小孔,伏洲閉上眼睛,安心地環著翎焰。
室內的溫度很高,翎焰的身體很暖和,所以就算他怕冷,在這裡也非常溫暖。
從裡到外。
次日一早,太陽從石屋的小窗傾下日光,照在翎焰的臉上,將她從睡夢中喚醒。
火盆剛剛熄滅,看樣子昨晚一直有人看著,而伏洲早已不在室內,倒是外麵有人聲。
“我不管你是誰,小舟也好,沼澤之主也好,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是阿奪的聲音,應該在門口不遠的地方。
“你不能和昨天晚上那什麼狐長老一樣亂發瘋!不然,我和哥哥以後,遇見沼澤的人見一個殺一個,不會讓你好過的。”
阿奪說的話是賭氣,但是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實意,一邊說著還不忘一邊拉開門。
“她就算是手長不出來了,我和哥哥會養著她的,如果你也嫌棄,我不介意把她帶走。”
進來見到翎焰醒過來,阿奪上前把她扶起來,手上端著的是早上新鮮捕獵食物,還有燒沸的水。
晴雪城主囑咐將水燒熱再喝,還送了新的藥來。
阿奪剛剛從那邊回來,見她的手臂已經生出新的一截,眼中才露出幾分喜色。
“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你自己也可以照顧自己。你都不知道,赤影帶來的羽族有多惡心,完全不怕你聽到他們的話會傷心。”
翎焰越過阿奪,看門後跟進來伏洲,見他的臉色也不好,看來是真的不是什麼好話。
吃掉一塊肥厚的肉,翎焰示意阿奪和自己一起吃。
但阿奪被氣得沒胃口,起身提著熄滅的火盆出門,還不忘警告地白了一眼伏洲。
就算他表現得再好,終究是騙過大家,阿奪記仇,一點也不怕伏洲真的朝她動手。
“你話說那麼難聽,你就真不怕他心情不好毒死你,傳言可嚇人呢。”
阿霖在門外小聲問阿奪,但阿奪故意放大了聲音回答。
“我覺得我說的不難聽,反正爛命一條,劫後餘生,要是真毒死我也好,叫令羽看清楚對麵是什麼人。”
緊接著就是拖拽的聲音,應該是阿霖和阿蘭兩個把阿奪拖走。
盤腿坐起聽著門外的動靜,翎焰噗嗤笑出聲,抬手招他坐近。
“他們說什麼了?”
就算不是好話,翎焰還是很好奇,她倒要聽聽,現在赤影帶出來的人,到底會說什麼話擠兌自己。
聽完之後,翎焰沉默了。
大體就是:不懂事經常闖禍,要赤影來收拾爛攤子;現在是個斷肢的廢人,以後也要讓人養著;雖然帶著巫的名頭,但根本沒有之前的巫為獸族做出貢獻。
“就這些?還沒小時候我阿爹罵我罵得難聽。”
伏洲回憶了一下,似乎是這樣的。
他被撿走之後,在翎焰家住了一年多,她阿爹雖然人很好,很照顧翎焰,但說話難聽到聽了耳朵會痛。
所以每天翎焰的阿媽都會毆打她阿爸,從高地的山坡上,追到山腳下的湖泊。
“他還罵你來著,你記得嗎?”
翎焰想起來之後,笑出聲來,提起來伏洲的臉一下子黑了個透。
“大黑長蟲敲直了像個燒火棍,拿去紮獸皮裙正好。”
雖然羽族和蛇獸屬於是天地,但阿爸怕蛇,所以翎焰每次犯錯都會拎上伏洲,當棍甩,當擋箭牌,所以被阿爸嫌棄很久。
翎焰笑著笑著,眼神稍稍暗淡下來。
“其實我剛醒來的時候,就好像睡了一覺,一下就沒有家了,兄長想要另外一個占據我身體的靈魂,把我關在屋子裡。”
不過轉念一想,翎焰心情稍稍好起來,叼上一塊肉出門,一腦袋紮進太陽底下。
“我現在一個人可以從高地走到北境,遇見那麼多朋友,幫助一些人,我可太厲害了。”
伏洲看她迎著陽光笑的樣子,心裡頭的陰霾也消散許多。